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研究*

吳振寰

（武漢職業技術學院圖書館，湖北 武漢430074）

1 引言

圖書館作為社會公共服務體系的重要一環，保障弱勢群體閱讀權益是其價值使命和社會責任。而社會性歧視作為一種典型的社會不公現象，不同程度地存在于任何一個社會環境中［1］。所謂歧視，就是不以能力、貢獻、合作等為依據，而以諸如身份、性別、種族或社會經濟資源擁有狀況為依據，對社會成員進行“有所區別的對待”，以實現“不合理”的目的，其結果是對某些社會群體、某些社會成員形成一種剝奪，造成一種不公正的社會現象［2］。相對于客觀歧視而言，歧視感知主要是一種主觀體驗，指個體知覺到由于自己所屬的群體成員資格而受到的不公正的消極性或者傷害性對待，這種不公正的對待可以表現為實際的行為動作，也可以表現為拒絕性的態度或者某些不合理的社會制度等［3］。多項實證研究表明，歧視感知對于心理適應過程起著消極的影響［4］，它會降低群體認同及社會歸屬感，拒絕主流文化，對被歧視群體文化適應及社會認同產生負面作用［5］。具體到公共圖書館服務的弱勢讀者群體，大致可分為兩類：一是生理性弱勢群體，即有著明顯的生理弱勢的群體，如未成年人、老人、殘疾人等；二是社會性弱勢群體，即因社會地位過低、個人收入過少等原因造成的弱勢群體，如外來務工人員、拾荒者、失業人員、無家可歸者等［6］。社會性歧視會傷害此類讀者群體心理，降低進入圖書館的意愿和圖書館服務效果，進而擴大信息鴻溝，影響圖書館的社會形象與評價。

2 我國圖書館弱勢群體研究述評

2002年3月第九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審議通過的《政府工作報告》中首次使用“弱勢群體”一詞，全社會對弱勢群體高度重視。伴隨著圖書館界對“權利意識”大討論的進行，圖書館逐漸關注弱勢群體服務，相關研究也如雨后春筍般涌現。然而，筆者通過前期文獻調查發現：（1）重理論，輕實證。圖書館弱勢群體研究的理論探討主要集中于圖書館的角色定位及社會責任、圖書館弱勢群體概念內涵、閱讀信息權益保障機制、服務路徑特點及方式、應急服務、服務倫理等，相較于豐富的理論研究成果，實證研究極為缺乏，尤其是優秀的個案研究。近五年來，圖書館弱勢群體的優秀個案研究有上海市松江區圖書館針對盲人和兒童的“手拉手”服務［7］以及山東省少年兒童圖書館針對未成年犯、聾啞兒童和自閉癥兒童的“陽光閱讀文化行”［8］等，成果較少。（2）重服務，輕成效。自從弱勢群體的概念進入圖書館界以來，不同類型的圖書館都開展了針對不同類型弱勢群體的特殊服務，如山西省圖書館［9］和天津外國語大學圖書館［10］，分別針對貧困地區群眾、殘疾人和弱勢大學生群體開展了一系列服務。但總體上說，各圖書館大都重視弱勢群體服務方式、內容，但對于服務效果評價較為輕視。目前現有的眾多成果中，僅有2篇成果涉及圖書館弱勢群體服務的評價，其中陸紅如、陳雅從保障條件、業務建設、服務效能三個方面構建了公共圖書館信息無障礙服務標準評價指標體系［11］,煙臺圖書館則邀請10位資深專家對該館針對老年人、未成年人、殘疾人、農民工及子女四類群體開展的延伸服務進行了打分評價［12］。（3）研究視角單一，前置研究缺乏。目前圖書館弱勢群體的研究成果中，大都研究者都是從服務主體出發，即圖書館角度出發，研究的視角較為狹窄。在為數不多的實證研究中，研究內容與方式也較為單一，即采用問卷或者訪談的方式，對個別圖書館或者同類型圖書館的軟硬件條件或者服務情況進行實證研究。目前的研究成果基本都是基于一個前提，即圖書館弱勢群體在圖書館內未遭受過歧視，無論歧視來自館員還是其他的讀者，弱勢讀者群體愿意進入到圖書館接受“特別服務”。實際上，弱勢讀者群體在圖書館內是否感知過歧視，圖書館是否為其提供一個平等、和諧、寬松的環境，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弱勢讀者群體的圖書館利用意愿。但目前國內仍沒有從弱勢讀者群體的視角出發，了解弱勢讀者群體在圖書館內的歧視感知情況的研究成果。所以筆者以歧視感知為切入點，通過組建專家組，構建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指數，并通過實證研究，了解我國圖書館，尤其是公共圖書館的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情況，以從側面反映我國圖書館的弱勢群體服務成效與存在的問題。

3 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指數

3.1 成立專家組

專家組的組建對本次研究具有重要的作用，專家組成員的意見在歧視感知指標體系的構建以及各級指標的賦權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13］。為了保證研究的科學性與權威性，本研究從圖書館弱勢群體研究、公共圖書館日常管理與服務領域挑選了8名專家學者，其中高校科研單位6人，公共圖書館管理部門2人，參與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指標體系的篩選、構建以及各級指標的賦權工作。專家組的學歷構成、職稱、工作年限等基本情況如下：

對專家組成員選擇時，主要考慮學歷、職稱、工作年限和對研究對象的熟悉程度四個要素。如表2所示，8名專家擁有研究生學歷占75%，高級職稱占75%，工作年限10年以上的占62.5%，對圖書館弱勢群體研究領域熟悉和很熟悉的專家占專家組成員的87.5%。總體上來看，專家組的成員具有學歷層次高、理論知識面廣、研究實踐經驗豐富的特點，8名專家成員能夠為本次研究提供極具參考價值的指導和建議。

3.2 構建歧視感知模型

筆者在前期的文獻調研的基礎上，根據貶低-歧視感知量表［14］，結合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的具體情況，初步編制了由3個一級指標，20個二級指標組成的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模型。專家組成立后，筆者將初步編制的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模型分別發給8位專家，使用5級評分法：非常重要（5分）、較為重要（4分）、一般重要（3分）、較不重要（2分）、很不重要（1分），對各項初始評價指標進行評分。并設置開放問答，征詢專家對于原始指標體系的修改、刪除和補充建議。在綜合專家組的意見，對專家認為不合適的指標及專家打分評分較低的指標進行刪除，保留了專家組評分較高的指標，對于專家組認為需要補充的各級指標進行了添加，最終確立了由4個一級指標，22個二級指標的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模型，具體見表2。

表2 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模型指標

3.3 確立歧視感知指數公式

筆者綜合運用德爾菲法、層次分析法和權值評優法，來對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模型指標進行賦權，并最終確立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指數的計算公式。具體步驟為：

（1）根據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模型，制定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AHP調查問卷；（2）將AHP調查問卷分別發予專家組8位專家進行填寫，依據標度含義（表3）對4個一級指標和22個二級指標進行兩兩對比打分［15］，并將問卷回收；（3）綜合專家的打分情況，構建1個一級指標比較判斷矩陣和4個二級指標比較判斷矩陣，并通過計算處理，最終確定4個一級指標和22個二級指標的權重系數及歧視感知指數的計算公式。具體標度含義如表3所示。

表3 評分標度含義

3.3.1 一級指標賦權

根據專家組成員的反饋結果，構建一級指標比較判斷矩陣：

根據方根法計算比較判斷矩陣C的最大特征根λCmax及對應的特征向量Wc；

λCmax=4.1773，

其次，對比較判斷矩陣的一致性檢驗：

（1）計算一致性指標CI；

（2）查找相應的平均隨機一致性指標RI；

對n=1，2…，9時，RI的值具體如表4。

表4 RI的值

（3）計算一致性比例CR；

比較判斷矩陣的一致性可以接受，無須對比較判斷矩陣進行修正。

3.3.2 二級指標賦權

（1）“敵意行為”指標中二級指標比較判斷矩陣如表5。對比較判斷矩陣C1進行計算，可得權重向量C1=(0.0515，0.1169，0.1184，0.2875，0.4256)T,λC1max=5.2499，CR=0.0558<0.10，比較判斷矩陣的一致性可以接受。

表5 “敵意行為”指標中二級指標權重計算表

（2）“關注行為”指標中二級指標比較判斷矩陣如表6。對比較判斷矩陣C2進行計算，可得權重向 量C2=(0.0572，0.1260，0.2881，0.1343，0.0974，0.1301，0.0663，0.0503，0.0503)T,λC2max=10.0112，CR=0.0866<0.10，比較判斷矩陣的一致性可以接受。

表6 “關注行為”指標中二級指標權重計算表

（3）“不友好行為（熟人）”指標中二級指標比較判斷矩陣如表7。對比較判斷矩陣C3進行計算，可得權重向量C3=(0.3445，0.1069，0.3813，0.1673)T，λC3max=4.0457，CR=0.0171<0.10，比 較判斷矩陣的一致性可以接受。

表7 “不友好行為（館員）”指標中二級指標權重計算表

（4）“不友好行為（陌生人）”指標中二級指標比較判斷矩陣如表8。對比較判斷矩陣C4進行計算，可得權重向量C4=(0.4531，0.2265，0.1602，

表8 “不友好行為（其他讀者）”指標中二級指標權重計算表

3.3.3 權重合成及歧視感知指數0.1602)T,λC4max=4.2463，CR=0.0923<0.10，比 較判斷矩陣的一致性可以接受。

根據表9計算出的22項二級指標的權重系數Wi，結合研究樣本對各項指標的打分Pi，得到歧視感知指數（Perceived Discrimination Index，PDI），其計算公式為：

表9 各級指標組合權重系數表

其中，Wi為第i項評價指標的合成權重（具體見表9），Pi為調查對象的第i項評價指標評分值的算數平均數。PDI的值與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程度呈正相關，PDI的值越大，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度就越高，歧視現象就越嚴重。反之則歧視感知度就越低，歧視現象就越少，圖書館的閱讀環境就更平等、和諧。

4 實證研究：對560名讀者的調查

本文主要通過紙質問卷的方式，對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進行抽樣調查，被調查對象根據自己平時的主觀感受，對照評價模型中的22項指標逐一打分，具體評分標準如下：

4.1 樣本人口學特征

本次調查問卷的發放時間為2020年8月15日-2020年10月15日，通過一對一問卷發放的方式共發放問卷583份。并對問卷填寫不標準、不完整，問卷填寫人為非研究群體等無效問卷剔除，最終得到有效問卷560份。560份問卷主要來自湖北省圖書館和武漢圖書館。被調查對象主要包括未成年人、老年人、殘疾人、外來務工人員、失業人員、醫院病人、低收入群體、流浪人員、周邊農村留守婦女等。其中，老年人296人，占52.86%；未成年人114人，占20.36%；殘疾人32人，占5.71%；外來務工人員75人，占13.39%；失業人員9人，占1.61%；低收入群體25人，占4.46%；醫院病人4人，占0.71%；流浪人員1人，占0.18%；周邊農村留守婦女4人，占0.72%。調查對象分布合理，皆對公共圖書館業務與服務較為熟悉，對社會性歧視也有一定的認知。其中，部分無法獨立完成問卷的未成年人，是在陪同人的幫助下完成。

4.2 信度與效度檢驗

筆者主要采用cronbachα系數來測量回收問卷數據的信度。經過測算，敵意行為、關注行為、不友好行為（熟人）、不友好行為（陌生人）四個一級指標的cronbachα系數分別為0.936、0.974、0.961、0.962，22項二級指標的cronbachα系數均高于0.7，且總體指標信度為0.986。分析項的CITC值均大于0.4，說明分析項之間具有良好的相關關系［16］。總體來說，研究數據信度系數值高于0.9，綜合說明數據信度質量高，可用于進一步分析。

本文的研究量表是在充分咨詢、考慮專家組的建議下構建的，具有很強的權威性。因此，主要采用內容效度比（Content Validity Ratio，CVR）來對量表的效度進行測試。對于最終的測度模型，專家組成員中有7人認為量表的題項設計合理，能夠很好地反映研究的內容。經過測算，CVR=(7-4)/4=0.75大于0.7，說明指標體系總體內容效度符合要求。

4.3 調查結果分析

根據統計綜合評分方法，筆者首先逐一統計了560份有效樣本中每一道題目的評分，并進行相加，最終計算出每一道題目的算術平均分；其次，依據表9中的目標層對目標層權重，在之前計算出的算術平均分基礎上，分別計算出22項指標的加權得分；最后，對各指標的加權得分進行相加，得出最終得分，即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指數（Perceived Discrimination Index，PDI）。具體詳表見表11。

表1 專家組基本情況

表11 指標得分詳表

由表11可以看出，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指數為7.335，對照表10的評分標準，公共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歧視感知程度介于歧視無感覺與歧視感覺不明顯之間，圖書館內閱讀服務環境和諧、平等，基本沒有針對弱勢讀者群體的歧視行為發生。究其原因，一方面是讓所有人公平、無障礙地獲取公共圖書館資源和服務的“圖書館精神”和“圖書館核心價值”的觀念深入圖書館人心，并在此觀念的指導下，不同級別的公共圖書館或多或少的針對弱勢讀者群體，開展了“貼近人心”的服務，營造了輕松、和諧、平等的圖書館環境，讓弱勢讀者群體感受到了圖書館的關愛與溫暖，體現了公共圖書館“以人為本”的服務宗旨，更彰顯了社會道德和人文關懷；另一方面，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整個社會對弱勢群體的關注度不斷增加，在養老、醫療等社會保險政策及社會救助制度方面都形成了對弱勢群體較為完善的保障體系，相關媒體對弱勢群體的報道也積極正面，引導受眾輿論，整個社會對于弱勢群體更加關愛與寬容，圖書館讀者群體也不例外。

表10 評分標準及含義

經過調查顯示，我國公共圖書館在保障弱勢群體公共信息服務權益方面確實做了一些工作，并取得了一定成效，弱勢讀者群體在公共圖書館中基本未感受到歧視，但目前我國公共圖書館的弱勢群體服務仍然存在著對弱勢群體情況不了解、弱勢群體服務倫理制度不健全、服務內容形式針對性不強、服務半徑局限于圖書館館內等問題［17］。公共圖書館應該加強圖書館弱勢群體服務倫理制度建設，將數字服務納入進來，提升服務的廣度與深度，將“請進來”與“送出去”相結合，以此擴大服務物理半徑，并做好前期調研工作，了解不同弱勢群體需求針對不同的弱勢群體開展精準服務［18］。通過這些舉措的實施，進一步提升公共圖書館弱勢群體的服務水平與質量，踐行為每個讀者服務的宗旨，樹立公共圖書館的正面形象，彰顯公共圖書館社會價值。

5 研究不足與下一階段研究重點

通過對560位圖書館弱勢讀者群體的調查，發現其在公共圖書館內基本未受到歧視。但本研究在以下兩方面仍存在不足：（1）調查對象選擇代表性不夠。筆者選取公共圖書館中整體條件較好的省級圖書館與省會城市圖書館讀者，未能將各地級市、縣、鄉鎮公共圖書館讀者納入調查。充分考慮到各級公共圖書館的現實差異，將各級圖書館的調查數據進行對比分析，并針對分析提出服務措施是下一步研究的一大方向。（2）對弱勢群體服務需求關注度不夠。本次研究主要聚焦于弱勢讀者群體在態度、行為等感官方面的測度，而未對弱勢讀者群體的服務需求及滿足程度進行考察，這是之后研究的重點。以上兩個方面，是下一階段研究的重點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