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祭祀舊物（組詩）

馬端剛

冬：祭祀

1

云朵盤旋，黑暗涌來

燈如火跳動

是盜火者

是任性的孩子

從童話跳入另一個童話

守著空空鳥巢

風寒冷，退盡灼熱

你灰燼般冷漠

卷入殘陽下的一場戰爭

2

一個人的冬天

來自西伯利亞，還是立陶宛

枯草無聲，奔跑的馬

被月光籠罩，心跳充斥著嘈雜

融化鏡子

眼神也蒙眬，虛假

戴面具的你敲響大鐘

喚醒了雪的沉睡

喜歡的白色

像散場的劇院空空蕩蕩

3

忍住悲傷，在白色的音節

找出黑色的鞋子

漫長而蒼老

眼睛年輕

有火一樣燃燒的腰

將煙花，喊叫釋放在白紙上

沒有教堂

繆斯們的靈魂四處飄動

像霧濃重，經歷驚慌與恐懼

將死亡留在氣息里

禮物般被打開，珍藏

4

而現在，你是斑駁的墻

謊言，真相都流連在昨夜

不再心如刀絞

馬蹄穿過茂明安

穿過篝火的幸福

草原迅速沉默

只有雪反復回收著偶爾的犬吠

為陰山舉行盛大的祭祀

消失的路

北方的陰山

太陽升起時將會看見

有多少風雪裸露

活了半輩子，睡了又醒

困惑塞滿了日子

野馬依然奔跑

你驚嘆多年的干旱

它仍舊活著

最后一盞燈熄滅前

匯集鳥鳴，匯集眾多的河流

島嶼旋轉

之后一去不返

樹葉，殘雪堆積

像你經年累月的欲望

黑暗，干硬

計算著逃亡的路徑

躲避開陷阱與泥石流

晚餐是豐盛的

不要多大的房子

即使擁擠矮小

無法合唱和舞蹈

只需涂上白色的油漆

看得見你身軀瘦小

輕輕嘆息

哪怕杯子的尖叫

也不會驚飛教堂塔尖的鴿子

舊 物

冬天緩慢

眼里的麻雀

舌尖的冰雪

因為短暫而如此美好

一筆，一筆灰色

掉入湖水

一根，一根電線桿

站立街道

像特拉維夫的年輕士兵

有人祈禱

陰霾一遍又一遍

松亭下，空椅子

詞牌搖晃，韻腳松懈

落葉相信了小鎮的預言

掙脫暗的束縛

待字閨中的夢難以醒來

玫瑰褪色，燈火老去

背對陰山

把時間供在桌上

想著白鳥飛過

七盞燭火

是晝夜，是圓缺

是療傷的詩句

是寂寞的俄羅斯少女

是艾略特孤獨的荒原

是風，是淚

是新人，是舊物

是過往，是未來

懸崖處，太陽的分娩

疼痛而絕望

曠野無人

放生一個自己

祭祀另一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