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頭條尋人”是新媒介引領、新技術賦能的公益實踐,本文借助文獻分析法、案例分析法和文本分析法等研究方法,分析國內以“頭條尋人”為代表的新媒介尋人公益發展現狀,思考新媒介尋人公益目前面臨的問題,探討這一公益模式在國內的發展潛力。
關鍵詞:新媒介;尋人公益;頭條尋人
中圖分類號:D632.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1)09-0115-03
一、近年國內新媒介尋人公益發展迅速
近年來,不論是傳統媒介還是新媒介,媒介引領的公益尋人項目都取得一定發展。當下的傳統媒介尋人,除了電話報警尋人、走訪親友鄰居尋人、張貼尋人啟事、擺地攤尋人、在報紙和電視臺發尋人新聞外,公益尋人電視節目也成為尋人新渠道。2014年4月5日,央視綜合頻道推出尋人節目《等著我》,它被定位成我國第一個大型原創、公益尋人欄目。此后,地方衛視也相繼推出尋人節目或類似的人際關系重構節目,如深圳衛視的《你有一封信》(2014)和吉林衛視的《好久不見》(2017)等。
隨著無線網絡技術的發展和智能手機的普及,移動社交媒體時代的新聞客戶端發展迅猛,視頻化表達時代的到來加速了短視頻平臺的發展。盡管媒介變遷,承擔社會責任、實現人文關懷卻是媒介應一直堅持的。近年來,新媒介尋人公益發展格外迅速,互聯網公司與官方部門、民間機構的合作陸續展開,運用精準定位推送技術,嘗試融合產品與公益兩種思路,打造“技術+社交+開放”的尋人公益模式。例如,阿里巴巴和公安部合作,打造了兒童失蹤信息緊急發布平臺“團圓”系統;騰訊推出了“QQ全城助力”,其研發的“跨年齡人像識別技術”更是幫助警方尋到不少失蹤已久的孩子;百度的AI尋人計劃則接入了民政部的全國救助尋親網……
本文重點關注的公益尋人平臺是字節跳動旗下的今日頭條APP,“頭條尋人”于2016年2月正式啟動,2018年10月衍生發展出“抖音尋人”,該衍生項目的出現是因為短視頻成為新興內容載體,短視頻平臺上的公益行動在傳播和動員方面體現出了高效能、便捷性和強互動性。“頭條尋人”轉向抖音開拓短視頻尋人時,字節跳動旗下的短視頻平臺抖音在國內的日活躍用戶已超過1.5億。在尋人行動中,今日頭條和抖音平臺上的內容生產、分發等各流程互相支持、密切協作,截至2021年上線5年之際,這一尋人公益已找回15000余人,成為國內找回人數最多的互聯網公益尋人平臺,故本文以“頭條尋人”為例探討新媒介引領的公益實踐。
二、新媒介既助力尋人也引領輿論
在過去5年的公益實踐中,“頭條尋人”短視頻化的尋人文本和多元化的尋人實踐引起筆者關注。“頭條尋人”主要有6大內容板塊,分別是“幫TA回家”“華人尋根”“尋找戰友”“兩岸尋親”“烈士尋親”“尋找好心人”。“頭條尋人”文字版本的尋人啟事依托字節跳動的AI生成技術,可以快速自動生成尋人短視頻發布在抖音APP“抖音尋人”官方賬號,該賬號下專門剪輯制作的短視頻多是尋人成功的案例,也有各個板塊尚在進行的、難度較大的尋人項目。筆者將從“頭條尋人”涉及的主要板塊入手,根據文本種類、主題和情感色彩對這一多元化尋人公益實踐進行分析。
(一)依托平臺尋人接力,借助技術點燃善意
“頭條尋人”項目中發布最多的是尋找或認領走失人口的消息。在尋人啟事發布后,AI技術自動生成尋人短視頻,通過視頻畫面靜態呈現文字版尋人關鍵線索,視頻封面是受尋人照片。其中,“求認領短視頻”多在“幫TA回家”這類尋人項目中,一般是受助者直面鏡頭回答姓名、家鄉、家庭成員、離家時間等可能有效的信息,這些求認領者多有濃重口音、語言障礙或其他殘障缺陷,導致自述內容無法被辨識,此時短視頻視聽相輔的形式便發揮了作用,尋人平臺會在短視頻推送標題里邀請網友一同識別。
有研究顯示,“截至2020年上半年已經有1000余家公益機構、基金會、企業入駐短視頻平臺進行公益動員,公益短視頻平均播放量超2萬、活動曝光次數達千億”[1]。與競品快手APP相比,抖音短視頻分發更擅長公域流量,在這一算法的支持下,尋人短視頻在抖音傳播過程中更有可能擴大影響力并被更多人看見。除了大量推送,尋人文字消息與短視頻的推送也都運用了LBS(移動定位服務)精準定位技術,在地理范圍內有可能目擊的用戶都會接收到消息,今日頭條與抖音用戶看到平臺推送的尋人啟事后,不管是幫忙辨識口音、提供其他相關線索還是轉發信息,都參與到了這場爭分奪秒的尋人接力中。新媒介尋人降低了做好事的成本,可以點燃社會善意,進一步激活公共參與精神。“互聯網是一種激活個人元素的‘高維媒體,以個人為基本單位的傳播力量被激活”,此時接收者不只是產品用戶,也成為社交、人際網絡上的信息導體。
有學者曾提出“萬眾皆媒”[2]的觀點,在互動互聯的網絡交流時代,人與社會空間和網絡空間的介質聯結,此時,人不僅是媒介的延伸,也在經歷著媒介化,并將成為重構人際關系的結構性力量。尋人消息的篩選和推送機制并非裹挾著商業目的,其分發尋人信息的算法也不同于眾多資訊APP基于興趣導向推送的機制,因此,尋人消息或將成為“信息繭房”上的裂隙,使用戶與附近、外界產生多元聯結。
(二)倡導互幫互助,營造公益氛圍
在“頭條尋人”多元化的公益項目中,“尋找好心人”這一板塊下的內容旨在傳遞溫暖小故事,報道好人好事,宣傳社會正能量。截至2020年12月31日,“尋找好心人”公益項目共收到515個來自網友的真實正能量故事,成功找到了172位好心當事人。其中一條尋找恩人成功的案例甚至被“頭條尋人”團隊翻拍成紀錄短片——《女孩苦尋恩師20年,頭條尋人幫她1天找到!“當年的三百塊錢改變了我的命運”》,標題中“20年”與“1天”的對比強調了新媒介尋人的高效,短片在為“頭條尋人”做廣告的同時,也弘揚了無私奉獻與知恩圖報的優良美德。
從“頭條尋人”啟動至今,很多案例都被改編成了廣告宣傳短片,比如在達成10000次找回之際拍攝的動畫短片《一萬次團聚》、5周年宣傳短片以及吳京參演的公益短片《早一分鐘,多一份可能》都得到了廣泛傳播,在輿論場中營造了公益氛圍。
相較新媒介,傳統媒介在傳播速度、傳播范圍等方面都存在局限性,但即便如此,全媒體時代傳統媒介也在尋人公益上作出了創新和努力,一是傳統媒體充分發揮其優勢——可信度和影響力,電視公益尋人節目常配備有“主持人+明星”的強大陣容,會對節目活動與理念進行整體策劃,力圖實現公益與收視的強強綁定;二是傳統媒介致力于借助新媒介實現全媒體的公益傳播,如央視尋找被拐兒童的相關欄目除了在電視播送,還通過公安部新聞發布會和網絡傳播,通過新舊媒介的配合和融合助推尋人。新媒介具有多元性、自發性、廣泛性和強互動性的特征,在其影響下,傳統媒介的傳播路徑和方式已被重塑和改變。
(三)彰顯家國情懷,銘記革命歷史
在尋人項目開展之初,“頭條尋人”就與全國各地媒體、烈士陵園合作,發起“尋找烈士后人”活動,并組建了“尋找烈士后人媒體志愿服務團”,通過媒體接力,尋找烈士后人,講述紅色故事。“烈士尋親”這類尋人故事多悲壯而煽情,相關短視頻畫面多是后輩在烈士公墓墓前痛哭的“團聚”場面。短視頻在講述了先烈故事后,常會以字幕的形式總結升華,如在《出生當年,父親為國捐軀,女兒僅憑一張照片苦尋81年終“團聚”》中,最后一個場景是年邁的烈士遺孀將照片收回立柜,伴隨煽情的音樂,字幕“烈士短暫的一生,虧欠了家人。他們的犧牲,卻守護了整個中華民族”浮現在畫面中;《女烈士地下黨身份暴露后被捕,不愿拖累丈夫離婚后被槍斃……》短視頻最后總結升華道:“巾幗不讓須眉,在歷史的長河中,女性的力量,仍留有濃墨重彩的一筆。”“華人尋根”“尋找戰友”“兩岸尋親”這三類尋人文案也常用大篇幅講述家族故事和流散經歷,戰友兄弟情誼和家族血緣關聯的背后是共同的中華文化體認、民族身份認同與綿延不絕的鄉愁,相關聯的尋人短視頻背景音樂也常是家鄉方言歌曲或懷舊金曲,旨在引發公眾情感的認同與共振,于回望家族故事時弘揚愛國精神,培養家國情懷。
“頭條尋人”拓展的多元尋人項目和宣傳的尋人成功案例,是互聯網公司在打造品牌和提升影響力的同時宣揚主流價值觀、承擔社會責任,努力實現人文關懷的體現。“頭條尋人”承接了電視公益節目類型,成為新媒介環境下公益節目類型的延伸與演進。若將“頭條尋人”的多元化尋人公益與電視公益節目類型對應,那么“尋找好心人”就類似于尋恩類型節目,這些尋人故事除了傳達出中華民族優秀文化中“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價值觀外,也展現著受恩者身處困境、遭遇變故卻仍然自強自立、樂觀積極的人格精神;而“華人尋根”“尋找戰友”“兩岸尋親”“烈士尋親”的內容則與公益電視節目中的革命歷史題材、戰友故事選題類似,在傳播的過程中,這些大國往事也變成一股鄉愁、一個家事或一段舊情,以更“下沉”的方式,借由個體故事加深人們對抗戰老兵和新中國建設者的尊重和理解、對國家和民族的認同與自豪,并提醒人們感受當下幸福生活的來之不易。
三、新媒介尋人公益模式尚存問題
(一)數據壁壘影響AI技術發揮
數據壁壘是各個互聯網尋人平臺相對獨立造成的。雖然近年來互聯網公司都建立了公益尋人平臺,但至今沒有統一的平臺——即走失人口信息數據庫、各地方監控視頻與社會化監控視頻資源是分散的,沒有實現數據共享。而通過AI技術進行數據分析的基礎在于完整、全面的數據本身,故只有積極拓展更多合作機構,互通接入數據,才能進一步發揮尋人平臺的作用及技術價值。
(二)數字鴻溝造成尋人盲區
不少尋子案例與拐賣兒童的犯罪行為有關,犯罪分子常常會挾持兒童從一、二線城市逃到偏遠地區,而落后偏僻的山區農村尚存AI技術無法觸及的盲區。從經濟層面上看,數字鴻溝是經濟不平等和貧富差距在數字經濟時代的延續,它讓一部分人被邊緣化和外圍化,成為“信息孤島”。東西區域與城鄉在數字化建設、信息化程度上的差距顯著,在偏遠地區,仍有很多人不知道“頭條尋人”等新媒介尋人方式,或許隨著數字化建設的進一步均衡發展,這一問題能夠得到解決。
(三)產品理念和公益理念存在矛盾
作為算法新聞推薦客戶端,今日頭條“受眾至上”這一產品理念指導著“頭條尋人”團隊盡量防止在短時間內在同一地理位置“畫圈”,即通過精準定位技術向附近用戶彈送尋人啟事。一方面,頻繁的彈窗會影響用戶體驗;另一方面,向同一地域范圍內用戶頻繁推送尋人啟事,會讓人感覺社會治安環境不佳,容易引起社會恐慌。是否可以像做產品一樣做公益,是互聯網公司做尋人公益時面臨的普遍問題。
(四)新媒介尋人涉及隱私保護問題
大數據時代的數據挖掘、預測、監控與分享等技術,使公民難以掌握自身隱私信息,“今天的‘傳播環路以及它們產生的數據庫,構成了一座‘超級全景監獄”[3],新技術讓受眾幾乎成為透明人,個人隱私常常受到侵犯。近年來,今日頭條屢次被爆出“隱私竊取”事件,這難免會讓老用戶質疑其算法技術,而“頭條尋人”的彈窗推送也明顯涉及用戶定位等個人信息。尋人啟事所涉個人信息的分發、傳播是否合理,是否得到允許,也是新媒介尋人實踐遇到的困難。比如,有的求助者不愿說家屬“精神異常”,用“精神恍惚”替代;有些家長不希望公布走失孩子的全名,擔心將來給孩子造成其他影響;還有學校看到了失蹤學生的校服,要求模糊這些信息;更有罕見的案例如妻子發啟事尋找失蹤的丈夫,男方看到了推送卻要求撤銷尋人啟事,解釋自己是有意逃避,而非走失……
不可否認,新媒介引領的尋人公益還有很多現實困境,比如走失登記時間跨度過大、信息缺失等。技術并不能解決一切問題,面對龐大的走失人群數量和走失案件,新媒介尋人公益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刻。
四、新媒介尋人公益依然具有發展價值和潛力
縱觀當代媒介尋人方式的發展和變遷,新媒介已經在很大程度上替代了傳統媒介,助力尋人。將傳統媒介尋人與新媒介尋人的過程進行對比,我們不難發現,新媒介能夠發揮互聯網的時效性,抓住“走失三小時”的黃金期,提高找回概率,在人力、物力、財力等方面的消耗也更少。相比互聯網尋人網站,用戶在移動客戶端可以隨時隨地查看最新信息,隨時發布消息,手機新媒介操作也更靈活,更加方便簡單。權威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9.89億,“銀發用戶”比例增加,城鄉數據鴻溝縮小,短視頻用戶規模近8.8億,可見,新媒介、新技術已然成為人們日常習慣和生活中的一部分。
在當今中國,城鎮化不斷推進、人口流動加快、老齡化日益嚴重,導致走失數量不斷增加,人口失蹤成為全社會高度關注并亟待解決的問題之一。2016年“頭條尋人”發布的《中老年人走失調查報告》顯示,“全國平均每天約有1370名老年人走失”。
面對當下的問題和環境,新媒介引領和參與的公益尋人將發揮更大價值。以“頭條尋人”中“抖音尋人”為代表的短視頻尋人,因短視頻平臺日益龐大的用戶群體和“圖像化速食”的信息攝取習慣,擁有了更廣闊的發展空間。互聯網公司強調的可持續經營的本質是基于規模效應,不斷應用新技術,不斷提高效率,而“可持續”也正為當下公益項目所倡導。
顯然,以“頭條尋人”為代表的新媒介尋人公益具有可持續性。在文化產業商業化和泛娛樂化的發展趨勢中,這一公益實踐的開展體現出互聯網公司響應國家文化政策,倡導主流價值觀,力圖實現經濟效益和社會價值的統一。發揮技術和運營專長,深度參與公益項目甚至重塑公益模式,這既是互聯網巨頭們的共同理想,也是新媒介時代人們關乎“技術向善”的共同期望。
五、結語
新媒介引領的尋人公益突破了傳統媒介尋人的劣勢,在當今社會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以“頭條尋人”為典型代表的多元化尋人公益或將成為新媒介創造社會價值,新技術實現人文關懷的一種可能,其影響力不止于尋人,也在輿論場中宣揚和引領著主流價值觀,將宏大命題和歷史記憶嵌入了對民眾的關懷和尋人行動中。盡管新媒介尋人公益模式具有可持續性,但當前數據壁壘、數字鴻溝還阻礙著尋人公益作用的進一步發揮,其公益模式中的產品思路與公益理念也存在矛盾,尋人實踐過程中的隱私問題尚待解決。新媒介尋人公益實踐不能僅依靠技術,更需要來自社會力量的支持,需要民間智慧和官方機構的互相合作,二者缺一不可。當新媒介發展成熟、大數據算法與人工智能等技術歷經沉淀獲得尊嚴之后,美好的尋人愿望才能全面實現。科學沒有止境,技術永續發展,人類對社會管理的認識和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在不斷變化,傳媒的形式、新媒介的表達方式也連同著人類的思維方式和倫理道德發生改變,在這之后,新媒介尋人公益也將展現出新特點,并引領公益新業態和新生態。
參考文獻:
[1] 劉蕾,史鈺瑩,馬亮.“公益”與“共意”:依托移動短視頻平臺的公益動員策略研究——以“快手行動”為例[J].電子政務,2021(03):112-124.
[2] 孫藝.“萬眾皆媒”時代的新聞專業主義研究[J].科技傳播,2021(01):56-58.
[3] 楊建國.大數據時代隱私保護倫理困境的形成機理及其治理[J].江蘇社會科學,2021(01):142-150.
作者簡介:韓伊萌(1997—),女,湖北武漢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新媒介、影視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