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電視調解節目行穩致遠之路

摘要：電視調解節目因內容鮮活生動，與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而受到喜愛，但在近十年的發展過程中，也暴露出一些不足，批評聲日漸增多。如何改進提高節目整體質量，讓電視調解節目行穩致遠？本文結合央視社會與法頻道《小區大事》節目多年的創作實踐與個案研究，認為應采取三方面的措施：改進結構模式，讓辨法析理成為結構主體；擴大選題范圍，突出時代特點；解決矛盾背后的深層次問題，弘揚優秀家風，傳遞正能量。

關鍵詞：電視調解；不足；改進提高；措施

中圖分類號：G22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1）04-0099-03

中國電視法制節目的產生、發展與我國法制建設的進程息息相關，是我國法制建設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人民調解，是我國人民獨創的非訴訟糾紛解決方式。1982年，人民調解制度寫入憲法。2010年8月，人民調解法頒布，讓家庭幸福、鄰里和睦、社區和諧、基層穩定，是人民調解工作的職責使命。人民調解法的頒布為電視調解節目的出現和發展奠定了堅實的法律基礎。該法律頒布后，全國各個省市電視臺相繼開設了電視調解節目，如北京電視臺《第三調解室》《誰在說》，濟南電視臺《有話好好說》，江西衛視《金牌調解》，福建電視臺《調解有一套》，山西電視臺《小郭跑腿》，等等。包括央視，也設有調解節目，如CCTV12《小區大事》，該節目每年以入戶調解的方式制作30多期。

電視調解節目為普通百姓平息糾紛，化解矛盾，非常接地氣，因而受到廣大受眾的喜愛，成為電視熒屏上的主力軍之一。“調解節目不論投入多與少，在當地幾乎都是收視率的擔當。據CSM數據顯示，我國71個城市中共有38個頻道播出了調解節目，整體收視率高于同頻道同節目均值，并占有較大的市場份額。”[1]一些優秀的電視調解節目開辦多年卻仍保持著強大的生命力，如江西衛視《金牌調解》，希望參與節目錄制的當事人絡繹不絕，收視率居高不下。然而，電視調解節目在發展過程中，批評聲也日漸增多。“為了增加話題性、制造節目爆點，主持人有意渲染矛盾嚴重性的做法也并不少見。有時，甚至能看見矛盾雙方在節目錄制現場激烈爭執、在前期采訪短片中大打出手的畫面。”[2]有網友收看這類節目后感嘆，“滾滾紅塵，真是太喧鬧了”。

如何讓電視調解節目行穩致遠？筆者認為，必須正視其發展過程中存在的問題，推陳出新，提高節目品質，保持節目積極幫扶當事人的公益溫度和觀眾熱度。基于此，央視社會與法頻道《小區大事》十年來共制作了300多期入戶調解節目。本文結合節目多年的創作實踐和對其他同類型節目的觀察，認為在今后的調解節目制作上需要重視以下三方面：

一、改進結構模式，減少故事講述，加大調解比例，讓辨法析理成為節目主體

調解不僅需要了解當事人雙方的訴求，還需要了解其提出訴求的原因。因此，要講述當事人的故事，弄清楚矛盾產生的根源是節目的內在要求和必要元素。但調解節目獨特的核心競爭力并不是故事敘述，而在于通過有價值的調解過程使雙方對情、理、法有清晰的認知，在思想觀念上發生轉變，其精髓正是調解中的思想交鋒。

當前，電視調解節目可以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是以江西衛視《金牌調解》、北京電視臺《第三調解室》為代表的演播室調解。第二類是以山西電視臺《小郭跑腿》、福建電視臺《調解有一套》為代表的入戶調解。

（一）演播室調解

演播室調解集中了當地最有權威和最有專業能力的人員，他們組成調解團隊，專業性強，思想交鋒有力度。如江西衛視《金牌調解》，該節目從開辦之初，就認真研究人民調解的特性，把握人民調解的關鍵所在，組建了“一個強大的金牌調解員人才庫，集權威、公信力、知名度、親和力，專業技能于一體，為當事人提供諸多解決方案。觀察員是來自各行各業的達人，涵蓋法律、教育、心理咨詢、公益協會等諸多領域，為當事人提供全方位的服務和建議，同時他們之間的觀點交鋒也將成為節目的一大看點”①。

在2019年2月1日《金牌調解》節目《丈夫向現任妻子隱瞞婚史！妻子身陷謊言20多年！》中，這位妻子婚后才知曉丈夫曾經結過婚，并且還育有一個女兒。她對此耿耿于懷，乃至20多年過去了，仍然為這件事感到焦慮和傷感，不肯和繼女相認，整日活在一種糾結的狀態中。調解中，眾人雖批評丈夫撒謊犯下錯誤，但也用了很大的篇幅來開導妻子。調解員胡劍云說：“如果同是幼兒園的小朋友，一個人被另外一個人推搡了，被推搡的小朋友是有委屈的。但如果被推搡的是一個大人，這個大人就完全不會介意小朋友的這一行為，因為身份不同，站的角度不同，看待問題的態度也就不同。具體到這家人，無論如何，孩子是晚輩，繼母是長輩，如果繼母能以一個母親的胸懷看待繼女，接納繼女，或許他們的生活就會少很多的糾結與不安。”對此，其他專家也從不同側面說理說法，說理部分占了三分之二的篇幅，層層深入，很有看點，最終打動了這位妻子，她表示同意試著原諒丈夫。

電視演播室調解模式非常有利于辨法析理，有條件、有能力的電視臺應當努力向這個模式發展。

（二）入戶調解

入戶調解的優點是鮮活生動，可視性強。加之沒有演播室的場地束縛，經費開銷少，給了更多電視臺開辟調解節目的機會。 那么，入戶調解能讓調解更加深入嗎？答案是肯定的。

央視社會與法頻道《小區大事》節目采用的就是入戶調解模式。近年來，節目在如何加強辨法析理的過程上付諸了很多努力，也收獲了不錯的效果。首先，節目引進了心理專家和社會學者參與點評，補充現場調解中的不足，并用理論點評提升節目的高度；在組建了專家團隊之后，采取跟進式的策劃，每期節目都讓后方的專家團隊與前方記者和調解團隊進行及時溝通，探討矛盾的調解方向和需要采用的調解方式。采用這種方式后，雖然專家本人不在現場，但他們的意見能夠在現場得以體現，由此辨法析理在現場層層展開。如《同一屋檐下的男女》，調解的是一對戀人婚前共同買房，還未結婚就已分手，房產該如何處置的事件。一年前，這一事件已經在當地電視臺的幫助下進行過幾次調解，但都沒能成功。買房時出錢少的女方仍然住在這套房里，并且表示絕不搬離，拒絕與任何人展開對話。她與男方為此幾次動手，險些鬧出人命，是一起不得不調解的案子。《小區大事》的編導到達現場后，同樣面臨著女方當事人不開門不見面的強硬態度。怎么辦？專家團隊通過回傳的信息進行分析后認為，女方生活在一個父親家暴的原生家庭里，對家庭恐懼。這個戀人是她母親幫著張羅的，她一直比較信任的人只有母親。但在當前的房產糾紛中，母親覺得對不住男方，總是指責自己的女兒。連自己的母親都不站在自己的一邊，致使女方倍感孤獨，包裹自己與他人對抗。可見，要解開女方的心結還需從她的母親入手。 于是，節目組將同理心作為調解的切入口，讓當地的心理咨詢師首先做女方母親的工作，用心理情景劇的方式，讓母親扮演女兒的角色。在飾演女兒的過程中，母親逐漸體會到，自己的女兒需要的是情感上的理解和支持，而不是簡單地評判是非對錯。而后，母親對待女兒的態度發生了轉變，女兒終于打開房門開始接受調解。此外，節目組其他調解員也努力以同理心，關注女方的工作和生活。節目中，展現出多場母親與女兒、心理專家與母親、調解員與當事人的思想交鋒。最終，女方敞開心扉，事情得以圓滿解決。

二、積極擴大選題范圍，增強調解節目的時代感

目前的電視調解節目，大多局限于家庭事務——婚姻、婆媳、拆遷、房產、贍養、財產等家長里短。據統計，全國現有4萬個司法所，360多萬人民調解員，公安、法院也引入人民調解機制，很多地方實行了公調對接、訴調對接、訪調對接的三調聯動機制，積極打造新時代人民調解工作升級版，部署開展堅持發展“楓橋經驗”，堅持抓早抓小、應調盡調、就地化解，努力實現矛盾不上交，為人民調解這一傳統的“東方經驗”注入了新的活力，實現了新的跨越。

在實踐中，除了家事調解，人民調解還廣泛運用于其他領域。如成立了各種各樣專業性、行業性調解組織，醫療糾紛、道路交通糾紛、土地糾紛、外事糾紛、物業糾紛、商業糾紛等。涵蓋的領域涉及我們日常生活和經濟生活的方方面面。可以說，除刑事案件外，大多數的民事糾紛，都選擇通過調解的方式進行處理。很多行業還根據自身特點，形成了獨特高效的專業性、行業性糾紛處理模式，使矛盾化解快速高效。如道路交通糾紛調解，很多地方的專業交通調解委員會都與交通警察、保險公司、指定醫院聯合辦公。發生事故后，交警先認定責任，再由交調委擔保，第一時間將傷者送到醫院搶救后，交調委員會出面與保險公司確定保險賠償。賠償款直接進入醫院賬戶，不足部分另由當事人之間協商解決。這樣，既能讓傷者在第一時間得到救治，還極大地減輕了當事人的負擔。醫療糾紛案件，專業的醫療糾紛調解委員會在中立的第三方立場，一方面疏導患者的情緒，與醫院溝通；一方面組織由專業的專家團隊開展事故認定和對患者的解釋工作，既為患者和醫院提供了可以信任的處理方式，也減少了醫鬧糾紛，營造了良好的醫療環境。

近年來，《小區大事》在調解題材拓展方面做出了大膽的嘗試，且取得了不錯的效果。制作的多期調解醫患糾紛節目，雖每一個疾病和發生問題的原因不同，賠償原因、金額、方式不同，節目卻沒有重復感，富含很強的知識性；制作的多期道路交通調解節目，講明了交通調解和賠償機制、原理。不少觀眾留言說：“看了節目，才知道交通事故糾紛可以這么簡便、高效地處理。”此外，節目組還制作了關于土地流轉的糾紛處理，經濟賠償案件的調解、工傷調解等，當事人連連表示感謝。當地司法所稱贊道：“《小區大事》的報道有效地讓更多群眾拓展了認知，發揮了為當地經濟建設服務的作用。”

三、電視調解不能止于定分止爭，應解決矛盾背后的深層次問題，弘揚正能量

電視節目作為大眾傳媒，應該來源于生活，且高于生活。在實際的調解工作中，做好當事人的工作，化解了雙方的矛盾，調解就算是成功的。但是，對作為大眾傳媒的電視節目而言，每一個節目都應當發揮“調解一案、指導一片”的作用，弘揚正確的價值觀，弘揚優秀的文化和公序良俗。

《小區大事》在節目制作過程中，一直嚴格把握這一宗旨，并通過操作流程控制來加以實施。

第一，法理和情理相悖的案例不做，有悖倫常的案例不做。如在房產糾紛中，節目組遇到過不少這樣的案例：一家幾個兄妹，其中某人既沒有對父母盡到贍養義務，也沒有處理好與其他兄弟姐妹的關系。但他（她）由于比較了解法律規定，趁著父母情緒不穩定或健康狀況的特定時刻，拿到了一套合法的房屋繼承或轉讓手續。對待此類案例，必須以法律為準繩。雖節目能從增強人們的法制意識上收尾，但過程中大量篇幅呈現了老實人吃虧，鉆營的人獲利的效果，與中華傳統文化“好人有好報”相沖突，因此應堅決放棄這樣的選題。包括違背倫理道德的案例，如爺孫戀、施虐狂或受虐狂等都堅決放棄。

第二，放大善意善舉，讓大愛成為貫穿節目的主線。家人長期生活在一起，總有一些溫暖的時刻。矛盾產生之后，人們往往忘了曾經的愛和美好，只關注眼前的利益、憤怒和恨意。重拾愛，用愛突破，既是解決問題的一種有效方式，也是節目弘揚正能量的有效手段。如2019年《錯位的遺囑》，這是一個繼女與繼母爭奪繼母父親房產的案子。西安女孩劉雪是個孤兒， 在她3歲時父母去世，之后跟著她的繼母生活。在她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繼父也去世了，她只能休學。12歲，繼母再婚后把劉雪送到再婚丈夫的父母家做保姆，從12歲到將近20歲，劉雪要照顧兩位高齡癱瘓的老人，連門都很少出。她覺得那段日子自己是被囚禁的，她把自己的不幸歸罪于繼母。到了結婚年齡，20歲的劉雪迅速選擇嫁給了一個偏遠山區的小伙子，把戶口也遷到了男方家，要與繼母一刀兩斷。后來，繼母家村子拆遷，繼母讓他們一家把戶口遷了回來，并分到了房子。再后來，繼母的父親病了，劉雪去照顧他。在照顧的過程中，爺爺把自己名下的房產通過律師公證的方式留給了劉雪，劉雪因此可以獲得繼母父親名下的全部房產。最初，節目組怕雙方都揪住對方的過錯不放，不肯相互原諒和退讓，節目既狗血又苦情，一度想放棄這一選題。但經過深入了解后發現，劉雪能夠耐心細致地先后照顧三個老人直到去世，她的善良難能可貴。而繼母在拆遷時能讓劉雪再把戶口遷回來，說明心中也有劉雪。在與繼母深入交談時，節目組發現繼母把劉雪送去當保姆也有自己的苦楚：她怕自己只身一人，又經常不得不外出打工，保護不了孩子。而雇主家是離休干部，條件較好，可以給劉雪一份安全、有溫飽的生活。于是，我們在節目中始終貫穿了這樣一個調解理念：繼母用了一種不被劉雪看見和認可的方式愛著她。最終，劉雪也意識到了繼母是愛她的，愿意把繼母父親房產的一半讓給繼母，還答應贍養繼母，為繼母養老送終。節目最后，劉雪與繼母在家中共同給一盆花澆水。愛，融化了苦難，融化了隔閡。

第三，用專家點評強化正向的價值觀，明晰模糊認識，進而解決受眾深層次需求。“調解一案，教育一片”是電視調解節目創辦的初衷。將觀點、概念和知識點提煉出來，是更加有效地服務受眾的一種方式。《小區大事》節目堅持使用場外嘉賓的點評，一是旗幟鮮明地表達觀點，鞭撻陋習惡俗，弘揚正確的價值觀。例如，面對第三者插足的問題，我們在專家點評中引用數據，說明第三者進入婚姻的比例很少，第三者即便進入婚姻，需要面臨的諸多問題也會影響婚姻的質量，提醒更多人從更深、更廣的角度去認識這一問題。同時也表明不贊同這樣的所謂愛的方式；二是通過專家深入淺出的講解，讓一些模糊的觀念清晰起來。例如，有的家長一直擔心孩子沒有按照自己預設的方向發展，他們很擔心孩子，但孩子特別是已經成年的孩子對此特別反感，認為父母處處干涉自己，造成了劇烈的親子沖突、代際沖突。對此，節目專家會在點評時區分“關心”與“擔心”兩個概念，講明“關心”是對孩子的愛，“擔心”則是潛意識里覺得孩子不行，是“你不行”的詛咒，會扼殺孩子對一件事情的興趣和成功的可能性。只有把孩子作為獨立的個體來信任與包容，才是父母給孩子最好的禮物。模糊認識明晰了，概念清楚了，當事人遇到的問題自然就化解了，受眾也能從中得到啟迪，實現知識和概念的故事化傳播。

四、結語

作為一種受眾喜愛的節目形態，電視調解節目在內容上，應進一步加強辨法析理的分量和強度，讓思想交鋒成為節目主體，成為節目獨特的核心競爭力；在題材上，應不斷挖掘具有時代特點的調解題材，它們是調解節目豐厚的土壤，勇于拓展題材，抓住不同題材的特征特點，同樣能夠實現傳播的時代貼近性和新穎性；對于正處在矛盾漩渦中的雙方，電視節目要用愛引領，傳播公序良俗；在節目格局上，不能止于解決問題本身，而要選擇適合大眾傳播的典型案例，通過明晰模糊認識、放大善意善舉等方式方法，傳遞正能量。

參考文獻：

[1] 10年過去，二三線衛視為何還離不開調解類綜藝？[DB/OL].搜狐網，https：//www.sohu.com/a/ 325599084_211289，2019-07-08.

[2] 廖祺澍.從《四大名助》看調解類談話電視節目的創新升級[J].視聽，2016（06）：6-7.

作者簡介：何云紅（1967—），女，重慶人，碩士，主任編輯，研究方向：傳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