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志遠

外公有一雙蒼老的手,時光在他的手上留下一道道綿長的印痕,指紋也被歲月的荒石磨去了棱角。但,每當我失意時,這雙手會為我輕輕拭去眼淚;得意時,這雙手掌間則會蕩漾起深沉的回響,陪我度過一個個精彩的時刻。
“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小時候,外公常常在秋日綿綿的陽光下帶我去田間拾稻子。壟上,已沒有多少人在勞作,村民們都在屋旁曬谷子。遠眺過去,只有高高的電線桿在地里堅守著,幾只未歸的雞踩著陽光,踏出悠閑的方步。
我還有些迷惑外公要干什么,到了田埂上,他拉起我細嫩的手并排而行。他的手有些硬,磨搓時有一種獨特的觸感,蒼老的皮膚上泛起了一層層褶皺,就如他下巴上的幾根胡子一般,一路上扎得我咯咯直笑。到了地里,先前的水田早已干涸了。他說:“孫兒,你學著我的樣子,把地上的稻穗撿起來放進籃子里。”“這還不簡單?”我便興沖沖地跨下田去,邊走邊彎腰,仿佛在給陽光鞠躬。不一會兒,汗水便浸透了衣裳,在泥上滴落綻放。
一次不小心,我的手被一旁的稻葉割傷了,血珠從手上滑過,瞬間,眼淚便不爭氣地與汗水混雜在一起。外公見狀,趕忙伸出那雙蒼老的大手,托起我的小手,使勁吹了吹。外公沒有怎么說話,只是默默地用手上粗糙的紋路滑過我的手背,用一種古老而樸素的方式緩解我的疼痛。
回了家,外公洗凈手,在毛巾上蹭了蹭,便從家里找出了創口貼,借著屋外的陽光,小心翼翼地往我手上貼。陽光下,外公雙手上的溝壑更明顯了,那一層一層的褶皺仿佛自成一座山脈,這是光永遠照不到的地方,連陽光的影子也被藏了起來。我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外公的手已經如此蒼老,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雄壯有力,但一直沒有改變的,則是這雙手掌帶來的溫暖,一如從前。
現在,我長得比外公高了,他依然閑不住,還繼續種著田。閑來無事時還要抄起大掃把,把屋旁的落葉掃作一堆。外公蒼老的手在竹柄和時光的打磨下變得更加粗糙了。秋日,有機器開進田中收谷,農活兒變得輕松些了。但外公還會像以前那樣,再次拉著我的手,一起去田里拾稻穗,看著一旁角落里的收谷筐,外公用手撫摸著胡子,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外公的手是蒼老的,它為我們種米收稻,為我們打掃清理,從來都任勞任怨。看,他那手掌虎口旁的皺紋,便是在時光中留下的蒼老印痕,就像掛在他臉上淳樸的笑容,一如既往……
‖湖南省長沙市怡雅中學‖指導教師:何世亮
說起拾稻子,不禁讓人想到了張潔的《揀麥穗》,同樣都是一個小小的孩子跟在大人后面在田地里忙活,同樣也都有一雙手、一個人給了他們無盡的溫暖。張潔的故事里,那位給予她畢生難忘的溫暖的是一位賣灶糖的老漢,而本文的作者提到的則是自己的外公。和外公一起拾稻子的生活是快樂的,晴朗的秋日,廣闊的田野,悠閑的家禽,宛如一幅恬淡舒適的畫卷。自然,勞作也是辛苦的,雖是初秋,陽光依然熱烈,不一會兒,汗水便浸透了衣裳。勤勞的外公不舍得每一個遺落在田間的稻穗,他領著孫兒,細心地將它們撿拾起來。
在時光的打磨下,外公的這雙手變得干硬而蒼老,雖然他干起農活是那么干脆利落,然而,面對孫兒被劃破的手指,他又是那么小心翼翼,先是洗凈自己的手,找毛巾擦干,然后找出創可貼,跑到屋外有陽光的地方,把傷口仔仔細細包好。如今,年邁的外公依然沒有停止勞作,他為后輩種米收稻,打掃清理,從來都任勞任怨,他給后輩留下的愛與暖,也如同他臉上的淳樸的笑容一般,一如既往,從未消失。
【適用文題】秋天的風景;是你,給了我______;溫暖的回憶……(鳴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