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和
各位領導,各位朋友:
早上好!
因為疫情,我不能到汕頭大學來參加會議,只能通過線上發言,祝賀“粵港澳大灣區文學峰會”成功召開。
會議安排我在大會上致辭。我想,今天峰會的題目是“文化自信與文學建構”,就這兩個關鍵詞,我簡單談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記得幾年前,我在深圳參加過一次大灣區文學的研討會,題目是關于城市文學。我在那次會上表達過一個觀點,后來我一直想把它寫成文章,但因為忙,至今還沒有寫。所以今天我還是想說一下與大家分享。
我的發言題目是“兩張文學地圖:從地理空間來論證文化自信”。粵港澳大灣區文學是一個文學地圖的概念,它包括南中國的幾個不同社會制度、不同文化背景的地區的綜合。在中華民族融合與形成的歷史過程中,從多元多中心的民族文化融合成以漢民族為核心的中華民族大家庭,并且形成了政治重心帶動文化重心發展的特殊途徑。在中國歷史上,文化重心一直是從北方向南方遷移,進而創造了輝煌的西北黃土文化、中原齊魯文化,到三國時期,江南文化和巴蜀文化隨之崛起,又隨著明清航海事業的發展,南方沿海文化逐漸發展起來,嶺南文化、閩臺文化,南洋文化都越來越發達,終于形成了現代化轉型、成為世界格局一部分的現代中國文化。而嶺南文化、閩臺文化,南洋文化以及由于殖民地歷史帶來的中西文化雜糅的香港、澳門的現代文化,綜合性地構成了我們今天粵港澳大灣區的文化基礎。這就提出了一個文化上的中心與邊緣的關系。
我在這里想列舉兩張文學地圖。首先從中國地圖上來看——廣東、深圳、香港、澳門都處在中國的最南部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中華文化重心從中原往南發展,發展到廣東香港就是邊緣了。廣東地區、深圳特區、香港澳門等特別行政區的文化,與以北方為主流的中華文化是有區別的。我們過去經常以中國北方為中心的主流文化來衡量南方地區文化,總認為廣東地區和香港澳門地區經濟發達,而文化卻是邊緣的,這種觀點其實是反映了一種文化上的傲慢與偏見。如果我們面對這樣一張中國文學地圖,我們參照系是以北方為中心向南移,那么,廣東、深圳、香港、澳門都在南方邊陲地區,但是,如果我們把世界華文文學這個學科概念放進粵港澳大灣區的文學架構中,作為大灣區文學理念發展的重心,那么,我們的文學地圖就變了。以世界華文文學為重心來重新繪制這張地圖,那么,最早是北方中國本土文化,然后往南移動就有嶺南文化,有香港文化、澳門文化,但這不是終點,再往外,就有臺灣地區的閩臺文化、有馬來西亞新加坡的南洋華僑文化,再往外就到澳洲、北美、歐洲等地區的華文文學和華人文學。一個多層次多圓圈的文化版圖就這樣形成了。在這第二張文學地圖上,恰恰大灣區是在中華文化圈的圓心。因為我們看到了中華文化往外向世界輸出,輸出的一個口子恰恰是在大灣區。中華文化的主流在我們的背后,往前還有臺灣有馬來西亞有海外文化,它就變成一個在地理上文化交流的橋梁,也是中華文化圈最中心的位置。
對照這樣兩張地圖,我認為,如果要建立起粵港澳大灣區文化自信,把我們的文化從文學地圖的邊緣轉為中心,一個很關鍵的理念,就是把世界華文文學作為大灣區文學發展的重點,把文化自信和文學建構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我覺得建設大灣區文學、大灣區文化的首要任務,不是在周易八卦、孔孟老莊上下功夫,不是在傳統文化領域去尋找自信,而是在于推動和發展世界華文文學為重心,大力引進世界現代文化藝術,深入開掘文學現代性因素和城市文學新元素。我們要在青春活力、生氣勃勃的年輕的優勢上,要在放眼世界、多元融匯、迅速吸收世界性文化因素上來確立自己的文化自信,不斷豐富和壯大自己。
以上是我的關于粵港澳大灣區文學建設的一點不成熟的想法,提出來,供諸位專家批評指正。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