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巷里的星火

秦原

2021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中國對世界的影響，從未像今天這樣全面、長遠、深刻。為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本刊特與杭州市委黨史研究室攜手，推出多名網絡作家創作的杭州黨史經典故事，在充分尊重歷史事實的基礎上，用全新的視角生動再現杭州人民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進行新民主主義革命斗爭的光輝史詩。

1922年7月，正是驕陽似火的時節。

這天在嘉定的一個石庫門大院里，中共上海地委正在召開會議，會議的議題是改組中共上海地委為中共上海地方兼區執行委員會（簡稱中共上海地委兼區委）。這是在執行中國共產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的決議——就在幾天前的7月16 日至23日，在上海英租界南成都路輔德里625號（現成都北路7弄30號）舉行的這次大會，通過了第一部《中國共產黨章程》。

《中國共產黨章程》對黨的組織章程、組織原則、組織機構和發展黨員作了明確的規定。中共上海地委1921年12月根據中共一大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綱領》而成立，直屬中共中央領導，陳望道、張太雷先后出任書記。新改組的上海地委兼區委實際上擔任了中共大區領導的責任，領導了上海與江浙兩省地方黨組織的建立與發展工作。

最初的委員會，由徐梅坤、沈雁冰（茅盾）和俞秀松組成，徐梅坤任書記，后來改成委員長。巧合的是，他們三個都是浙江籍黨員。這三個在上海的浙江人，領導了上海與江浙兩省地方黨組織的建立與發展工作。他們在閑談的時候，不知是誰，提到了這樣一個問題：“我們三個都是浙江人，應該在浙江也發展支部啊！”

鐵路工人沈干城

是啊，現在的上海地委兼區委還擔任著領導浙江建黨的任務呢。徐梅坤首先說道：“其實啊，五六月的時候，我在上海發展了杭州閘口鐵路機修廠鉗工、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駐滬杭鐵路特派員沈干城入黨。我看這位同志倒是可以讓他擔任更重的任務呢。”

沈干城，1898年出生于上海浦東縣沈家宅三林塘。1914年畢業于三林學堂，次年回家鄉懿德小學教書。1922年年初，他在杭州閘口鐵路機廠當鉗工，3月底，以滬杭鐵路工人代表身份前往北京長辛店，4月9日參加了在上坡店召開的京漢路長辛店工人俱樂部成立大會。

長辛店鐵路工人計2000余人，加入俱樂部的有1800余人。鄭州隴海、新德、江岸、信陽、京綏、京奉等地區路段均派代表出席了成立大會。這是新生的共產黨和年輕的共產黨員第一次組織工人運動，也第一次從工人運動中開始收獲政治威信。

聽了徐梅坤的話，沈雁冰點頭道：“不錯，這人參加過工人運動，很適合我們現在的工作需要。秀松同志，你有什么看法嗎？”

俞秀松在邊上一邊扇著扇子一邊說道：“徐委員長提到這事，我們還真想到一塊去了。今年4月13日，我就專程到杭州籌建團組織。這叫英雄所見略同。”說著三人都哈哈大笑。

革命青年金佛莊

俞秀松提到的這個社會主義青年團杭州支部，是全省第一個青年團組織，也是全國最早建立的17個團組織之一。這倒提醒了徐梅坤，他問俞秀松道：“秀松同志，你看團組織中，可有合適的人可以加入黨組織？”

俞秀松點頭道：“還真有一人，志向遠大，能文能武，我很是看好。”徐梅坤不由得探身問道：“此人是誰？”俞秀松答道：“此人叫作金佛莊，我把他的詳細情況和你匯報一下。”他隨即介紹了起來。

“金佛莊，乳名為文，學名燦，字輝卿，1897年出生于浙江省東陽縣橫店鄉良渡村。1913年，金佛莊到湖溪忠清書院（后為東陽縣湖溪一中）讀高小。1915年，考進東陽縣立中學，學習成績優異。1918年，金佛莊中學畢業，考進了保定陸軍軍官學校。他以軍官候補生的身份學習了一段時間，在目睹了北洋軍閥禍國殃民和舊式軍隊內部的黑暗腐敗之后，他對選擇從軍報國的道路產生了懷疑。1919年爆發的五四運動，更使他的思想受到猛烈的沖擊，思謀另找出路。1920年，直皖軍閥開戰，軍校一度停辦，他轉而考進廈門大學，改為研究教育與文學，以求改造社會。保定軍校重新復課后，金佛莊于1921年10月3日離開廈門重返保定軍校求學。”

“今年初，金佛莊加入了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和校內40多名志同道合的同學立志一畢業就精誠報國，他們組織了一個社團，因為今年是壬戌年，所以取名為‘壬戌社，準備通過這個組織，羅致各省革命軍人同志，以謀中國之革命。他上個月在杭州的時候，我正好也在那邊組織青年團，因此我們見了一面。他說因為他是浙江人，想回到浙江干革命。相談之下，我覺得這人確實是個人才，因此多留了個心。”

徐梅坤聽了，感嘆道：“真像你所說，那我們一定要把這樣的人才吸收到我們黨里啊！秀松，你有他的聯系地址嗎？我想自己去看看。”

俞秀松隨即從隨身的筆記本中找到了金佛莊的信息抄給了徐梅坤，說道：“金佛莊和我說起過，這個月他就從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畢業了，因為成績好，兼任蘇滬討袁聯軍總司令的鈕永建是保定軍校的熟人，因此專門要金佛莊過來到上海閘北任見習排長。”

徐梅坤點頭道：“這樣最好，我們見面就更方便了。這樣吧，我們約個時間一起去看一下。”

8月中旬的一天，徐梅坤到了閘北，以探望朋友的名義去找金佛莊。兩人見了面，徐梅坤見金佛莊身形挺拔，英氣勃勃，更加敬重。兩人寒暄了一會，隨即進入正題，慢慢談到了救國之事。

徐梅坤問道：“現在中國亂象叢生，金兄想要軍事救國，不知有什么好的方略？”

金佛莊侃侃而談：“臨近畢業，‘壬戌社成員就要分散各處，雖然大家都有革命的思想，但是現在地位都不高，難以快速有威望地鼓動革命。因此，我以為，事情不能急圖，我們作為革命黨人，應分三階段逐步掌握軍事實力以謀改造中國。第一步是個人的方法，其歷程自初級軍官至中級軍官;第二步是部分的方法，其歷程自中級軍官至據有勢力之中堅人物;第三步是全體的方法，是中國改造的實現。”徐梅坤追問道：“這些方法，雖然說起來頗為明確，但是真正行動起來，怕不是那么容易。”金佛莊點頭承認：“這些方法，總有不完備的地方，甚至是行不通的。但是，我們要推翻封建軍閥舊勢力，徹底改造整個中國社會，就不能不有所計劃。”

接著，金佛莊又談論了他以前在保定軍校的經歷，徐梅坤越聽越覺得眼前這人有理想、有能力，于是將在浙江建立黨組織的想法和金佛莊說了。金佛莊很是興奮，說道：“等我兩個月見習期滿，會正式分配到浙軍第二師陳儀的部隊，到時候，我們可以在杭州再會面。”

進步教員于樹德

返回的路上，徐梅坤為找到了一個人才而十分開心。但是他想到，成立一個黨小組要三個人，自己發展了沈干城，又得俞秀松介紹發展了金佛莊，現在還是少一個黨員，在回到《向導》印刷部的時候，他還是顯得心事重重。《向導》是中共二大后，中國共產黨創辦的第一個公開發行的中央機關報，徐梅坤具有豐富的印刷行業的經驗，現在負責《向導》印刷方面的事務。

他遇到了正在報社中忙碌的蔡和森，蔡和森見他眉頭微鎖，不由得笑道：“徐委員長，你有什么不順心的事情？”徐梅坤說了自己在組建浙江黨組織的過程中還少一個黨員的事情，蔡和森想了想說道：“還真巧了。前段時間，我和李大釗先生剛剛通信，他說起一個同學好像叫于樹德，在杭州教書。我去問問。”

沒過一會兒，蔡和森興沖沖地跑了回來，一邊抹汗一邊說道：“還真是了！就是叫于樹德。我剛剛問了高君宇，他說上個月在杭州開會的時候，大釗先生還去看望了于樹德。君宇說，于樹德好像還是青年團的同志，你可問問俞秀松先生。”

徐梅坤又找到了俞秀松，俞秀松說道：“你看我這記性，怎么把他給忘了呢！”

于樹德，字永滋，1894年出生于河北靜海（今屬天津）。1911年參加辛亥革命。后入天津北洋政法學堂讀書，與李大釗是同學。1917年畢業，參與組織天津“新中學會”。1918年考取公費，赴日本留學，入京都帝國大學學習，曾聽河上肇教授講學，開始接觸馬克思主義。1921年回國后，他在天津參與舉辦工余補習學校，開展工人運動。同年冬，經李大釗介紹以新中學會代表身份赴蘇聯。1922年年初，在莫斯科出席遠東各國共產黨和民族革命團體第一次代表大會。這次大會上，俞秀松和于樹德相互認識了。回國后，經李大釗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這年3月12日，于樹德參與領導成立社會主義青年團天津支部，被推為主任。后來，轉去杭州政治專門學校任教員。

徐梅坤隨即把沈雁冰也叫上，召集了三人開了個短會。會上，他通報了這三人的情況，大家都贊同以這三人為基礎建立杭州黨的組織。徐梅坤最后說道：“這樣吧，我先去趟杭州，再去看一下幾位同志的情況，再看看具體怎么成立。”

8月的烈日下，徐梅坤到了浙江法政學校找到了于樹德。在等于樹德上課的時候，他看了于樹德所著述的《農荒預防與產業協濟會》《產業協濟會之經營》《我國古代之農荒預防策——常平倉、義倉和社倉》等論文;還有已經出版的《信用合作社經營論》（又名《平民銀行論》），不由得心中更是高興——想不到杭州還有于樹德這樣對社會經濟問題研究得如此深入的專家！

二人相見之下，相談甚歡。于樹德對建立杭州黨組織的事情也很認可，二人商定，等金佛莊到了后，三人再繼續商議。

1922年9月初，在皮市巷3號的老臺門里，徐梅坤召集在杭的三位黨員于樹德、金佛莊和沈干城，經過簡短的儀式后，徐梅坤莊重宣布：中國共產黨杭州小組成立！

經過民主投票，于樹德任中國共產黨杭州小組組長。根據二大的《中國共產黨章程》，小組隸屬于中共上海地委兼區委領導。這是浙江省最早建立的中國共產黨地方組織，從此，星星之火，從這里開始撒遍浙江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