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早期監察制度的歷史價值

祝曉光

百年風云，崢嶸歲月。在我們黨建立100周年之際，從浩瀚的歷史中發掘我們黨對監察制度的初步探索，以期從中汲取難能可貴的經驗教訓，激勵持續前行的奮發力量，推動我們黨在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新征程中再創新的輝煌。

中共早期監察制度創立的時代背景

我們黨自誕生之日起，就高度重視黨的紀律建設，十分強調黨內紀律和黨內監督。尤其是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我們黨在總結分析國內國際形勢的情況下，針對黨內存在的一些突出問題，開啟了探索權力監督、建設廉潔政府的嶄新嘗試。實踐證明，這個時期我們黨對監察制度的探索、建立和運作，雖然幾經波折，但總體上符合歷史發展和現實需要，契合了這一時期的歷史特征和時代特色。

中共早期監察制度創立，是黨的隊伍迅速發展壯大的需要。第一次國共合作順利開展后，廣大人民群眾對我們黨的宗旨使命有了進一步認識，主動參加黨組織的熱情空前高漲，這個時期黨的隊伍蓬勃發展，“在一些地區，甚至出現全家或全村入黨的現象”。據統計，截止到黨的五大前，全國黨員人數從50多名，迅速發展壯大到57967人。由于黨員隊伍的迅速發展，黨員素質能力難免良莠不齊，作風紀律意識表現出淡薄、散漫等不良現象。比如，有的基層黨組織在發展黨員的過程中，忽視了對申請入黨人員的前期考察和日常教育，有的地方還曾出現突擊發展黨員的個別現象，導致一些投機分子乘機混入黨內，而個別掌握財權、物權的共產黨員，由于缺少組織的有力監督，違反黨紀黨規甚至貪污腐化等問題也時有發生。盡管這是少數，但帶來的嚴重后果不容忽視。特別是在蔣介石炮制了“中山艦事件”后，由于國民黨的利誘和威脅，少數信念立場不堅定的共產黨員放棄了共產黨黨籍，選擇了留在國民黨軍隊中任職。可見，這個時期加強黨的紀律建設，是刻不容緩、必須為之的。

中共早期監察制度創立，是維護黨中央權威的需要。我們黨在創立之初，就通過各種措施致力于建設組織嚴密、執行有力的無產階級政黨，也可以說，黨中央的集中統一領導是我們黨與生俱來的優良傳統。1921年，黨的一大綱領明確規定，“本黨采用蘇維埃的形式”;1922年，第一部黨章把“全國代表大會及中央執行委員會”作為黨的最高機關，并規定“全國代表大會及中央執行委員會之決議，本黨黨員皆須絕對服從之”;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黨的六大專門研究革命的領導權問題，把民主集中制明確為黨的組織原則，有效強化了黨的集體領導。但同時我們也發現，從一大至三大，黨中央的組織機構，中央層面主要是中央執行委員會，及其下設的組織部、宣傳部、工農部等部門。具體實踐中，中央執行委員會基本上只有2至3個委員，其他委員都被分派各地，有時候只有1個中央委員在工作，直接發號施令。這充分說明，當時我們黨尚未形成比較成熟、穩定可靠的領導核心，致使黨中央的權威未能得到充分發揮。在黨的五大報告中，陳獨秀明確指出“我們黨目前還不是一個有完善組織的黨，而是各個共產主義者的小組……在組織工作方面，最重要的是使中央成為強有力的中央。”可以看出，在當時設立監察機構，既是加強黨的組織建設的需要，也是維護中央權威與組織權威的需要。

中共早期監察制度創立，是適應國際國內形勢發展的需要。當時，我們黨的發展，與共產國際密切相連，也和國內實情緊密相關。在國際方面，我們積極借鑒俄共（布）的經驗。1920年9月俄共（布）第九次全國代表會議通過決議明確指出，“有必要成立一個同中央委員會平行的監察委員會。監察委員會應當由黨內最有修養、最有經驗、最大公無私并能夠嚴格執行黨的監督的同志組成。”在次年3月，俄共（布）第十次代表大會，決定成立監察委員會，并很快開始發揮作用。在國內方面，復雜嚴峻的革命形勢給我們黨帶來了嚴峻挑戰。隨著革命形勢的持續惡化，特別是蔣介石和汪精衛政府悍然發動“四一二”和“七一五”反革命政變后，國內的革命環境日益嚴峻，迫切需要成立專門監督黨員和黨組織的機關。于此之前，1926年4月，中共廣東區執行委員會成立了我們黨歷史上首個地方紀律檢查機關即中共廣東區執行委員會監察委員會，對純潔我們黨的早期組織，起了很大作用。綜合來看，建立黨內監察制度，是在借鑒國際經驗的基礎上，結合國內情況，作出的一項明智決策。

中共早期監察制度的初步探索

這個時期，中央監察委員會正式成立。通過一系列的準備工作，中共早期監察工作終于步入正軌。1927年4月27日至5月9日，黨的五大在武漢召開，陳獨秀、蔡和森、瞿秋白、毛澤東等82人出席大會。這次會上，作出了《中國共產黨第五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及《中國共產黨接受〈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第七次擴大全體會議關于中國問題決議案〉之決議》《政治形勢與黨的任務議決案》《土地問題議決案》《組織問題議決案》等決議案，選出了黨的中央委員會。特別是第一次選舉產生了中央監察委員會，這是黨的歷史上首次設立的黨內最高監督機關。第一屆中央監察委員會共10人，其中正式委員有王荷波、楊匏安、張佐臣、許白昊、劉峻山、周振聲、蔡以忱7人，候補委員有楊培森、蕭石月、阮嘯仙3人，王荷波任首屆中央監察委員會主席，楊匏安任副主席。中共五大閉幕后，中央監察委員會于次日召開了第一次會議，對監察委員進行了具體分工和任務安排。這個時期，中央監察委員會的工作重點主要是維護黨的政治紀律和組織紀律，其中包括對執行黨的決議不力或工作任務完成不好的黨員的問責。從5月到7月，中央監察委員會依照黨紀先后嚴肅處分了包惠僧、蕭人鵠、陳九鼎等黨員干部，還研究了彭習梅恢復黨籍問題，慎重決定恢復其為“特別黨員，交軍委管理，做軍事工作，不參加支部活動”。可以說，這個時候中央監察委員會正式成立并開始工作。

這個時期，地方監察委員會相繼開展工作。在黨中央的大力推動下，各地相繼成立監察機構，并制定相應的規章制度。據史料記載，1927年9月，由程志筠、劉遠翔、劉宗沛3人為委員，何若噓為候補委員的中共四川省監察委員會在成都成立。10月，由劉相益、王立功等人任監察委員，張任光等任候補監察委員的中共滿洲省監察委員會在哈爾濱成立。12月，由陳春和、陳國梁、關學參為監察委員，汪鄂門、萬家才為候補監察委員的中共湖北省監察委員會成立。各省先后設立的監察委員會，在加強黨的規章制度、改善黨的組織作風、整頓黨的紀律規矩等方面發揮了一定作用。比如湖北監委高度重視加強黨的政治紀律問題，特別強調對于貪污與臨陣退縮分子，無條件開除黨籍，遇必要時加以嚴厲地處罰;制定頒布了《各級黨部經濟整頓辦法》和《關于省、市、區、縣各級干部生活費的規定》，嚴格規定各級領導干部的生活費標準和待遇;此外，對暴動中黨員的紀律問題也作出嚴格規定。

這個時期，中央監察委員會只是進行了短暫運作。在中央和地方監察委員會相繼成立后，雖然先后開展了工作，但由于國內革命形勢日益艱難，各項職權行使的條件日益惡化，最終還是曇花一現。1927年12月31日發布的《中央通報第二十六號——關于監察委員會的問題》中總結說：“五次大會后，因為國民黨在各地背叛革命，我們整個的黨轉入地底秘密工作的地位，同時各地黨部因為種種關系有監察委員會組織者極少，中央監察委員會則因為委員散在各地……至今未能行使職權……”。翻閱這一階段悲壯的歷史，我們發現，僅僅一年多的時間里，10名監察委員會成員就有蕭石月、張佐臣、楊培森、王荷波、許白昊、蔡以忱6名同志犧牲，1928年初周振聲在河南從事黨的地下工作時下落不明。此時，我們黨把重心放在恢復和重建各地黨組織和武裝斗爭上，沒有精力過多關注監察委員會，致使監察委員會在人員遭受重大損失的情況下，各項工作難以有序開展。1928年6月至7月，在黨的六大上，中央監察委員會被取消，由中央審查委員會代行職權。據史料記載，1931年楊匏安同志在上海龍華英勇就義，1935年阮嘯仙同志在贛南戰斗中壯烈犧牲，唯有劉峻山同志1人見證了新中國的成立。10位中央監委委員中8人犧牲，無一人叛黨，他們以堅定不移的理想信仰、矢志不渝的革命精神詮釋了對黨的無限忠誠，踐行了“對黨忠誠”的錚錚誓言，為我們樹立了光輝榜樣，提供了示范樣板。

中共早期監察制度的歷史價值

縱觀我們黨的歷史，雖然中央監察委員會只是短短運行了一年多，但其在我們黨發展的曲折歷程中卻是不可或缺的，更是當代監察制度的雛形。其歷史貢獻可以歸結為四點：

第一，第一次將監察委員會正式納入黨章。黨的五大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第三次修正章程決案》，相比以往的黨章，體系更加完整，規定更加全面。黨章修正案，在我們黨的歷史上，第一次明確提出了實行民主集中制、明確規定了實行集體領導制度、將黨的組織機構劃分為五級等，還第一次增設了“監察委員會”專章，明確規定其目的就是“鞏固黨的一致及權威”。這一黨的歷史上的偉大創舉，高度概括了監察委員會的任務與職責，更加明確了監察委員會的強化對黨員的監督、維護黨的權威的重要作用。這也充分說明，隨著革命事業和黨組織的發展，我們黨逐漸認識到，加強黨的自身建設與自我監督非常有必要，必須建立相應的機構專司監督之重責，以保證我們黨始終沿著正確的軌道前進。這是中國共產黨加強自身建設中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一大進步，是當前黨要管黨、從嚴治黨的重要起源。

第二，第一次將“政治紀律”置于黨的紀律重要位置。黨的紀律是執行黨的路線方針和決策部署的根本保證。五大黨章對“紀律”專門列出一章，并明確規定：“嚴格黨的紀律是全體黨員及全體黨部最初的最重要的義務，黨部機關之決議，應當敏捷的與正確的執行之，但對于黨內一切爭議問題，在未決定以前，得完全自由討論之。”同時，為著力純潔黨的隊伍，維護黨的團結，我們黨在總結了以往經驗和教訓的基礎上，在黨的五大上首次將“政治紀律”概念引入黨的紀律檢查制度，并著重強調政治紀律的重要地位。黨的五大明確指出，“黨內紀律非常重要，但宜重視政治紀律”，并對各級黨組織（黨部）、群眾組織中的黨團、黨的領導干部和個人提出明確要求，“在政治問題上都要服從黨的指導。”實踐證明，無論是在我們黨的初創時期，還是當前我們已經成為世界第一大黨，嚴格執行黨的紀律，切實維護黨中央權威都是每一名黨員的政治責任。這就要求我們，站在新時代，要始終堅持黨的領導地位，毫不動搖跟黨走，矢志不渝沿著我們黨的宗旨和目標奮勇前進。

第三，第一次發布黨的歷史上首個反腐文件。從第一次國共合作開始，黨員數量迅猛增長，黨內一些不良現象逐漸產生，也出現了貪污腐敗現象。在黨領導的震驚中外的省港大罷工中，就十分注重廉政反腐工作。1926年8月4日，中共中央頒布《中央擴大會議通告——堅決清洗貪污腐化分子》，這是我們黨的歷史上第一部懲治貪污腐化分子的文件。《通告》指出，“他們在個人生活上表現極壞的傾向，給黨以很惡劣的影響，其中最顯著的事實，就是貪污行為，往往在經濟問題上發生吞款、揩油的情弊。這不僅喪失革命者的道德，而且為普通社會道德所不容”“應該很堅決地清洗這些不良分子，和這些不良傾向斗爭，這樣才能堅固我們的營壘，才能樹立黨在群眾中的威望”。這個通報是我們黨的歷史上第一篇嚴懲腐敗的出鞘利劍和戰斗檄文，它不僅是我們黨早期反腐敗的歷史見證，更是中國共產黨人堅持革命宗旨的真實寫照，還彰顯了我們黨反腐敗的堅定決心。回顧近年來我們黨的反腐斗爭，可以毫不猶豫地說，這是我們黨強身健體、維護肌體健康的重要手段，和我們黨的歷史上反腐經驗和做法一脈相承，將是我們黨更加強大、更有朝氣的內生動力。

第四，第一次明確了監督機構的基本職能。黨的五大會議明確提出，“為鞏固黨的一致及權威起見，在全國代表大會及省代表大會選舉中央及省監察委員會。”為了保證監察委員會正常運行，我們黨相繼制定了制度規范，確定了監察委員會的人員組成、職權范圍及與同級黨委的相互關系，確保監察委員會的公正性、權威性、獨立性，以便更好履行監督職能。比如，中央及省監察委員，不得以中央委員及省委員兼任;中央及省監察委員，得參加中央及省委會議，但只有發言權無表決權;中央及省委員會，不得取消中央及省監察委員會之決議，而中央及省監察委員會之決議，必須得中央及省委員會之同意方能生效與執行，等等。這些規定充分說明，我們黨對監察委員會寄予厚望，一方面希冀通過規章制度規范已經建立的監察機構，確保監察委員會獨立履職;另一方面也希望通過健全有效的制度和完善有力的機構來根除少數腐敗現象，切實維護中央權威和黨的形象。時至今日，黨的十九大提出構建集中統一、權威高效的國家監察體系，憲法和監察法相繼予以明確規定，中央和各地迅速建立地方機構，監察機構制度機制更加完備，必將在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新征程中發揮更大作用。

這段歷史是我們黨的歷史中的一個浪花，卻也時刻保留在每一名共產黨員的記憶中，給我們留下了無限的思考，特別是以一次偉大的創舉為監察制度的發展完善提供了實踐淵源，值得每一名共產黨人尤其是紀委監委工作人員用心去思考，用情去實踐，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新征程中貢獻力量，以優異成績慶祝建黨100周年。

作者單位：河北省人大常委會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