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路花雨
——新疆塔吉克族女性油畫肖像創作的多重美感探究

高海軍

北京服裝學院美術學院 北京 100000

一、新疆地區自然美感及塔吉克民族的文化差異性對油畫創作的啟示性作用

（一）自然風光及多文化交融是繪畫創作的原動力

新疆地處中國的西部邊陲，那里富饒美麗，物產豐富，地域廣袤而遼闊，是古絲綢之路的樞紐地域。東西方文化在這里相互交融，各個民族在這里繁衍生息，也使新疆文化面貌呈現出多樣性、豐富性與包容性。這些共同創造出新疆融合性的燦爛的文化成果，很多藝術家為之傾倒，是藝術家們向往的文化圣地。他們用不同的藝術載體表現新疆、歌頌新疆，傳播新疆文化。在新疆少數民族肖像創作中，多以新疆地區自然風光、建筑或室內陳設作為肖像創作的背景，從而突出表現地域特色和畫面藝術美感。

（二）風土人情表象下的藝術語言特征是取之不盡的靈感來源

新疆人民性格淳樸，溫和善良,具有濃厚的鄉土氣息。從日新月異的人民生活場景到傳統佳節的載歌載舞，處處體現著民族藝術的璀璨繁榮。不同地域文化孕育獨具特色的藝術特征，為藝術家們提供了生動的素材，展現出不同的少數民族文化特色，表現出少數民族同胞們熱情洋溢、單純開朗的民族性格。這種區域性藝術語言是多樣的，共融的，它所形成的有別于中原地區的獨特藝術風貌，是中華民族藝術多樣統一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塔吉克族為代表的南部新疆地區的風土人情，更是不可或缺的藝術表象，這種差異性，是繪畫藝術創作取之不盡的靈感來源。

（三）形象性、典型性、真實性為客觀再現性油畫肖像創作提供了良好的基礎

從藝術視知覺的角度而言，我們所看到的事物都是以直覺形式的圖示呈現在我們腦中。我們在碰觸到具體的物體形態時，即以圖式的方式不斷的給我們的視網膜傳遞信息反應到大腦中，這種視覺圖式被藝術家升華為一種視覺觀念符號。藝術最終會以形體狀態呈現，其真實性、典型性便是藝術的核心原則。 不同民族具有不同的文化特征、審美取向、和藝術風格。在表象上看來，這種生活的真實性體現在藝術當中就是藝術的真實性，體現了藝術家對于所觀所感所給予的情感和思想。真實地再現所見所感，描繪對象的形象性、典型性，恰巧是新疆題材油畫作品視覺審美方式的前提，也成為觀者通過美感享受而獲得民族文化信息的不可或缺的重要方式。因此，再現典型形象，真實地再現客觀形象，成為塔吉克女性油畫肖像創作的重要捷徑。

二、塔吉克族服裝服飾美感對油畫藝術創作的獨特性作用

在油畫肖像創作中，人物的服裝服飾是表現人物身份特征的重要因素，對整個畫面的色調、風格的體現起著至關重要的引導作用。服裝服飾是民族文化的重要載體，不同的民族服裝服飾是不同民族的重要標志，體現了民族的文化傳承和審美取向。新疆地區少數民族眾多，每個民族都有其傳統的服飾藝術，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例如維吾爾族人熱情奔放，性格豪邁，其服飾特點是樣式寬松、灑脫，顏色對比強烈，喜愛裝飾；塔吉克族則創造了特有的高原服飾文化，身著塔吉克服飾的塔吉克女性是帕米爾高原永遠的亮麗風景。新疆少數民族服裝服飾的美感研究與藝術再現，是新疆題材油畫創作的不可或缺的藝術動力。

（一）款式與風格的多樣性是油畫創作的重要基礎。

塔吉克女性膚色白皙，面容俏麗，身材健美。塔吉克服飾款式多樣，婦女的服裝服飾更為講究，大多喜歡多彩的服飾。塔吉克少女酷愛佩戴用紫色、金黃、大紅色調的平絨布縫制的圓形帽冠。帽沿四周飾金、銀片和珠飾編織的花卉紋樣，已婚少婦的帽子，帽的前后沿垂飾一排色彩鮮亮的串珠或小銀鏈，戴耳環或銀扣項鏈，胸前佩戴“拉斯卡”的圓形銀飾，晶瑩透亮，顯示出精湛的技藝。琳瑯滿目的飾品把各個年齡段、各種身份的女性無不裝扮得如花似玉、姿態優美、楚楚動人。

（二）美麗的紋飾和精美的材料為女性油畫肖像創作提供了秩序與韻律美感

紋飾多樣，繡紋精致，是新疆少數民族服飾的特點。塔吉克人的衣服、帽子、手套、腰帶、毛襪、被面、壁掛、花氈等，都有她們一針一線精心繡制的各種圖案和花卉。塔吉克族女性一年四季頭上都戴的“庫勒塔帽”，這種帽子多為圓形硬殼，頂部和帽沿四周都繡有精美的圖案，戴在高鼻梁、大眼睛的塔吉克族姑娘頭上，猶如頂著一個花籃。有的還在帽子上蒙上一塊長長的紅色、粉紅色或是黃色頭巾，走起路來隨風飄動，別致而又迷人。“庫勒塔帽”的花紋圖案千變萬化，在黑色絨布上，繡有紅、黃、綠和藍色的花紋圖案，顏色十分艷麗，既美化和豐富了高原人的生活，也創造了高原塔吉克獨特的服飾文化。

（三）絢麗傳統的服裝服飾色彩是女性油畫肖像創作的源泉

在新疆少數民族傳統的傳統服飾中，色彩占有不可輕視的地位。新疆少數民族開朗豪放的性格以及地域自然環境和生活習俗造就了對于單純明亮的顏色的偏愛，這與我國傳統民間對于色彩感知是一脈相承的。新疆人崇尚的顏色是從生活中所提煉的牢固觀念中的物體固有色彩，加以對比調和后，具有象征性、裝飾性、富有韻律感，是對客觀世界最真實熱烈的體現。新疆少數民族傳統的服裝服飾大多顏色鮮艷，使用大紅、大綠、紫色、黃金色等明亮的顏色。也有黑白等深暗色的搭配，但是大多在男裝上出現，看起來更加粗狂奔放。塔吉克族女性鐘愛紅色，在高原的藍天、草原、雪山的映襯下，紅色也顯得特別溫暖、特別艷麗。尤其是婚禮上的新娘，披的是紅頭巾，辮子上系著紅絲穗，穿著紅長裙，外罩紅長袍，突顯喜慶氣氛。裝飾性色彩也被普遍使用到色彩斑斕的花帽、絲繡、印花布中，其色彩的強烈艷麗，配色的大膽夸張，體現了不同的新疆少數民族的審美觀念和理想。

塔吉克族傳統的服裝服飾款式、紋樣和色彩，為畫家們提供了豐富的視覺表現元素，為油畫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在油畫畫面中不斷提煉再現，成為油畫畫面重要的組成部分。

三、塔吉克族女性油畫肖像創作藝術風格的多樣性。

李澤厚在《論美感、美和藝術》中說：“形象就是藝術的生命的秘密，沒有形象就沒有藝術。” 所以在藝術中，形象是極其重要的。有很多藝術家深入新疆采風，體驗了千里之外的異域生活，被當地樸素的民風與民俗所感染，高原上盛裝的男女，各種少數民族服飾，甚至風俗儀式等都成了他們筆下的內容，創作出一大批反應新疆少數民族人物的油畫作品。這些藝術家或重視畫面色彩、筆觸等語言形式，或重視畫面傳統油畫語言特征，或重視油畫材料的巧妙運用。作品風格多樣，畫中人物惟妙惟肖，表現了塔吉克族女性特點及藝術魅力，充滿了對少數民族人物及地域文化特色的贊美。

（一）意趣靈動、絢麗多彩的《壁毯前的塔吉克少女》

劉秉江的作品畫面意趣靈動，色彩肌理與筆觸效果豐富，擅于將厚重絢麗的色彩因素與自然對象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他善于表現少數民族傳統的民族風情，在對民族服裝服飾的樣式描繪刻畫中，筆法灑脫奔放，畫面色彩絢麗而豐富，不但能夠再現新疆少數民族服飾的原有色彩特征，而且能夠在新疆少數民族服裝服飾色彩搭配的基礎上，體現出新疆地區少數民族傳統服裝服飾的絢麗多姿的印象。如《壁毯前的塔吉克少女》中，畫面中少女身穿白衣紅裙，頭戴“庫勒塔帽”，帽子上披著黃色的頭紗，微笑坐在床邊。這種濃郁深沉又絢麗的色彩，與少女的白色上衣相呼應，與背景中絢麗多彩的壁毯相對應，給觀者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帶來優美與絢麗的感受，具有鮮明的民族性特征、裝飾性特色和現代繪畫的特點。

（二）循矩造型、典雅靜穆的《塔吉克新娘》

油畫《塔吉克新娘》描繪的是一位塔吉克新娘典雅靜穆的形象。畫家靳尚誼先生將背景處理成暗色，著重烘托以紅色為主色調的優美動人的塔吉克新娘，畫面和諧、平穩、豐富、華麗。畫中新娘略帶羞澀、拘謹的面部表情，透露出新婚的喜悅和對未來生活的向往，給欣賞者一種美好、純潔的感受。這張畫采取頂側光的方式，強化物象的體積感，形成了一種層次豐富、體積厚重、富有力度的古典美感。靳尚誼把藝術風格、審美理想與真實的塔吉克人民生活融合到一起，體現出靜穆、和諧、純潔的理想美。

（三）古法新用、寧靜醇厚的《塔吉克女郎》

劉孔喜是中國寫實派創辦者之一，他善于利用傳統的坦培拉材料進行藝術創作，以技法精湛、刻畫深入細膩、追求唯美意境而享譽中國畫壇。

他曾說：“我喜歡用一種平心靜氣的態度、內斂含蓄的風格，將人物形象的狀態、身姿、表情、神色，相對穩定地“凝固在畫面上”（見圖1） 。多年來，劉孔喜不僅利用坦培拉創作了《青春紀事》的系列作品，也創作了大批以少數民族人物為主題的肖像作品。《塔吉克女郎》創作于2003年。劉孔喜筆下的這位塔吉克小姑娘，頭戴“庫勒塔帽”，帽子上的刺繡工藝彰顯嫻熟。紅紅的圍巾輕輕地圍繞在頸肩，現代樣式的略帶粉紅色的馬甲與白色線衣搭配，毫不做作、呆板，彰顯出平凡而真實一面。少許凌亂發絲從發辮中飄出，增添了一分苦澀。作者無疑被這小姑娘真摯的語言和行動所感染，她面部表情醇厚而質樸，眉眼間傳遞著的善意，袒露出人物內在的寧靜。

圖1《塔吉克女郎》 劉孔喜 木板·坦培拉繪畫53cmx65cm 2004年

四、我關于新疆少數民族女性油畫肖像創作的美感探究

情感是藝術創作的根本動力。真摯的人文精神，不需要太多的故事情節及動態描繪，完全可以通過樸素的小幅人物肖像激發觀者的感受，傳達出現實生活的氣息，以及作者對人性的思考。我也曾多次到新疆南部地區采風寫生，新疆地區自然美感及民族文化差異性給我的油畫創作帶來極大的啟示，新疆少數民族人民的質樸使我動情。因此，表達淳樸氣質與寧靜生活成為我新疆人物肖像創作中最重要的藝術基點。

（一）小題材大道理思路下的精工細謀

我近期的肖像創作，也多以新疆少數民族女性為描摹對象，延續我以小題材見大道理的方法，努力地把淳樸的生活氣息和自己的藝術觀念融貫在一起。在肖像作品《塔吉克的微笑》（圖2）中，我刻畫了一位面帶羞澀的,微笑的,年輕的塔吉克女性形象。畫中的這位塔吉克族女性,頭帶“庫勒塔帽”，帽上搭襯著紅色圍巾及頭飾，與身著的深灰色馬甲、紅色線衣很好融和在一起。這些服飾與畫中年輕女性的發辮相互映襯，加之人物面部羞澀的微笑的表情，處處體現出這位少數民族女性特有的美感—美麗與勤勞，淳樸和善良。就如前文所述，少數民族服裝服飾的款式與紋樣，是表現人物身份特征的重要因素，也是油畫創作的重要描繪元素。少數民族服裝服飾色彩同樣也對油畫創作的畫面色調、風格的體現起著至關重要的引導作用。款式、紋樣、色彩不但構成了塔吉克女性的外表形象，給人們帶來舒適的視覺享受，賦予人物真實的情感，也充分體現了民族的文化傳承和審美取向，是民族文化的重要載體。我在《塔吉克的微笑》創作中，刻意深入精細地描繪主人公的服裝與服飾，從視覺上提高作品的藝術感染力，并寄托著我對純美的精神世界的向往。

圖2 《塔吉克的微笑》木板坦培拉（作者高海軍）尺寸29.7cmX21cm 2020年5月

《塔吉克少女三》（圖3）中的塔吉克族小姑娘，天真純潔，與祖父、兄長一起生活在紅旗拉甫旁邊的小村莊里。畫中的女孩正像我在新疆遇見的女孩們一樣，表情淳樸而自然，眼神中充滿幸福的期盼。我在創作這幅作品時關注畫面細節，少女美麗的臉頰在我的筆下依然是畫面中的亮點，白皙的面部皮膚與斑駁虛無的背景形成鮮明的對比。人物外貌形象、衣著、服飾等多種物體不同質感，通過我深入細致地處理表現，形成畫面細膩、精致入微的特點。從畫面整體上看，無論是畫面空間的虛實比較，色彩的冷暖對比，畫面的整體布局以及人物結構關系都做到了精細的描繪與刻畫。在作品中，我注重畫面上節奏感與韻律感，忠實于少數民族服裝服飾固有的顏色體系來表達新疆少數民族的淳樸，這些樸實的原色使人感受到了一種寧靜與淳樸，這種寧靜不僅是人內在質樸的追求，也是生活質樸的追求。我也注重畫面用色之間的平衡，以和諧的色彩襯托出一種靜謐、溫暖的氣氛。

圖3 《塔吉克少女三》木板坦培拉（作者高海軍）尺寸29.7cmX21cm 2020年5月

（二）古典材料與技法基礎之上的風格與韻味

與我的新疆少數民族女性系列肖像作品相匹配的藝術語言即為坦培拉技法與多層罩染法，這種技法可以更貼切的表現我的思想，可以深入刻畫少數民族美麗的服裝服飾，也可表達新疆少數民族人民淳樸氣質與寧靜生活。優秀的藝術家，掌握專業技能的目的是為了充分表達自己的思想,即有技進藝,使藝術思想通過藝術品得以展示,體現自身藝術情感和價值。坦培拉技法會帶來作品表面猶如綢緞般的光澤和材料本身的美感，還有它的速干，持續和穩定、堅固，可以非常精細地描繪客觀對象等特點，都使我能更加從容、平和地創作。在一種層層疊加有點像編織的過程中，我體驗到一種遠離浮躁、寧靜致遠的藝術創作狀態，這與我對這一繪畫技法材料體系的追求是一致的。我喜歡由多層罩染法帶來的畫面自然的光澤感、細膩的色彩變化以及整個畫面呈現的朦朧韻味，把自己心中想要抒發的詩意揉入畫面中，把畫面中的形象作為自我精神的物質表達載體。在新疆少數民族女性系列肖像創作過程中，我常常是素描與色彩關系分步進行，伴隨觀察逐漸深入而且畫面始終留有繼續深入的余地，不會一次性畫死、畫過，便于持久性作畫。使畫面呈現細膩的色彩變化，整體中追求局部變化，從視覺上提高作品的藝術感染力，努力突顯出自我追求的畫面效果及個人藝術特色。

結語

綜上所述，地處西北邊陲的新疆，有濃郁的中國少數民族文化,獨特的風土人情，秀美的自然風光，眾多的歷史遺跡，都是藝術家們不可多得的創作素材。新疆的少數民族的獨特的外貌和性格，以及邊疆民族生活習俗，是藝術家們描繪表現的重點。塔吉克族傳統服裝服飾結構特點，裝飾性紋樣形式特征，獨特的色彩運用方式，為塔吉克族女性油畫肖像創作提供了客觀條件。繪畫創作就是不斷尋找的過程，以視覺語言的形式來詮釋人類的情感和精神。新疆是畫家們藝術創作的圣地，塔吉克女性油畫肖像創作為代表的“新疆繪畫”在中國美術史上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特有的形式美感與文化交融形成了新疆地區燦爛的文化，古絲綢之路為油畫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樸實善良美麗的塔吉克女性成為新絲路的形象代表。隨著當今新疆人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高，交通建設信息化建設發展飛速，少數民族生活狀態不斷地在改變。藝術家們在表現新疆傳統文化特點的同時，需要開拓新的藝術視角進行創作，發掘新疆這片土地新的藝術能量與藝術魅力。 NHFZ20210202北京服裝學院分類發展定額專項項目-教學類-繪畫（油畫）專業項目支持

注釋：

1 魯道夫·阿恩海姆 藝術與視知覺 【M】 湖南：湖南美術出版社，2008.

2 李澤厚 論美感，美和藝術，見《美學論集》【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1980.

3 劉孔喜 我的寫實觀 [J] 美術大觀，2017，03：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