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大早,妹妹就給兩個哥哥打電話,哭著告訴他們:“父親病危。”在上海的老大,立即叫上司機和助理,開車向濟南一路狂奔;成都的老二,馬上安排好手頭的事,推掉一個講座,乘飛機到濟南。
老大和老二差不多同時趕到醫(yī)院。
父親上著呼吸機,頭上、身上插滿管子,心電圖監(jiān)護儀顯示屏上,綠色的線條像在勾勒山峰一樣,快速走動著。老大撓著他的光頭打著轉(zhuǎn),一個勁說:“找專家,找最好的專家。”妹妹抹著眼淚說,找的就是省里最好的專家,是她丈夫的表叔的親家的侄子的岳父。丈夫找表叔,表叔找親家,親家找侄子,侄子找岳父,拐了好幾個彎。
老大找到大夫說:“大夫,還該喊您個叔呢。請您救救俺爸,救救俺爸……”
老大把里邊裝著一萬元錢的大信封放在醫(yī)生辦公桌上。醫(yī)生抬頭,正了正眼鏡,看他一眼,繼續(xù)埋頭看病歷,“我們已經(jīng)盡了全力。”
老大說:“您給我個準信,俺爸還能活多少天?”
“病人的自身身體情況千差萬別,抗病能力不一樣。”
老大急了,“求求您給我個準信吧。”
“實話實說。也可能就在今天或明天,也可能能支撐三四個月。發(fā)生奇跡,活上幾年的情況,也不是沒有。”
“大夫,您說,他現(xiàn)在吃什么最好?只要世上有的,我都盡力去找。”
醫(yī)生把信封往他這邊推推,笑了笑,“我們也算親戚了,這個沒必要,你收好。現(xiàn)在病人還不能進食,最多喝點果汁。”
老大說:“那我們現(xiàn)在能做什么?就這么等著嗎?”
大夫說:“病危通知不是已經(jīng)下了嗎?怎么能沒事做呢?”
老大在醫(yī)院附近找了個飯店,點了酒菜,哥倆喝酒說話,越說越傷心。他們的父親參加過抗美援朝、西南剿匪,退役后到鐵路工作,快40歲才成家。母親生下小妹半年多,不幸遇車禍去世。父親就沒有續(xù)娶,硬是一個人把兄妹仨拉扯大。老大小時候調(diào)皮搗蛋,不好好上學,沒少給父親添麻煩;改革開放后辭職到南方經(jīng)商,越干越大,后來在上海搞起房地產(chǎn),當上了董事長。老二從小體弱多病,發(fā)病了都是父親背著上醫(yī)院,在醫(yī)院陪護。后來考上大學,在學校愛上一位家在成都的女同學,畢業(yè)后隨那姑娘去成都工作安家,現(xiàn)在也是高級工程師了。他們早有打算,把父親接到自己家里養(yǎng)老,盡盡孝心。父親身體一直很硬朗,熱衷于參加單位離退休人員活動,說什么也不愿意離開濟南。
老大嗚嗚地哭著說:“我小時候讓爸爸操了那么多心。要是爸爸這樣走了,養(yǎng)育之恩怎么報?”
老二的淚也像小溪一樣涌出,哽咽地說:“你為了掙錢,我為了愛情,我們倆都把父親扔在家不管,過自己的好日子去了。現(xiàn)在體會到子欲孝而親不在的感覺了。這真是人生最大的遺憾和悲哀。”
兩人議論起父親的人品。老大說,小時候他到郊區(qū)莊稼地里摘了幾個玉米,本想回家煮煮吃,結(jié)果差點讓老爸打死,還騎自行車帶他送回地里去。虧了老爸的嚴管,否則自己不知走上什么路。記得父親用單位分的材料打個小櫥柜,油漆還是自己買的,可他在單位就管倉庫,倉庫里有那么多油漆。老二說,父親太正直,不爭名不爭利,不求人,不怕得罪人,也不討好人,一輩子在單位好好工作,在家里好好拉扯他們?nèi)齻€子女,活得坦坦蕩蕩。年輕時想不通,覺得父親經(jīng)常犯傻,現(xiàn)在才明白父親才是真正的君子。人活出自我,活得踏實,比什么都重要。
二
第二天一早,兩人來到病房。妹妹正給父親換尿不濕。兩人忙搭手,端水擦身子。妹妹說,夜里爸爸不停地說話,但聽不清說的什么,光“租飛租飛”的。想了半天也不明白這“租飛”是個啥東西。
父親微睜開眼。老大老二馬上把頭伸過去,挨著父親的臉,輕聲問父親要什么。父親嘴唇動了一下,“租……飛……”聲音輕得像一縷青煙,又閉上了眼。
老大直起腰來,口里念叨了幾遍“租飛”,說:“一定是說的什么費,什么費該交了?朱、書、租,是什么費呢?”
妹妹一拍巴掌:“爸說的應該是租費。爸爸的那套房子租出去了,一定是惦記著房租的事。”
去年,妹妹家搬進一套復式住房,樓上樓下五間房,前后還有院子。妹妹跟父親說:“你不如跟我住,養(yǎng)個花種個菜,互相照顧都方便。”父親就同意了,把自己原有的一套兩居室租出去了。
妹妹說:“爸爸哪都好,就是在錢上太計較。這個集上的白菜賣八毛,那個集上的白菜賣七毛五,他就走到那個集上去買。”
老二說:“要理解爸爸。咱們小的時候,他除了要養(yǎng)我們?nèi)齻€,還要給爺爺家、姥爺家寄錢,每年還要給一個犧牲的戰(zhàn)友家寄錢。日子過得太緊,節(jié)儉成了他的心理定式了。”
父親身子一動。三人湊上去。父親緩緩睜開眼,嘴動了動。老大湊上去說:“爸,您想說啥?”
“租……飛,租……飛……”
妹妹湊向他的耳朵,大聲說:“您那房子的租金,人家一年一交。一年7200塊錢,去年4月交到今年4月。我記著呢。”
父親眉頭皺得更緊了,搖頭,臉憋得通紅,加重了聲音說:“租……飛,租……飛。”
妹妹又講,收到租金,一定存到他的存折里。老二搖搖頭,勸妹妹不要再說了。“很明顯,爸說的,不是房租。肯定是別的事。”他皺著眉低著頭想了一會兒,說:“是‘祖墳吧?是不是想死后葬在祖墳里?”
老大說:“有道理。可能是祖墳。”
妹妹搖搖頭說:“我跟爸爸這么多年,也聊過百年以后的事。他對死后的事想得很開。說過好多次,買墳立碑,瞎花錢,一百年以后誰記著?把骨灰直接撒到河里,想他的時候到河邊祭奠一下就行了。絕對沒有安葬在祖墳的想法。再一個,也沒聽說老家有什么祖墳啊。”
老大說:“租飛,是租飛?想租個飛機上天上飛?爸爸這輩子還沒坐過飛機呢。”
妹妹說:“你猜得更沒譜了。”
老二說:“別瞎猜了。我估計,父親念叨的,是個人。一個叫朱芬、祖芬、祝芬、儲芬或舒芬的人。”
老大沖他豎起大拇指,“還是高工有文化。”
妹妹說:“爸爸有個小本本,上邊記的都是電話號碼,可去查一下。”
父親的呼吸急促起來,忙叫值班醫(yī)生。推了針,吸了痰,加大了氧氣量,吊瓶里又加了新藥。
老大問值班醫(yī)生:“我爸能挺過今天嗎?”
值班醫(yī)生默然看了他一眼。
老大又想大哭。
老大對妹妹說:“走,查那個電話本去。不惜一切代價,把這個什么朱什么飛的人找來。一定了了父親最后的心愿。”
老二找了張紙,寫上“朱蘇初舒飛芬文威”八字,遞給妹妹,囑咐,名字中有這些字同音或諧音的,要重點查問。
老大和妹妹趕回家,找到那個小電話本。小本子上記了百十個人的電話,看了幾遍。名字能靠上“朱蘇初舒”的,但靠不上“飛芬文威”;靠上“飛芬文威”的,又靠不上“朱蘇初舒”。老大找煩了,把本子遞給助理,要他按號碼和名字一個一個打電話,就說自己是曾宜盛原單位的工作人員,打聽一個名字差不多叫朱飛或祖芬的人。只要名字和朱蘇初舒、飛芬文威掛點邊,就問聯(lián)系方式。隨后,帶著妹妹去找墓地去了。
三個小時后回來了,助理說:“小本上的電話全打了一遍,只有一個老人說,他剛給他出生的孫子起名,叫楚樹威。其他都沒有。”
哥倆拿著小本來到醫(yī)院,對老二講了。老二說:“不要泄氣,肯定有這個人。小妹,咱老家這些年來過人沒有?”
“前年來過。”她翻開本子,指著一個人名說,“就是他,爸爸讓我叫他三叔,一個遠親,年輕時和爸爸要好。”
老二說:“這個電話我來打。”
老二拿起手機撥通電話。“喂,是三叔嗎?我是濟南曾宜盛的兒子啊。對對。聽說我爸小時候和您關(guān)系最好。三叔您身體好嗎?祝您老人家身體健康。我打聽個人。咱村里有叫朱飛的嗎?是是,剛才是我們讓人找您問的,他可能沒講清楚。朱飛沒有是嗎?有叫別的什么飛的嗎?您好好想想。姓朱、祝、蘇什么的,叫什么飛,也可能是芬,也可能是文,也可能是威,您再好好想想。……對對,大人孩子,男的女的都行。本村沒有?您肯定?……哦哦。您再想想鄰村。叫什么?蘇志飛?蘇志飛是嗎?多大年紀?六十多了?哦哦。我爸認識他嗎?不認識啊。對對,我爸離開家的時候他可能剛出生。他家里都有什么人?哦,和他媽一起過日子?您能找到他嗎?不好找啊。麻煩您一定幫幫這個忙,一定。我們這有急事。找到他一定讓他給我回個電話,或告訴我他的電話也行。謝謝您了。謝謝謝謝。”
老大擺手道:“一個六十多的老頭子,能跟爸有啥關(guān)系?”
老二沉思了一會,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說不準,爸爸要見的,就是這個蘇志飛!”
老大和妹妹同時問:“為什么?”
“我是這樣想的,你們別不愿意聽。爸爸現(xiàn)在最想見的,能是什么人?一定是在爸爸心目中非常重要非常重要的人。我們設想,如果父親在村子里的時候有一個相好的,因為種種原因,沒能結(jié)婚,然后爸爸就去參軍了。但兩個人生下一個孩子,就是這個叫蘇志飛的。現(xiàn)在,爸爸快離世了,想念這個相好的和自己的大兒子,不是沒有可能。”
妹妹說:“二哥,你編電影呢?”
老二說:“現(xiàn)實生活中發(fā)生的事情,遠遠要比小說電影豐富得多。可能性是無限的。”
老大說:“我看老二分析得在理。咱媽去世以后,爸爸就沒再婚,是不是就想著這個蘇志飛他媽。”
妹妹說:“爸爸可是從來沒提過。”
老二說:“爸爸這種老實厚道、特別傳統(tǒng)、一身正氣的人,能提這種事?又不是啥光榮的事。但爸爸這種有個性的人,對愛情、親情會是很認真的。我懷疑我們小時候,他每年給犧牲的戰(zhàn)友家寄錢,就是寄給這個蘇志飛家的。如果我分析的是真的,爸爸心里對那對母子是會非常愧疚的。所以,現(xiàn)在到了臨終之際,他惦記著他們,是有道理的。”
老大說:“嗯,老二這樣一說,我覺得十有八九。我馬上去老家找這人。”
老二說:“等等,等那個蘇志飛回電話再說。”
老大說:“真是書呆子。你怎么知道三叔一找就找得到他?你怎么知道找到了他,他就一定回電話?就是回了電話,你怎么知道他就會來看咱爸?爸爸是分分秒秒的事。咱一分鐘也不能等。老家又沒多遠,我去把他娘倆帶來就是了。”
三
一路上高速下高速,走了一段國道,又走了一段省道,下了省道又翻四五座山,用了五六個小時,半夜時分到達縣城,老大和助理、司機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又翻過幾座山,到村里找到了三叔,送上厚禮。老大問那個蘇志飛他媽叫什么名字,三叔說叫王祖芬。老大一拍手,馬上打電話給老二:“老二,你神啊!蘇志飛他媽叫王祖芬啊!祖芬,租飛啊!就是她啦!”
三叔帶路,找到蘇志飛的家。只蘇志飛老媽一人在家,正在剁菜喂雞。雖說老太太年近九十,看樣子也就七十多歲的樣子。腿腳利索,皮膚白凈,慈眉善目,只是背稍微有些弓。老大想,這老人家年輕時必是美女。三叔告訴老太太,這是前村曾宜盛的兒子。老大問她認不認識自己的父親,她說記得,年輕時長得挺俊吧的,當兵,到朝鮮打仗,立了功,前村后村誰不知道?老大歡喜異常,讓三叔帶著去找蘇志飛。蘇志飛正在塑料大棚里給草莓噴藥。老大開門見山地說,父親想見他,請他務必去一下。蘇志飛茫然地說:“我不認識你父親啊。”老大把一疊錢塞進他的口袋,兄弟長兄弟短,一再懇求,說就是去一趟,讓父親看一眼就行。蘇志飛搞不清楚為什么他父親一定要見他,就是不去。老大急了,說:“今年你種的草莓我都包了,最高價,行不行?”助理一再說老大的公司有多么大,從手機里找出老大在公司的照片給蘇志飛看,那都是開會講話和在現(xiàn)場檢查的照片。三叔見老大心誠,也幫著說話,說他可擔保,不會出什么事的,蘇志飛才答應。老大又說:“你媽也得去。”蘇志飛堅決不同意。老大問:“你有幾個孩子?”蘇志飛說:“兩個,都在外面打工,混得不咋地。”老大說:“都去我公司去吧,我保證給安排好工作。”聽了這話,蘇志飛才答應。可怎么說通老媽呢?他們一起編了個理由,說老大和蘇志飛是好朋友,約老媽到城里玩兩天。回到家里,好說歹說,才把蘇志飛的母親說上了車。
老大坐在副駕駛座上,心急如焚,他不時從后視鏡中端詳這蘇志飛,越看越覺得與自己長得有些像。再看那位叫王祖芬的大媽,一臉的緊張,一聲不吭。打電話給妹妹,妹妹說父親還在睡著,剛才又“租飛”“租飛”地嘟噥了幾遍。
僅三個小時就趕到濟南,直奔病房。正巧,父親精神略有好轉(zhuǎn),小妹正在喂他果汁。
老大沖到床前:“爸,祖芬阿姨和蘇志飛來看您了。”
母子二人站在病床前,十分緊張地看著父親。父親看著他們,沒有表情。
老大又提高聲音,說:“爸,這是祖芬阿姨,后村的。這是她的兒子,蘇志飛。”
父親還是毫無表情。
那母子倆看看父親,又看看老大,又看看老二,又看看妹妹,又看看其他病床的病人,一臉慒懂。
老大請母子二人吃飯,想盡最后的努力,套出點線索來。
“您知道他年輕的時候,在村里有相好的嗎?”
老太太明白了什么,繃起臉,質(zhì)問:“你是不是以為你爸爸和我……”
蘇志飛也一下子虎下臉來。嚇得老大趕緊岔開話題,問起蘇志飛兒女的情況來,答應一定給他們安排個好工作。
四
“租……飛……,租……飛……”昏迷狀態(tài)的父親又吐出這樣的聲音。
老二說:“租金,排除了;想什么人,看來也可以排除了;還得往別的方面想。無論你如何想象,生活總有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老大說:“哎,對了。是不是要什么吃的?什么吃的叫租……飛呢?”
“豬肺!”妹妹大叫一聲,“爸爸愛吃豬肺,說這個東西好吃,還便宜。”
老大說:“太對了。豬肺!我們小時候,有個鄰居在肉聯(lián)廠工作,爸爸托過人家買豬肺給我們吃。”
老二說:“對。那時候吃不起肉,我一生病,爸爸就托鄰居買豬肺做給我們吃。”
老大晃著腦袋,哈哈大笑幾聲。老二仰起頭沖天花板長長嘆了一口氣。妹妹看著他倆哧哧直笑。
“這醫(yī)院附近就有個熟肉攤,我去買。”妹妹輕松地笑著出了門。
一會兒,妹妹就回來了。帶回一大摞保鮮盒。保鮮盒里裝著肺片、肺絲、肺丁、肺末,還有蒜泥;還有幾個小瓶,里邊裝著醬油、醋、香油。老大老二都說,還是妹妹心細。
三人湊上去,輕輕地喚著父親。父親睜開眼。
妹妹笑著說:“您要的豬肺,買來了。”
老大笑著說:“爸爸,豬肺,豬肺。”
老二笑著說:“您喜歡吃的。”
妹妹先用小勺舀了一點肺末,滴上了醬油、醋和香油,送到父親口邊。父親用嘴唇碰了碰,又閉上了眼。
傍晚,父親發(fā)起高燒,全身滾燙,嘴里還是努力地說著“租……飛……,租飛……”,趕快叫來值班大夫。大夫讓護士打上退燒針。老大問有沒有危險。大夫嘆口氣,搖了一下頭。
老大流著淚跺著腳說:“我的親爹唉,您到底要什么?您把您兒子急死了。”
老二流著淚搓著手說:“我白上了這么多年學,連爸的意思都破譯不了。爸要這樣走了,這個‘租飛就真成千古之謎了。”
妹妹不停地抹淚,“爸呀,您別這樣折磨我們啊。”
病房進來個老人,拎了一箱牛奶,直奔父親病床。老人很健談,說前天是25號,每月25號是離退休黨支部黨員活動日,這么多年了,老曾風雨無阻,到日子準時參加活動。這回老曾沒來參加活動,正奇怪呢,昨天接到一個說他要找人的電話,才知道他生病住院了。老朋友了,來看看。
老大說:“電話是我們打的。”
老人說:“我是社區(qū)退離休支部的組織委員,支部搞什么活動,你們的父親都很積極。你們的父親老實、正直、善良,真是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人品太好了。”
老二說:“大叔,您來得正好。我父親這幾天,老是說‘租飛租飛的,開始我們以為是惦記房子的租金,后來又猜測他想見什么人,后來又猜測他想吃豬肺,結(jié)果都不是。您幫我們想想,這‘租飛到底是什么?”
父親的手輕輕地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老者湊上去,問:“老曾啊,我來看你了。你想要什么?”
“租……飛……,租……飛……。”父親皺著眉,氣若游絲。
老者說:“老曾啊老曾!你都這個樣子了,還惦記著……”回頭對老大、老二和妹妹說:“每月25號黨員活動,交黨費。他是要你們替他交上組織費,就是黨費。”
父親的眉頭舒展了。
(本小說根據(jù)濟南機務段孔慶河提供的真實事跡改編。)
作者簡介:劉榮哲,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鐵路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曾出版中短篇小說集《無目的旅行》,散文集《靈知的領地》《守望天空》《人事感思書》《半醒的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