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洋 張俊紅 曾宇
摘? 要:法律術語是法律的核心,發揮著至關重要的“法律骨架”作用。法律翻譯的關鍵在于對法律術語的精準把握,這就要求譯者不僅要把握好法律術語翻譯的標準和原則,還要從法律術語翻譯中法律術語的概念和構件、法律詞匯、法律文化、法律規范和比較法律等“五個維度”入手,弄清法律術語的內在淵源,才能有的放矢地做好法律術語翻譯工作。
關鍵詞:法律術語;翻譯策略;刑法罪名
中圖分類號:H059?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3-7164(2021)29-0074-03
當前, 我國正穩步、有序地推進“一帶一路”建設,對外交流活動日趨頻繁,法律需求也隨之增大,中國法治正處于“走出去”的有利契機,法律翻譯的重要程度日益凸顯。
在法律翻譯中,術語翻譯是基石[1],精準、規范、統一的法律術語翻譯直接體現著司法的權威和公正性[2]。法律術語是具有特殊法學含義的專業詞匯,是法律原則和概念的外在表現。法律專用術語具有專業性、科學性、單義性和系統性等基本特征。從詞匯特點來講,法律術語包含法律術語和具有法律意義的普通詞匯。其中,法律術語是法律語言翻譯的難點。
一、法律術語翻譯的研究現狀
(一)法律術語翻譯的理論基礎
德國翻譯理論家Vermeer等提出翻譯不僅要忠于源文本的含義,還要忠實于目標文本的功能,進而形成了功能主義下的法律翻譯目的論思想[3]。基于此,Sarcevic將法律翻譯的目的重新定義為法律效果的對等[4]。Sperber和Wilson提出的關聯理論被用于分析法律術語翻譯的思維流程,用于解決法律術語的翻譯問題[5]。徐文彬對源語和目的語背后的文化語境進行研究,認為法律文化沖突造成目的語中沒有對等詞或對等詞只是表層含義相似,建議把文化和語境因素納入法律術語的翻譯范疇[6]。葉邵寧、祝迎新、王靜等學者圍繞法律術語翻譯過程中面臨的法律文化差異,提出譯者在法律術語翻譯中要進行主體性完善的對策[7-9]。屈文生曾在著作中討論了我國法律術語譯名規范化問題[10]。總體上,法律術語翻譯理論的日趨成熟,為法律術語的翻譯提供了根本遵循。
(二)法律漢英術語庫的建設
近年來,術語庫建設取得巨大進步,但有關法律漢英術語庫的構建卻停滯不前,目前,世界上較為完善的法律領域中英術語庫僅有一家,即香港法律中英文術語庫,但術語內容僅涉及香港法例。中國司法部建成了法律法規數據庫,但該庫主要用于我國現有的法律、法規和規章查詢,也不屬于術語庫范疇。事實上,我國目前還未建成完善的由法律術語組成的專業法律術語數據庫。在眾多類型的數據庫中,只有術語在線、中國百科術語數據庫涵蓋了小部分漢英法律術語。這在很大程度上延緩了我國法律英譯的專業化、標準化英譯進程。
二、法律術語翻譯的標準
翻譯,即譯者把源語言準確、有效地轉換為目的語的一種語言行為。這種轉換不僅僅是語言信息、文體風格的轉換,還包括文化信息、價值觀念等的傳遞。一般情況下,譯者在進行這種語言行為時,都以一定的原則或標準為遵循。在國內,比較權威的有錢鐘書的“化境”學說,林語堂的“忠實、通順、美”原則以及嚴復的“信、達、雅”標準等。法律語言具有較高的嚴謹性和準確性,每一個法律術語都具有特定的法律意義和社會價值。無論如何,法律語言的翻譯都應建立在忠實原文的基礎上。關于法律翻譯,有學者提出過“準確精確、清晰簡練、一致統一、語言規范、詞匯專業、集體作業” 六項標準[11]。
法律語言的翻譯切忌生搬硬套或望文生義。譯者在進行法律語言翻譯時,要使用莊重、客觀、專業化的詞語,以法律文本中的固定句式和專用術語來強化法律文本的文體風格,最大限度達到表達功能的等值(equivalent)。
三、法律術語翻譯的原則
總體性原則。在翻譯法律術語時,應按照總體性原則,遵循法律文體的基本特征。比如在把中國法律翻譯為英文時,譯者要保持英語書面表達和使用習慣的一致性。
特色性原則。在法律翻譯過程中,應保留原法律語言中的風俗文化、人文歷史特征。譯者既要靈活運用適當的翻譯策略,又要充分考慮源語文化內涵。例如中國的法律制度包含著豐富獨特的內涵,在漢英翻譯過程中,譯者要進行適當變通,達到目標讀者正確理解的目的。
一般性原則。法律語言中除了法律術語以外,還有其他普通語言,這部分文體的翻譯可以同其他文體一樣,運用一般性的翻譯策略和方法進行翻譯。
四、法律術語翻譯的 “五個維度”
在法律翻譯實踐中,一方面,譯者要從宏觀上把握好法律術語翻譯的整體要求,另一方面,譯者還要從法律術語翻譯的“五個維度”入手做好微觀分析,雙管齊下,大幅提高法律術語翻譯的質量和效率。
(一)從“法律概念和構件維度”入手做好法律術語翻譯
法律術語的翻譯應建立在對法律術語概念定義和構成要件清晰認識的基礎上。“功能對等”翻譯法是法律術語翻譯常用的方法,Sarcevic根據法律術語的對等程度,把功能對等(functional equivalence)分為三類,即N-E(接近對等)、P-E(部分對等)、No-E(完全不對等)。按照帥智啟、張赟提出以犯罪構成為依據的罪名翻譯方法[12],在翻譯過程中,首先要分析法律術語的核心概念和構成要件,抓住其本質屬性和附加屬性,為找到正確對等術語奠定基礎。對于源語和目標語中的內涵完全對等的法律術語,可直接替換;對于接近對等和部分對等型的法律術語翻譯也可尋找對等詞,但存在差異部分要增加必要的詞語進行解釋,法律術語翻譯中解釋性翻譯很有必要[13];對于無法翻譯的特殊法律術語,可視其構成要素采用借詞、創造新詞和擴充詞義(釋義、定義)等創新譯法。
(二)從“法律詞匯維度”入手做好法律術語翻譯
從詞匯角度,我國的法律術語可分為三類,即現代法律詞匯、古代法律詞匯、四字成語結構。搶劫、貪污、刑罰等都屬于古代法律詞匯,這些詞匯在中國古代刑法中應用廣泛并沿用至今。四字成語結構的法律術語常用于書面語中,如非法拘禁、濫用職權、敲詐勒索、等都屬于四字成語結構。除古代法律詞匯和四字成語結構之外,均可認為是現代法律詞匯,例如專利、破產等。
在三種不同類型的詞匯翻譯中,英語法律術語中存在對應詞的,可直接用對等詞進行翻譯。如刑法中的量刑(sentencing)、假釋(parole)、犯罪分子(offender)等。無對應術語或四字連用結構,一般采用“功能對等”翻譯中的意譯或釋義法。如侵犯財產罪(crime of encroaching on property)、危害國家安全罪(crimes of endangering national security)、數罪并罰(combined punishment for more than one crime)、犯罪中止(discontinuation of a crime)等。現代詞匯中的特殊詞匯一般也采用“功能對等”翻譯法。如自首和立功(voluntary surrender and meritorious service)、剝奪政治權利(deprivation of political rights)、行政處分(administrative sanctions)等。
(三)從“法律文化維度”入手做好法律術語翻譯
霍夫斯泰德(Hofstede)把文化差異概括為“六個維度”,每個維度都由相對應的兩個要素構成,兩要素間的差值越大,產生的語言視差就越大,映射到不同法律語言層面也是如此。不同的法律語言始于不同的文化內核,有不同法律風格,歸屬于不同法系。中國法律屬于“大陸法系”,美國法律屬于“英美法系”或“海洋法系”。如中國傾向于演繹推理,即以系統性的法律法規為前提進行個案量刑。美國法律文化偏向于實用主義,在定罪過程中受以往案例影響較大,先前法官的判例會作為法官量定罪刑的重要依據。法律術語的翻譯是一種跨維度、跨文化的活動[14]。因此,在法律術語翻譯過程中,既要解決兩種法律語言中對等詞的譯法,還要由表及里,剝離文化外衣,透析法律概念的本質屬性和附加屬性,有效解決不同法系間法律術語常存在不對等和不可譯的問題。若照貓畫虎,很可能產生文化意象缺失、含義嚴重扭曲、術語表達錯誤、源語文體特征消失和望文生義等重大問題。
(四)從“法律規范維度”入手做好法律術語翻譯
中國法律術語對外翻譯的規范和統一,是新形勢下中外法律交流的客觀要求。在英、法、德、日、俄等眾多語種中,只有法律術語英譯取得了實質進展。法律術語規范化翻譯的最重要目的,就是要達到法律內容的規范和統一,從而準確傳遞原法律術語的法律要義。規范化的術語翻譯要遵循的一個重要原則就是“以術語來譯術語”,即中文法律術語對應的英譯本應該具備與原中文法律術語一樣的詞匯特征和法律功能。如,“盜竊、搶劫武器裝備、軍用物資罪”譯為“crime of stealing or forcibly seizing weapons, equipment or military supplies”,“非法收購、運輸、出手珍貴、瀕危野生動物制品罪”譯為“crime of illegally purchasing, transporting or selling rare or endangered animal or animal product”,“非法采礦罪”譯為“crime of illegally mining”等,這些例子均屬于嚴格按照規范化原則翻譯的術語。要注意的是,在法律術語翻譯中,“以俗語來譯術語”是法律術語翻譯的大忌。
(五)從“比較法律維度”入手做好法律術語翻譯
以刑法罪名為例,中美刑法都遵循罪刑法定原則,但在犯罪行為的認定上中國刑法和美國刑法有較大不同,譯法有一定考究。中國刑法強調犯罪行為客觀結構的特征,關于殺人的罪名只有兩個,即故意殺人罪和過失致人死亡罪。美國刑法側重于定性并且判定犯罪行為的實施本身,涉及殺人的罪名體系分為不同等級,異常復雜。在翻譯故意殺人罪時,譯者可能會找到含義最為接近的對等詞“murder”(指故意殺人),但在美國法律體系中,“murder”包含預謀含義,即謀殺罪,與故意殺人罪屬于部分對等,不能直接替換。在翻譯過失致人死亡罪時也是如此,不能用“manslaughter”替換。“manslaughter”是沒有事前故意的殺人,應譯為非預謀殺人罪。又能分為“voluntary manslaughter”(非預謀故意殺人罪)和“involuntary manslaughter”(非預謀過失殺人罪),承載的法律構件過多,與中國刑法中的過失致人死亡罪同樣屬于部分對等。因此,中國《刑法》中的故意殺人罪和過失致人死亡罪摒棄了這兩位看似對等的“假朋友”,較為穩妥地使用了“crime of intentional homicide”和“crime of negligently causing death to another person”的譯法。由此可見,中美法律比較的路徑不失為法律術語翻譯中有效避瑕的良方。
五、結語
法律術語是法律體系及法律語言的精髓。法律術語的翻譯在用詞、用語上頗有考究,與普通文本的翻譯差異極大,這給法律翻譯者帶來很大挑戰。譯者只有將翻譯標準“內化于心,外化于形”,貫穿于翻譯創作的全過程,才能達到忠實、通順、規范的效果。因此,譯者不僅要以專業的法律知識為基礎,深入分析不同法系中法律概念的內核差異,還要充分把握法律術語的特點、翻譯標準和翻譯原則,以適合的維度為切入口,追根溯源,才能做好法律術語翻譯這項嚴謹細致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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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稿人:錢亦斐,貴州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
(責任編輯:鄒宇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