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樂隊的夏天》看小眾音樂網綜的突圍

摘要：近年來，小眾音樂類網絡綜藝節目走進大眾視野，以《聲入人心》《樂隊的夏天》以及《說唱新世代》等節目為代表，在網絡上引起廣泛討論。2019年，音樂網綜《樂隊的夏天》開播后，以“低開高走”之勢完成了豆瓣評分的逆轉。截至目前，關于該節目的兩季微博話題閱讀量高達74.7億。盡管節目組已經宣布停播一年，但微博討論依然沒有停止。《樂隊的夏天》能成功出圈和其背后的節目理念以及創新思維有著很大關系。分析《樂隊的夏天》制作成功的原因以及傳播策略，對當下音樂類網絡綜藝節目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樂隊的夏天》；小眾音樂網綜；創新

中圖分類號：G22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1）13-0174-03

一、《樂隊的夏天》何以爆火

（一）領域內的垂直細分

在現今音樂綜藝市場漸趨飽和的情況下，《樂隊的夏天》（以下簡稱為《樂夏》）沒有照搬《歌手》《中國好聲音》這些熱度比較高的音樂綜藝的模式，而是進行領域內的垂直細分，以傳播樂隊文化為節目主要定位，從賽程、視覺效果等方面進行創新，做到了既能呈現小眾音樂的“本真性”，又沒有失去綜藝的“娛樂性”[1]。

除了在正片的呈現之外，《樂夏》還推出了一系列衍生節目，如《樂隊零距離》《樂隊我做東》等，幫助人們近距離地觀察和了解樂隊文化以及不同樂隊成員的個性和生活。如第一季里的樂隊click15，作為一支新樂隊，他們受大眾關注較少，但由于主唱Ricky和鍵盤手楊策才華橫溢，而且極具個人魅力，收獲了很多人的贊賞和喜愛。在《樂隊我做東》中，我們也得以更好地了解這支新樂隊背后的故事，他們對音樂的執著和無法規避的現實經濟壓力，事實上也是這些不知名樂隊面對的共同困境。第二季中的樂隊后海大鯊魚也是如此，雖然這支老牌樂隊最后慘遭淘汰，但周邊節目的邀請給了后海大鯊魚又一次走進大眾視野的機會，讓人們看到了這支樂隊的特別，也看到了主唱付菡和樂隊其他成員之間的深厚感情。這些節目不僅讓觀眾看到舞臺上光彩奪目的樂隊，也使觀眾能夠發現他們生活中的可愛，同時充滿力量。

（二）別具一格的舞臺與賽制

現場的舞臺效果足以見《樂夏》節目組的用心程度，每一首歌都有“量身定制”的舞臺設計。在第二季第一期中，大波浪樂隊的主唱李劍因為不相信節目組想要自己設計舞臺，但當他看到節目組為《No Such Disease》設計的舞臺時，意識到自己歌曲的意識流屬性和撕扯痛苦的感覺都得到了表達，終于高度認可節目組。同樣值得一提的是《樂夏》打造的明快有趣的視覺效果。節目組延續了《奇葩說》的風格，以俏皮歡樂的形式來進行內容的呈現，從節目的宣傳海報，到樂隊的介紹和樂理知識的普及上，采用了很多拼貼風格的漫畫和無厘頭的配音解說，視覺上給人歡樂有趣的感覺，非常貼近當下年輕人的思維。

而不拘一格的賽程更是給這場視聽盛宴增添了許多看點。從形式上來講，《樂夏》仍然是以比賽淘汰的方式來制作節目，但無論是評審的設置還是賽制的主題選取上，《樂夏》都打破常規，力求從多方面呈現現場，讓樂迷真切感受音樂。

節目的評審由以馬東為代表的超級樂迷、圈內知名樂評人組成的專業樂迷和包含各年齡層級的大眾樂迷組成，在所持票數上有所區分。而且也不一味設置專業評委，反而讓多方聲音參與進來，一定程度上保證了競演的公平性，增加了節目看點。

在超級樂迷的組成上，有對樂理知識和樂隊文化一竅不通的馬東，有非常專業的音樂制作人張亞東，還有像歐陽娜娜以及第二季出現的周迅這樣的女神代表，以及很多熱愛音樂的演藝界和音樂界人士。這樣一來，超級樂迷范圍擴大，有利于吸引不同圈層的觀眾來觀看節目。投票的理由也非常簡單，就是以是否喜歡樂隊的現場演出為標準。在現場互動中，增加了更多的看點，同時也沒有拋棄觀眾，而是借馬東之口為大多數人普及簡單的樂理知識，給觀眾很強的參與感。

在每一期的主題選取上，節目組也下足了功夫，努力從不同角度呈現樂隊的編曲水平，帶給觀眾不同的體驗。在殘酷的淘汰賽之后，節目進入1V1改編賽，樂隊兩兩PK，改編演繹同一歌手或同一主題的不同曲目，這些曲目風格迥異。在第一季中，有改編以張杰為代表的流行音樂的樂隊刺猬和南無，也有改編以王菲為代表的經典音樂的樂隊痛仰和面孔，在這些樂隊的演繹下，原本觀眾耳熟能詳的歌曲都有了另一番味道。在之后的合作賽以及主題賽中，節目組除了讓樂隊兩兩合作共同演繹一個作品之外，也請了很多不同風格的音樂人和樂隊一起創作改編，這些樂隊都絞盡腦汁，力求呈現最好的現場效果。這種形式的賽制，不僅考驗了樂隊的專業能力，給觀眾好的視聽體驗，更重要的是幫助大眾更好地理解這些樂隊以及樂隊文化。

（三）不同音樂風格的交融與爭論

《樂夏》邀請的樂隊主要以搖滾樂派為主，但也沒有拘泥于搖滾樂。在樂隊流派的選擇上，節目組也注意了多元和平衡。在第一季里，就有以痛仰、面孔等為代表的老牌搖滾樂隊，也有以新褲子為代表的迪斯科音樂流派。同時《樂夏》也兼顧本土音樂和海外流行樂派，比如以九連真人和斯斯與帆為代表的本土民謠派，以盤尼西林為代表的英倫搖滾派；在地區上也有所區分，有祖國大陸的樂隊，也有臺灣地區的樂團，尤其是作為臺灣原住民的瑪斯卡組建的雷鬼樂隊Mr.Woohoo，他們自由即興的風格和臺灣原住民獨有的音樂感給了人們很大的驚喜。

不同風格的音樂之間也會發生交融或爭論。不論是在主題改編賽還是女神合作賽，樂隊們的改編都給人們留下深刻的印象。在第一季中，刺猬的搖滾樂撞上張杰的流行樂，在刺猬的改編下，《只要平凡》多了絲反叛的意味，也帶上了刺猬強烈鮮明的搖滾屬性，給予人們解讀音樂的另一重維度。而新褲子和Cindy的合作，則引發了巨大的爭論。音樂究竟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或許那首《艾瑞巴蒂》給了我們答案，音樂本來就是個性的展現和情感的抒發，當城市青年遇上鄉鎮姑娘，這種混搭非但沒有違和感，反而證明了音樂更多的可能性。值得一提的還有第二季的合作賽里，Joyside和小女孩Miu miu合作的《dong dong dong》，當小女孩簡單的吉他掃弦和著主唱邊遠的歌聲時，Joyside的浪漫和Miu miu的童真完美契合，也得到了現場樂迷的高度贊賞。

（四）過去與未來的碰撞

《樂夏》邀請的樂隊里，有老牌樂隊也有年輕樂隊。從年齡上看，他們之間跨度很大，彼此對音樂的認識和感受也不同，他們背后，是兩代人不同的成長背景和價值觀念，也是新生力量和經典樂隊的碰撞。但在這樣一個節目里，卻沒有讓人覺得違和。尤其是像斯斯與帆這樣真實純粹的樂隊出現時，兩個青澀的年輕人和她們干凈的音樂贏得了很多老牌樂隊的喜愛。歸根結底，是因為他們對音樂的熱愛是一樣的。正如那些樂隊總是說，做搖滾樂就是做你自己，搖滾樂的核心永遠都是愛。他們要表達的，本質上沒有什么不同。

這種碰撞還體現在兩代樂隊同唱一首歌時。在第一季中，樂隊盤尼西林對樸樹的《New Boy》進行改編，當主唱小樂唱著“穿新衣吧，剪新發型吧，輕松一下WINDOWS98，以后的路，不再會有痛苦，我們的未來該有多酷”，伴著舞臺效果，人們仿佛置身于2000年，感受著樸樹對于新世紀到來的期待和歡喜。這首歌也讓一向善于隱藏感情的張亞東淚眼蒙朧起來，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和樸樹一起創作的時光，19年后再聽這首歌，自然多了幾分感慨和懷念。還有第二季里，樂隊重塑雕像的權利的主唱華東對樂隊Manderin幾位年輕人的欣賞，在合作時他們之間非常默契，完全看不到因為成長的時代和背景不同，音樂風格不同，兩者就無法共處或是沒有共同語言。站在舞臺上的那一刻，他們理解彼此的感覺，也知道音樂背后真正表達的東西別無二致。

對于過去和未來的詮釋，最好的代表是第二季里樂隊野孩子和超級斬的對決。一個是具有民族特色的民謠樂隊，另一個是新潮的二次元核音樂樂隊，他們對音樂作品的改編，體現了不同的文化背景。這樣一組奇怪的搭配——兩支樂隊年齡跨度極大且音樂風格相差甚遠，不禁讓人們忐忑中又十分期待。但奇妙的是，這樣的碰撞反而讓人們看到了音樂的多樣性和延展性，不同時空的音樂產生了共鳴，文化意義的多元呈現在人們眼前。與此同時，正如野孩子所說的，這是一次很好的交流，他們可以向年輕樂隊學習，看當今的年輕人在玩什么，她們喜歡什么，而想必超級斬也能從老一代音樂人身上看到他們對于音樂的堅守和灑脫的人生態度。

二、《樂隊的夏天》傳播策略

作為小眾音樂網綜，《樂夏》做到了成功出圈，開始走向大眾。研究其背后的傳播策略，對音樂類網絡綜藝節目的發展和創新，也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

（一）真實呈現“人”的故事

邀請一批風格各異、極具個性的樂隊并不容易。而邀請到后，如何讓這些富有個性的樂隊遵循游戲規則，服從競演機制，則更是一件極具挑戰性的事。像第一季中的樂隊刺猬和樂隊新褲子，他們內部成員之間常因為理念不同或個性不合爆發矛盾，還有第二季中的樂隊五條人，一開始就不按常理出牌，現場換歌，讓《樂夏》導演組措手不及。所以節目組在保證節目質量和效果的同時，還總得積極想辦法解決矛盾，壓力可想而知。但當這些樂隊站上舞臺，他們當下的真實狀態和過去的故事一點點被呈現出來時，人們跟著一起哭，一起笑，那些沖突和不快都成為生活的佐料，觀眾并未受到很大影響，反而看到了這些樂隊可愛的一面。

在很多綜藝節目中，嘉賓都是被包裝好的，都有著不同的形象設定，誰是智力擔當、誰是搞笑擔當、誰是話題制造者等早就被規定好。人類性格的多面性只被壓縮放大到一個方面，像物品的主要用途一樣。而《樂夏》則為我們呈現了一個個真實的樂隊，他們沒有那么完美，甚至暴躁、偏執，但完全不影響人們喜歡他們。因為人從來都是復雜又簡單的，在爭吵和矛盾背后，是這些樂隊對所愛的堅持和巨大的付出，不論是脾氣古怪、不近人情，還是對好作品的追求和執著，都是他們，人的個性得到多方面的展現，這也是觀眾被打動的地方。

在當下音樂類網絡綜藝節目質量良莠不齊的時候，《樂夏》打破常規。從形式上來說，雖然其仍然采用競演機制，但卻取消了傳統意義上的評委，豐富了評審機制。節目組善于從多方面呈現樂隊狀態，盡可能還原真實的樂隊情況，舞臺上、演播室外、過去故事的記錄等都在幫助觀眾了解這些樂隊。節目立足于樂隊本身，善于發現亮點，聚焦于不同樂隊的風格、樂手的個性，以“懷舊”和“現實”來呈現樂隊的生存狀態。對比其他同質化嚴重的音樂類網綜節目，《樂夏》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路。

（二）娛樂性與文化性并存

作為網絡綜藝節目，《樂夏》的娛樂性十足。在超級樂迷代表馬東和樂隊的互動中，總是能夠引出一些奇怪的笑點。第二季中，一向以嚴肅臉示人的重塑雕像的權利的主唱華東，在遇到Manderin時表情管理也會失控，讓人覺得非常有趣。樂手強烈的個性，樂隊內部爆發的矛盾，樂隊之間的互相認可和批評，都給節目制造了很多看點。

但如果只是依靠單純的娛樂來吸引觀眾，那么節目是注定無法走遠的。《樂夏》在帶給大家歡樂的時候，也注重文化意義的傳達。在互動環節，如果涉及了音樂流派或是專業性的樂理知識，節目組會以一種俏皮搞怪的形式來進行普及，而非以古板的說教形式來呈現晦澀的專業知識，這保證人們在感受到快樂的同時也能有所收獲，更好地了解樂隊文化。

在第二季，節目組邀請的五條人和重塑雕像的權利都是極具個性的樂隊。在一開始，五條人就亮出了自己的音樂格調——寧愿俗不可耐，也不要土到掉渣。而重塑一出場，也表示他們是來提升大眾的音樂品味的。雖然看上去五條人的音樂展現的都是海豐小城當地的風土人情，但在有些歌詞和旋律中，能夠看到他們的追求。好的音樂，并不在于其中有多么晦澀難懂的歌詞和隱秘的情感，而是可以做到真正的雅俗共賞。重塑也是如此，一開始人們對主唱華東的桀驁和他們只用英文演唱的態度有所不滿，但當后來看到了重塑在合作賽、決賽中的表現時，觀眾們便明白，即使無法聽懂歌詞的含義，只是聽著，也能有真切的感受。最后，重塑雕像的權利奪得總冠軍，正是觀眾對他們改觀和認可的最好印證。

又比如在后來的主題改編賽中，像野孩子這樣的老牌民謠樂隊挑選了年輕的硬核搖滾樂隊超級斬，面對給定的國風主題的幾首曲目，野孩子沒有刻板遵循游戲規則，反而在給定曲目之外演繹了一首他們心目中的國風音樂《竹枝詞》。盡管他們完全有能力改編好給定的曲目，但是也不愿意作出妥協。哪怕結果是要退出比賽，但野孩子仍然堅持自己對“國風”的理解，堅持對傳統文化的傳承。這或許也給所有人上了一課，改編曲目固然可以風格無窮，但對于音樂文化性的內涵，不能一味地追隨潮流，舍棄我們真正應該堅持的東西。

（三）共通的情感

除了打破常規和注重節目文化意義的延伸外，《樂夏》還可以給其他音樂類網綜節目提供的另一個借鑒之處，就是關注共通的情感。

樂手們選擇追求理想，勢必就要做出妥協和犧牲。很多樂隊都是在堅持夢想的同時也在為生存到處奔波，理想和現實常常充滿矛盾。因為難以平衡生活和創作，樂隊經常面臨解體的危機。像九連真人這樣的年輕樂隊，一邊要工作維持生活，一邊也要繼續創作，期間還有來自家人施加的壓力，生存環境非常艱難。而Joyside在歐洲巡演之后感到倦怠和厭煩，更多的是看不到出路，無法再創作，只能宣布解散。但最后人們看到的是，他們仍然在堅持。無論是處境困難的九連真人，還是解散十年的Joyside，最終又回到了這條路，繼續向人們詮釋他們心中的音樂，他們心中的愛和浪漫。而人們確實也需要宇宙外太空的浪漫來撫慰現實的苦痛。

現實和理想間的艱難取舍讓觀眾產生共鳴，集體性的記憶則給了觀眾們懷念過去的機會。面孔、新褲子、木馬、后海大鯊魚等兩季老牌樂隊是屬于一代人關于青春的集體記憶，是對20世紀80、90年代中國搖滾情懷的追憶[2]。這也讓現在的年輕人們看到，上一代音樂人對搖滾樂的理解并不是所謂的情緒的釋放和行為的叛逆，而是去傳遞愛，傳遞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的聲音。從這一角度來看，這意味著樂隊的夏天還在，有很多人從20世紀末走到新世紀，他們的故事或許有過中斷，但從來沒有終結，屬于樂隊的夏天早就應該來到。

三、結語

雖然目前《樂夏》節目組宣布節目停播一年，但國內對于小眾音樂的探索還在繼續，《樂夏》也只是一個好的開頭。在國內音樂類網絡綜藝節目面臨選題嚴重同質化、節目質量參差不齊和缺乏創新性等問題時，《樂夏》另辟蹊徑，以小眾音樂文化圈層為起點，創新形式與內容，突破重圍，逐步走入大眾視野，成功地打造了一檔兼具娛樂性與文化性的好節目。即便是在快餐文化盛行的今天，人們的確需要稍縱即逝的快樂，但更希望這份快樂不是停留在表面，而是能有些思考，能延伸出更多價值。《樂夏》的創新，為那些同質化嚴重、單純追求娛樂效果的節目提供了另一種做好節目的思路，同時也讓我們期待著能有更多有追求的“好”節目出現。

參考文獻：

[1] 楊盈龍，馮應謙.“本真性”塑造：垂直類音樂綜藝節目符號與意義的文化生產[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20，42（05）：99-104.

[2] 肖志芬.情感共鳴與符號消費：綜藝節目中的符號建構研究——以《樂隊的夏天》為例[J].新聞與寫作，2019（09）：48-53.

作者簡介：王小璐（2000—），女，內蒙古鄂爾多斯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新聞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