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紅高粱家族》之生命強力

【摘要】 莫言的《紅高粱家族》彰顯人類純粹、野性的原始生命強力，在那片紅高粱地里上演動人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昭示人類本真欲望的回歸，從淳樸自然的鄉民到自發抗戰、保衛民族國家的“戰士”的轉變，生命強力的迸發激蕩出耀眼的光芒，升華為民族之精魂。中華民族不屈不撓的堅韌品格脫胎于這種原始、本真的生命欲望，不斷促使人們走向光明、走向勝利。

【關鍵詞】 生命強力;本真欲望;民族精魂;堅韌品格

【中圖分類號】I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16-0004-02

莫言的《紅高粱家族》講述了“我爺爺”“我奶奶”之間動人的愛情故事，以此為線索描繪了抗日戰爭年代，“高密東北鄉”的眾英雄好漢們為保家衛國、捍衛民族尊嚴所發起轟轟烈烈、蕩氣回腸的頑強斗爭。“原始生命強力”之所以成為莫言創作的一個話題就在于作者想借用一個個生動鮮活的人物與故事告訴讀者：發揚本民族血性剛健的生命強力，灌注真實強烈的情感欲望，鑄造無所畏懼、頑強不屈的民族精魂。這才是繼往開來的精髓，才能有力阻止“種的退化”。

一、鮮艷張揚的生命之花

高密東北鄉土地上的人們似乎生來就不受拘束，不愿將自己的命運寄托在他人身上，他們大膽赤裸地宣泄欲望、發泄最真摯最熱烈的情感。這一點在“我奶奶”戴鳳蓮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當她得知自己被以一頭騾子的價錢賣給麻風病人單扁郎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所謂的道德貞潔、倫理教化不過是用以摧殘人性、達到一己之私目的的遮羞布，一個正值大好年華的青春少女不再壓抑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欲望，終于敢于面對自己，敢于面對那個野性本真的自我。當理想中期待的情愛破滅時，戴鳳蓮選擇的是擁抱性愛，直面欲望，于是那個身體健壯、散發強烈荷爾蒙氣息的漢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土匪余占鰲握住“我奶奶”的小腳，這個陽剛野性的轎夫也燃起了情欲的火焰，終于，在那片搖蕩火紅的高粱地里，生命的大和諧在野合中達成。

生命的大和諧劃破天際，力量震撼人心，原始性愛發泄的是對現實的不滿、對本真自我的釋放，戴鳳蓮就是那朵毫不壓抑、鮮艷張揚的生命之花，她渴望得到健康美好的愛情，她熱烈追尋原始純粹生命力的釋放。封建倫理、道德教化綁不住一顆向往自由的心、遮蔽不了最真實純粹的人性，青春美好的肉體內蘊藏無窮的生機，源源不斷的能量灌注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這是生命的氣息，這是生命力的綻放。

除了野合，小說中體現原始生命強力的還有強烈的求生意識，為了生存，人們迸發出的生命能量令人驚嘆。求生是人的原始本能，活著是一切賴以進行的根本，從“我爺爺”余占鰲的一生來看，為了生存，他做過轎夫、當過土匪、殺過人，從個體的層面看，余占鰲有自己的生存觀，他無法忍受精神的不潔與背叛，要做就做純粹真實、頂天立地的好漢，哪怕當轎夫、做土匪，這種生存觀已經超越了基本的物質生存，更加注重的是精神、靈魂的生存，所謂超脫凡塵，靈肉結合。所以余占鰲殺死了與母親同居多年的姘頭，在“我奶奶”新婚三天回門之時殺掉了單家的麻風病人，直闖匪窩將土匪一網打盡，他有自己的生存觀念和原則，他不愿旁人玷污母親、侮辱父親;他不愿心愛的人承受身心的雙重折磨;他不愿別人對自己的女人有輕薄之意，因此，余占鰲大膽地維護自己的心意，維護自己的利益，為了生存也從不皺眉，一切基于自己的選擇，一切由自己來承擔，體現的是血性方剛的男兒氣概。

從集體的層面來看，戰爭的喧囂打破了寧靜的鄉村，高密東北鄉，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個體都面臨著殘酷的現實，日軍踐踏著家園，高粱地里的紅高粱被破壞，牲畜和糧食被洗劫一空，所有生活物資被搜刮殆盡，鄉民們失去食物無法生存下去。另一方面，喪失人性的日本鬼子殘忍地殺害手無寸鐵的鄉民、強暴良家婦女、肆無忌憚地制造殘暴惡行，連英勇無畏、曾經闖入鬼子的馬群砍掉馬蹄的羅漢大爺也被當眾剝皮。此時的情況顯然不是個體存亡而是上升到國家、民族的安危，絕境激發了人原始的生命強力，為了國家、民族的安危，這片土地上的英雄好漢團結一致，攜手應對日軍的入侵，抱著同歸于盡的必死決心，大家干了那碗高粱酒，墨水河之戰打出了民族的尊嚴，彰顯了生命的強力。

二、頑強不屈的抗爭精神

“我奶奶”戴鳳蓮的一生充滿傳奇色彩，當大多數女性還在封建倫理道德的束縛下小心翼翼地活著而不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不敢同命運做斗爭而放棄自由的時候，她身上迸發出的勇敢抗爭的意識驚艷了所有人。一個女子，能夠反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與買賣自己婚姻的親生父親斷絕親情關系，甚至不惜以死為手段進行對抗，只為實現自己終身大事的自由，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高粱地里與余占鰲的野合更是反叛了幾千年來對女性的壓抑和束縛，傳統的情感道德還有性都一起被“我奶奶”顛覆了，她書寫了自己的倫理價值體系，性本不是一件丑陋的事情，那個年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女人卻要被馴化被壓抑，戴鳳蓮不甘愿做個逆來順受的小女人，她要把握自己的愛情、生活和幸福。

為了一顆平等的心，她甚至做出同等出軌行為以報復“我爺爺”的多情，她從未與任何人、事妥協過，自由健康美好的人性淋漓盡致地展現在眼前，最原始、野性的生命力迸發出最美的色彩。在面對強敵入侵、危險來臨時，她比男人更加熱血、更加激情地籌劃抗爭，哪怕失去生命，“我奶奶”傳奇的一生從未停止過一絲一毫對外界不公、對外界不堪的抗爭。

而“我爺爺”的一生則更是如此，不斷與命運做斗爭，從殺死母親的姘頭到殺死單家父子、從槍斃于大牙到闖入匪窩殺死土匪花脖子，直至最后發起的對日本鬼子的拼命之戰，雖然赤裸殘暴，但從來都是一種骨子里的不屈與抗爭。余占鰲這個硬骨頭對踐踏父親與母親的尊嚴進行抗爭、對侮辱傷害無辜女子進行抗爭、對霸占凌辱自己妻子進行抗爭、對外族入侵威脅本民族生存安全進行抗爭，他從未停止過抗爭，無論是為了小我還是為了大愛。

在墨水河之戰中，每個好漢都抱了必死的決心與必勝的信心，這支自發組織的抗日隊伍，沒有作戰經驗，沒有先進的武器，更沒有專業設備與專業知識，憑著一腔熱血，憑著英勇無畏的抗爭精神，沒有人卻步，沒有人怕死。戰斗打響，天地風起云涌，高粱地化作一片火海，與紅色的天空融匯交織，奶奶倒了下去，只剩爺爺和父親兩人，至此，可歌可泣的抗日斗爭結束了。高密東北鄉的男女老少們留給后人的寶貴遺產即頑強不屈的抗爭精神，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從不對命運低頭，決不委曲求全、唯唯諾諾地活著，哪怕光榮悲壯地死去也甘之如飴。

三、慷慨無畏的民族之魂

幾千年來，無論在中國的大地上發生過什么樣的苦難故事，中華民族的血脈綿延不絕，為了延續民族的生命力，每個子民都懷抱同一顆愛國之心，堅定無畏地走下去，刀山火海從未怯懦半分。在莫言的《紅高粱家族》里，以高密東北鄉的英雄好漢們為縮影，再現了中華民族為保家衛國做出的一系列救亡圖存的舉措。

由“我爺爺”“我奶奶”帶領，這支民間自發組成的抗日隊伍沒有規章制度，不受官方統領，看起來是那么“不正規”，卻是一支令敵人聞風喪膽，真正做到打擊日軍，寧愿同歸于盡也要重創敵人的狼性作戰隊伍。羅漢大爺為了不讓日軍搜刮牲畜，使用鄉民們的馬騾，甘愿冒著生命危險，只身一人深入敵軍馬棚，砍殺馬蹄，使其無法行動，當不幸被捕，在敵人施以殘忍的剝皮刑罰時，仍然高聲叫罵，那刺耳的辱罵響破天空，響徹云霄……羅漢大爺的無畏抗爭、英勇就義刺痛了每個鄉民的心，他是可憐的，慘劇發生在眼前使鄉親們慘不忍睹;他又是可敬的，無人不為之動容，他用叫罵做最后的斗爭，死亡正在進行，羅漢大爺眼睛不眨一下，咆哮不停一刻。這是怎樣的英雄氣概？這又是怎樣的民族之魂？這堅定信念得以支撐中華民族在亡國滅種的境遇下一步步走到今天。

殘酷的戰爭拉開序幕，幾十個好漢沒有一人反叛，沒有一個人去當逃兵，明知是一場必死之戰，沒人退縮，大家拼盡全力，哪怕流盡最后一滴血也要做殊死搏斗，最后沒有奇跡，他們全軍覆沒，壯烈犧牲，但也贏了，因為沒低過頭、沒認過輸。就連女人也為作戰貢獻了所能貢獻的一切，“我奶奶”為作戰隊伍準備伙食，盡心伺候，保障后勤需要，甚至參與出謀劃策，大擺釘耙陣以阻止敵人前進，在她中槍倒地之時，眼中盡是留戀……

在高密東北鄉的紅高粱地里生長起來的野性十足、血氣方剛的人們，無論男女，都愛憎分明、頑強堅韌，昭示原始生命強力的自由迸發、彰顯慷慨無畏的民族之魂。莫言以最誠摯的書寫，懷抱美好的情感譜寫一曲人性的贊歌，歌頌堅韌不屈的民族精神，在新的時代站在新的起點，呼吁本真人性的復歸，贊美陽剛血性的民族品格，這是《紅高粱家族》展示給今人的美好品格，也是作家寄寓今人的美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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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孫遜，女，漢族，安徽蚌埠人，西安工業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藝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