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一盞煤油燈

吳毅然

燈光給人以光明，燈光給人以溫暖。

今天我要追憶一盞燈，一盞煤油燈，它就是放在鄰村井腳巷井臺上的煤油燈。

小時候，農村文化生活極度匱乏，看電影便成了農村孩子的奢望之一。戲院里倒是日夜在上映好電影，但那是需要付錢買票的。盡管每張電影票只有幾角錢，但那時各家各戶都很窮，我們這些孩子身上大都沒有零花錢。何況我們村距離公社（現在叫作鎮）的電影院很遠，不可能挖空心思混進去。于是我們只能寄希望于公社電影隊到村里來放映電影，遺憾的是這樣的好事大約每月只有一次，很不過癮。所以小伙伴們便把目光投向鄰村。他們的消息也真夠靈通的，東村西村南村北村，只要哪村一有放映電影的消息，他們就知道。當天晚上，大家便相約結伴步行前去該村看電影。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去鄰村銀湖看電影，放映電影的地點就是在他們村的中心地帶即大外埕，觀眾人山人海，里三層外三層。一到電影結束時，觀眾便一哄而散，摩肩接踵地摸黑回家。

我們回家時必須經過該村一條井腳巷，長長的，左邊是一排低矮的民房，右邊是高大的祠堂。小巷的地面鋪著不規則的石頭，歷經數百年，地面坑坑洼洼，一不小心便會扭傷腳。巷的中段靠近祠堂的墻邊挖著一口井，井水清澈，是附近人家的生活用水。井臺高出地面只有0.5米，膽小的人往井里一望，心便卜卜地跳。

我們回家路經這里，便可看到井沿上放著一盞煤油燈。寫到這里，有必要說明一下，在那個年代，我們周邊的鄉村都尚未通電，自然沒有電燈可照明，夜間只得使用煤油燈。有一則謎語是這樣說的：“小家伙，真奇怪，玻璃瓶，棉燈芯，旋一旋，亮度調。打一生活用品。”謎底便是煤油燈。此時，只見井沿的燈光雖然只有一粒黃豆大，但照得前前后后我們大致還看得清楚。

一開始，我以為這盞燈是某戶人家來井邊汲水之后忘記帶回去，但歷經三五次后，才意識到這盞燈不是被遺忘的，而是主人有意擺放在這里，用來給過路人照亮的。大概是燈的主人生怕觀看電影后回家的人們，步履匆匆，一時忘記井臺就在眼前而發生意外。擺放這盞燈的人，毫無疑問就是這條巷中的某戶人家。

我想，在那個經濟貧困的年代，人們窮得叮當響，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而這戶人家卻能這樣無私地點亮一盞燈，照亮著過路人，其心思是何其縝密，其心地是多么善良啊！以致若干年后，在我的腦海深處仍閃爍著這樣一盞燈，它溫暖著我的心房，給我以人生的啟示。

（常朔摘自《潮州日報》2021年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