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幫助淪為施舍

雷江

平等相待，你的幫助才是雪中送炭;高高在上，你的幫助就是嗟來之食。既然決定幫助別人，就要心懷真誠，不要讓你的幫助淪為施舍——

時文賞析

張燕峰的《高貴的彎腰》是一篇構思精巧、意蘊深刻的敘事散文。仔細品味，會發(fā)現本文具有如下特點：

一、立意發(fā)人深省

“千古文章唯稱意，再無余事可參量”（唐·杜甫），立意對文章來說至關重要。本文立意是深刻的：作者表達的不是要不要幫助乞丐的問題，而是應該以怎樣的態(tài)度去幫助的問題。還記得不食嗟來之食的故事嗎？《禮記》記載：齊國發(fā)生大饑荒，富豪黔敖在路邊擺放食物給饑民吃。有個人餓得很厲害，用衣袖蒙著臉面，拖著鞋子，踉踉蹌蹌走來。黔敖見了，左手拿著飯菜，右手端著湯，吆喝道：“嗟！來食！”（喂！來吃！）饑民抬眼望著黔敖：“我就是不吃嗟來之食才餓到這個地步的。”說完就走。黔敖跟在后面表示歉意，但是那人始終不吃，最后活活餓死了。為什么有人寧肯餓死也不吃嗟來之食？張燕峰在《高貴的彎腰》里給了我們答案：助人應該是真誠的、善良的，發(fā)自內心，見諸神態(tài)。如果施助者態(tài)度傲慢，以救世主自居，就有可能傷人自尊，如此幫助就有可能被人拒絕。

二、設置特寫鏡頭

巧妙設置特寫鏡頭，可以將人物形象刻畫得活靈活現，將人物品質表現得入木三分。朱自清通過“背影”這一特寫鏡頭，讓父親肥胖而吃力的“形”，慈愛而迂執(zhí)的“神”，都躍然紙上。本文也采用了這種技法：聚焦中年女人的“彎腰”精雕細刻：她“彎下腰，半蹲在老乞丐面前”，放低身段，便于和對方平等交流。然后“指著自己腰間的坤包”，對老乞丐輕聲說“我騰不出手，錢在這里，您自己取吧”：“輕聲”說明她態(tài)度和藹，讓“自己取”說明她信任對方。見老乞丐卑怯猶豫，她“笑了”，說“沒事的，您就放心取吧”：這“笑”，是尊重的笑、鼓勵的笑;“您”，是尊稱。待對方取了錢，她才“直起身，莞爾一笑，搖搖頭，從容離去”：“莞爾一笑”，充滿欣慰，無比美好;“搖搖頭”，應是覺得乞丐不要自認低人一等;“從容離去”，是因為助人源自本心，毫不做作，有些“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味道。作者通過這一組特寫鏡頭，塑造了一個“如水般柔軟、善良、悲憫”的中年女性形象。需要指出的是，文章采用了“懸念式”開篇方法，篇首即再現中年女人讓乞丐取錢的情景，以特寫鏡頭寫出事件最富有吸引力的場景，再回過頭去交待事件的來龍去脈，可以吸引讀者眼球，讓文章富有懸念。

三、描寫精彩傳神

描寫包括環(huán)境描寫和人物描寫。本文的環(huán)境描寫雖然簡略，卻不失精彩。如在車水馬龍的濱海路，或殘或老或病的乞討者“令人唏噓”，這是社會環(huán)境描寫，既交待故事發(fā)生背景，又奠定文章悲憫不幸者的感情基調;又如“一天午后，陽光收斂起它熾熱的光芒，柔和地鋪滿路面和每一個角落”，這是自然環(huán)境描寫，既點明故事發(fā)生時間，為情節(jié)發(fā)展作好鋪墊，又以柔和的陽光襯托下文女人的柔美，意境頓生。文章的人物描寫，更是細膩傳神。如寫“我”給乞丐硬幣，“隨手丟出去”，“硬幣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弧線”雖“優(yōu)美”，但這種把幫助變成施舍的動作卻并不優(yōu)美！這個隨意的動作，與中年女人的“高貴的彎腰”形成鮮明的對比。又如寫老年乞丐從女人坤包取錢，“那雙沾滿污垢的黑手躊躇了幾秒鐘，終于再次舉起來，顫抖著打開那只精巧的小包，哆哆嗦嗦著取出十元錢”，這種猶豫與顫抖，并非源于激動，而是源于感動，為女人對自己的尊重，以及信賴。類似傳神的細節(jié)描寫，在文章中比比皆是。有這些精彩的描寫作鋪墊，作者最后才水到渠成地發(fā)表評論：“這位女士如水般柔軟、善良、悲憫，她對貧者推己及人地尊重、信賴、體恤。”這并非溢美之詞，而是中年女人品性的最好概括，讓人信服。所以作者由衷地感嘆：“和她相比，……怎能不讓我汗顏？如此優(yōu)雅高貴的彎腰，怎能不令我肅然起敬？”在議論抒情中，文章的主題得到了升華。

原作選讀

高貴的彎腰

張燕峰

她指著自己腰間的坤包，對老乞丐輕聲說：“我騰不出手，錢在這里，您自己取吧。”

濱海路是我所在城市最繁華的路。這里有兩家比鄰而建的大商場，不遠處還有一個大型游樂場，每天無論哪個時段，這里都是車水馬龍，吸引了不少以乞討為生的人，他們或殘或老或病，令人唏噓。

一天午后，陽光收斂起它熾熱的光芒，柔和地鋪滿路面和每一個角落。為了享受這明媚而溫和的好天氣，街上的行人明顯比往日更多了一些，熙熙攘攘。

我匆匆經過這里，看到不遠處盤腿坐著一個盲乞丐，頭發(fā)花白，胡子拉碴，衣衫破舊骯臟，已經看不出最初的顏色。一副墨鏡幾乎遮住了他半個臉，旁邊還立著一根拐杖。面前是一個掉了漆的白鐵缸子，里面有幾枚硬幣。

走到他身旁時，我從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幣，隨手丟出去。硬幣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哐啷”一聲，落到了缸底。我依舊腳步匆匆，行走的速度并沒有因此放慢一點點，隱約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沙啞干澀的“謝謝”。

就在我昂首闊步前行時，迎面走來一位中年女性。她雙手提著沉甸甸的袋子，看上去有些吃力，顯然是剛從商場里購物出來。再仔細看，她衣著華麗，妝容精致，面容慈祥，明亮皎潔的眸子里淺淺地蕩漾著笑意，像水波瀲滟的湖面，美麗、優(yōu)雅、知性。

只見她走到一個離我較近的老年乞丐面前，彎下腰，半蹲在老乞丐面前。天啊，她要干什么？老乞丐有著蓬亂如雞窩的頭發(fā)，千溝萬壑的臉上積滿了塵土和污垢，雙手枯瘦得像雞爪子，又黑又臟;更嚇人的是他沒有腿，裸露在外面的殘肢處蜿蜒著丑陋的紅色疤痕，像一條扭動著的猙獰的蛇。

這時，令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她指著自己腰間的坤包，對老乞丐輕聲說：“我騰不出手，錢在這里，您自己取吧。”

老乞丐伸出手，大概是看到自己的手又黑又臟，猶豫了一下，就又縮了回來。

那女人笑了：“沒事的，您就放心取吧。”

那雙沾滿污垢的黑手躊躇了幾秒鐘，終于再次舉起來，顫抖著打開那只精巧的小包，哆哆嗦嗦著取出十元錢，然后雙手作揖，連聲道謝。

那女人直起身，莞爾一笑，搖搖頭，從容離去。目送著她的背影穿過馬路，拐過街角，淹沒在洶涌的人流里，直至不見，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站了很久，很久。

那一瞬間，潮水般涌上心頭的是深深的羞愧。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自己是個心地善良、有悲天憫人情懷的人，因為我從來都是逢乞必施。可是我?guī)椭麄儠r從來沒有認真關切地注視過他們，不肯為他們停留哪怕一分一秒;而是居高臨下地施舍，高高地拋下，留給對方的永遠是一個傲慢又冷漠的背影。

而今，這位女士如水般柔軟、善良、悲憫，她對貧者推己及人地尊重、信賴、體恤。和她相比，一下就映射出了我內心的淺薄狹隘和自以為是，所有曾經自詡的美好品質在她面前紛紛土崩瓦解，碎成了滿地的碎片，怎能不讓我汗顏？如此優(yōu)雅高貴的彎腰，怎能不令我肅然起敬？

走到一個盲乞丐面前，我取出一張紙幣，彎下腰，輕輕放到他面前的搪瓷大碗里。

（選自《情感讀本·道德篇》2020年9期）

學以致用

1.文章開篇描寫是否突兀，為什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2.文章主人公是中年女子，卻用大量篇幅寫“我”幫助乞丐，是否走題，為什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3.請概括文章主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參考答案：

1.并不突兀，詳見賞析二末尾分析。

2.不走題，詳見賞析三相關分析。

3.幫助者要以柔軟、善良和悲憫之心，給被幫助者以尊重、信賴和體恤。（大意相近即可）

寫作導航

閱讀下面文字，按要求作文：

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無論是在生活、學習或工作上，我們都有可能需要別人的幫助。這些“幫助”，有的純潔無私，因為幫助者相信“贈人玫瑰，手有余香”;也有的渴望回報，因為幫助者相信“投之以李，報之以桃”;還有的不懷好意，可能帶有侮辱性質，甚至有附加條件……

怎樣對待別人的幫助？請自擬標題，寫一篇作文，體裁不限（詩歌除外），題目自擬，不少于600字。

寫作點撥：

這是一道材料作文。我們首先要研品材料，梳理材料信息，然后圍繞“怎樣對待別人的幫助”這一話題立意：每個人能力是有限的，需要幫助無可厚非;善意的幫助，可以坦然接受;今天別人幫助我們，明天我們也要幫助別人;就算需要幫助，也要斷然拒絕侮辱性施舍;當別人主動幫助我們時，我們要擦亮自己的眼睛……至于標題，可以命得籠統(tǒng)一點，如“談談別人的幫助”;也可以具體一點，如“請拒絕嗟來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