施鵬沖 祝先進 曹穎平(福建醫科大學附屬協和醫院檢驗科,福州350001)
過去近半個世紀間,化療藥物取得了較好的療效,但多數化療方案無法治愈腫瘤,且腫瘤細胞對化療藥物耐藥在臨床中越演越烈[1]。耐藥性儼然成為當今大多數癌癥治療的一個重要障礙。多數研究方向集中于獲得性耐藥,即治療后產生的耐藥性,其治療可減輕最初的腫瘤負擔,但往往導致癌細胞無法根除,從而導致復發[2]。近年研究顯示,部分化療藥物可誘導腫瘤細胞耐藥,甚至延長腫瘤細胞存活期,打破了常規認知中的腫瘤相關化療可消除免疫抑制,觸發腫瘤細胞死亡,增強抗腫瘤能力[3-5]。化療藥物如何誘導腫瘤細胞耐藥的具體機制尚未闡明。化療藥物在殺傷腫瘤細胞的同時,也可誘導機體產生可溶性分子(如細胞因子、生長因子、基質蛋白等)改變腫瘤微環境,保護腫瘤細胞避免被化療藥物殺傷[6-8]。
研究表明,化療藥物可改變胞外細胞因子和腫瘤因子,從而影響腫瘤微環境而導致化療耐藥[9]。ECKSTEIN等[10]在卵巢癌化療耐藥中已證實以上結論。而血液病相關研究中,2010年GILBERT等[7]揭示了阿奇霉素導致的DNA損傷可誘導胸腺上皮細胞急性釋放IL-6,從而保護腫瘤細胞。IL-6可抵擋藥物及自身引起的細胞凋亡,VOORHEES等[11]在多發性骨髓瘤細胞系KAS-6和ANBL6模型中發現,阻斷IL-6信號可提高骨髓瘤細胞對硼替佐米細胞毒作用的敏感性。伊馬替尼(Imatinib)可促進骨髓間充質干細胞產生大量白血病細胞支持分子IL-7,延長白血細胞生存期[12]。2018年ZHONG等[13]在彌漫大B淋巴瘤研究中發現,化療藥物利妥昔單抗刺激后的DLBCL細胞系(SU-DHL-4)中IL-6表達升高,IL-17A水平上調,Th17和IL-17+Foxp3+Treg比例改變。過表達IL-17A可抑制DLBCL細胞系中p53表達,進而抑制利妥昔單抗誘導的SU-DHL-4細胞凋亡,促進其增殖。因此,彌漫大B淋巴瘤患者外周血中IL-17A水平增高,提示患者預后不良。BI等[14]發現,上調IL-17A表達可促進急性B淋巴細胞白血病患者腫瘤細胞存活并誘導化療耐藥,IL-17A刺激急性B淋巴細胞株Nalm-6,AKT和STAT3磷酸化水平提高,誘導羅紅霉素耐藥。骨髓來源細胞中,BRUCHARD等[4]發現5-FU和Gem可誘導骨髓來源抑制細胞(MDSCs)產生IL-1,進而抑制5-FU和Gem的抗腫瘤作用。5-FU和Gem通過誘導組織蛋白酶B產生,介導炎癥小體NLRP3表達上升,進一步促進下游IL-1釋放,反饋性抑制5-FU的抗腫瘤效應,同時誘導CD4+T細胞產生IL-17,誘導化療耐藥。GUO等[15]發現奧沙利鉑可促進肝癌微環境中巨噬細胞釋放IL-17,從而減少奧沙利鉑誘導的肝癌細胞凋亡。米托蒽醌可通過誘導前列腺基質細胞釋放GDNF、IL-1β、IL-6和IL-8等介導前列腺癌細胞耐藥[16-17]。IL-6、IL-7、IL-17A等細胞因子在不同化療藥物下通過不同信號通路途徑被上調(圖1)[12-13]。

圖1 IL-6、IL-7、IL-17A在不同藥物作用下的調節通路[12-13]Fig.1 Regulation pathways of IL-6,IL-7 and IL-17A un?der different drugs[12-13]
2.1 WNT16B 2012年SUN等[8]在Nat Med上發表的相關文章揭示了細胞毒性療法引發的DNA損傷將導致腫瘤周圍基質細胞分泌相關抗凋亡蛋白,從而影響腫瘤治療效果。課題組前期研究發現,由于基因毒性藥物或放療作用,良性原發性前列腺成纖維細胞中WNT16B表達上調64倍,腫瘤微環境中WNT16B上調導致腫瘤治療耐藥性,并促進腫瘤生長和侵襲,課題組檢測了接受米托蒽醌和多西紫杉醇(細胞毒性藥物)治療的前列腺癌患者切除術后的樣本中WNT16B表達,證實此蛋白確實由于細胞毒作用刺激而表達上調,且通過SFRP2介導[18]。
2.2 CYR61富含半胱氨酸61(CYR61),或稱CCN1,是42 kD大小的分泌蛋白,屬于CCN蛋白家族,由CYR61(CCN1)、結締組織生長因子(CTGF∕CCN2)、過表達腎母細胞瘤(Nov∕CCN3)、Wnt誘導分泌蛋白1(Wisp-1∕CCN4)、-2(Wisp-2∕CCN5)和-3(Wisp-3∕CCN6)組成[19-20]。CYR61過表達與乳腺癌、胃癌、卵巢癌、膠質瘤、白血病等多種腫瘤生長和進展有關,且與患者預后不良相關[21-26]。研究表明,CYR61過表達參與白血病患者化療藥物耐藥。ZHU等[25]發現,ALL患者血清中CYR61表達增高,且對白血病細胞生存和耐藥具有重要作用。CAO等[27]發現,CYR61在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細胞中通過激活NF-κB通路可降低化療藥物阿糖胞苷敏感性。NIU等[28]在急性粒細胞白血病研究中證實,CYR61可通過MEK∕ERK通路激活AML細胞,并導致AML細胞對化療藥物阿糖胞苷的敏感性降低。TERADA等[29]研究發現,前列腺癌細胞在雄激素和LPA刺激下CYR61表達升高。課題組以PC3細胞為模型,發現該細胞在LPA刺激下,通過cAMP∕PKA通路上調CYR61表達,且呈劑量依賴性,CYR61在促進細胞生存、抵抗凋亡和化療耐藥中扮演重要角色,同時,在化療藥物作用下呈高表達,但具體機制尚未明確。
多數化療藥物在治療前期療效較好,但在治療后期易導致腫瘤復發。復發時,多數患者表現出對化學結構上不相關的抗腫瘤藥物的耐藥性,即多藥耐藥(MDR),包括對阿霉素、柔紅霉素、依托泊苷、替尼泊苷及長春新堿、紫杉醇等發生交叉耐藥。研究表明,MDR的主要原因是腫瘤細胞MDR1耐藥基因擴增和過表達[30-31]。MDR1基因編碼細胞表面蛋白-p-糖蛋白(P-gp)表達,p-糖蛋白作為一種能量依賴的外排泵,在細胞毒性作用發生前將與MDR相關的藥物轉運出細胞。部分黏附分子也在耐藥中扮演重要角色,VIANELLO等[32]發現,骨髓基質細胞可通過CXCR4∕CXCL12軸非選擇性保護慢性髓系白血病細胞避免伊馬替尼誘導的細胞凋亡。SISON等[33]在兒童急性髓系白血病中發現,化療藥物可上調CXCR4介導耐藥。2012年,Cell雜志曾報道,阿霉素和環磷酰胺可誘導基質細胞產生CXCL1介導乳腺癌細胞耐藥,是化療藥物誘導耐藥研究的重要方向[34]。
本文綜述了化療藥物通過可溶性細胞因子、抗凋亡蛋白、部分耐藥基因及黏附介質介導腫瘤細胞耐藥的相關機制,但相關研究較少,實際耐藥過程中可能存在不同機制,需要更多的實驗結果和數據支撐,闡明化療藥物如何誘導腫瘤細胞耐藥迫在眉睫。隨研究進展,腫瘤化療耐藥相關機制的研究將進一步發展,跳出對化療藥物作用的傳統認知,借助其逐漸明晰的耐藥機制,為未來惡性腫瘤治療開拓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