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虹 徐燕琳 杜田 陳振東 黃莉 牟利軍
先天性腎性尿崩癥(congenital nephrogenic diabetes insipidus,CNDI)是由于患者的抗利尿激素受體2(arginine vasopressin receptor 2,AVPR2)基因突變,導致抗利尿激素(arginine vasopressin,AVP)受體合成或功能發生障礙,從而引起腎性尿崩癥[1-2]。CNDI臨床罕見,早發痛風往往由單基因突變所致,但需首先排除繼發因素。目前國內CNDI繼發早發痛風病例的相關報道鮮見。本文報道一個AVPR2基因突變導致X連鎖CNDI繼發早發痛風的家系,探討CNDI繼發早發痛風的可能機制及其治療策略。
患者男,24歲,因“煩渴、多飲、多尿24年,反復多關節紅、腫、痛6年”于2019年3月入住建德市第一人民醫院。患者在嬰幼兒時期就有明顯的惡心、嘔吐,伴煩渴、多飲、多尿,易激惹,飲水量及尿量呈進行性增多;少年時飲水量可達10 L/d以上,夜尿達6次。6年前患者開始出現四肢多關節紅、腫、熱、痛,并反復發作。父母非近親結婚,否認家族性遺傳史及類似病史。入院查體:血壓148/98 mmHg,BMI 34.55,左足踝關節紅腫,皮溫高,觸痛明顯,右中指掌指關節見直徑約1 cm痛風石。血生化:鈉145.2 mmol/L(正常范圍:135~145 mmol/L),尿酸 552.0 μmol/L(正常范圍:202.3~416.5 μmol/L),肌酐 92.9 μmol/L(正常范圍:59~104 μmol/L),FPG 6.2 mmol/L,TG 3.04 mmol/L(正常范圍:0.56~1.70 mmol/L)。血滲透壓:303 mOsm/kgH2O,尿滲透壓:54 mOsm/kgH2O;尿比重:1.001;尿量 11 850 ml/d,尿酸清除率為4.93 ml/min。泌尿系統B超檢查未見異常。垂體增強MRI:垂體柄異常信號結節,考慮囊腫。右側垂體不均質低強化。雙足雙能量CT:左足第3、4跖骨近端骨間,右跟骨前內側可見小片狀尿酸結晶沉著,形成痛風結節。禁水加壓素試驗在進行2 h后因患者不能耐受提前終止。治療:首先考慮遺傳性中樞性尿崩癥,予醋酸去氨加壓素0.6 mg/d,治療7個月患者尿量無變化。故考慮患者為腎性尿崩癥,予全外顯因子基因檢測,發現患者AVPR2半合子突變(c:316C>T,p.Arg106Cys),來源為母親,父親無突變(圖1),父母均無癥狀,家系分析符合X連鎖遺傳方式(圖2)。CNDI診斷明確,治療上改氫氯噻嗪100 mg/d,同時予苯溴馬隆50 mg/d聯合非布司他40 mg/d降尿酸治療,2個月后患者夜尿由6次減少至1~2次,尿量減少至5 000~7 000 ml/d。隨訪中發現腎結石,故停用苯溴馬隆,血尿酸反彈至782 μmol/L,痛風未發作。

圖1 家系基因分析結果[a:患者AVPR2基因攜帶一個c.316C>T(p.Arg106Cys)半合突變(箭頭所示);b:患者父親AVPR2基因無突變;c:患者母親AVPR2基因攜帶一個c.316C>T(p.Arg106Cys)雜合突變(箭頭所示)]

圖2 本例患者家系圖(↗:先證者:正常;■:患病者;:雜合子)
該患者自幼發病,煩渴、多飲、多尿,易激惹,青少年期出現痛風;入院后發現大量低滲尿,垂體增強MRI發現垂體柄有信號異常,禁水加壓素試驗因患者不耐受提前終止,首先考慮遺傳性中樞性尿崩癥,予醋酸去氨加壓素治療,療效不佳。行基因檢測發現患者AVPR2半合子突變,來源為無臨床表型的母親。人類基因突變數據庫顯示此突變與腎性尿崩癥相關[3],故診斷為CNDI,治療方案調整為氫氯噻嗪后療效明顯。但未找到早發痛風的單基因突變,因此考慮早發痛風繼發于CNDI。但氫氯噻嗪治療尿崩過程中高尿酸血癥加重。
CNDI是一組較為少見的遺傳異質性疾病,僅占所有尿崩癥患者的10%,目前研究認為,該病的發生機制主要是AVPR2基因或水通道蛋白2基因突變所致。其中由AVPR2基因突變引起的X連鎖CNDI是其主要類型,占90%,可以家族遺傳性發病,也可以散發[4]。主要致病機制是大多數AVPR2突變導致的AVP受體滯留于細胞內,部分突變的AVP受體雖然能到達細胞表面,但不能與AVP結合,或不能刺激細胞內cAMP升高[5]。從1992年首次報道人AVPR2基因突變致X連鎖CNDI以來,目前全世界已報道約250種AVPR2致病基因突變[6]。國內一項較大樣本CNDI臨床研究發現,國內患者誤診、漏診率高,確診年齡(平均8歲)明顯晚于國外報道(平均9個月)[7]。此患者成年后才確診,亦符合這一研究結果。故臨床需提高對CNDI的認識,早期診斷CNDI。該病一般采用氫氯噻嗪治療,療效可。近年來CNDI的藥物治療有一些新進展,比如可恢復突變受體功能活性的AVPR2拮抗劑或激動劑,用于不同突變的CNDI治療。但由于其藥效受多種因素影響以及安全性等問題,目前尚未應用于臨床[8]。
目前我國痛風的患病率在1%~3%,并呈逐年上升、年輕化趨勢。<25歲伴有家族史的早發痛風多為單基因突變所致[9]。本例患者基因檢測排除了單基因遺傳相關的早發痛風,患者存在男性、高嘌呤飲食、代謝綜合征等多個痛風高危因素,既往有文獻報道4例成人CNDI合并痛風,痛風發病年齡>30歲,2例兒童CNDI均無高尿酸血癥。該文認為成人CNDI可繼發痛風,與尿酸排泄減少有關,而尿酸排泄減少與CNDI慢性升高的內源性血精氨酸加壓素導致腎血流量下降有關[10-11]。該患者在隨訪過程中多次檢測尿酸清除率均低于6.2 ml/min,與該文獻報道符合。故筆者推測上述多種機制導致患者早發痛風。氫氯噻嗪是治療CNDI的一線藥物,但氫氯噻嗪在治療CNDI時,可通過抑制遠端小管鈉離子的重吸收,使血容量下降,影響腎灌注,腎小球濾過率下降,影響尿酸排泄;也可直接干擾腎小管排泄尿酸,導致高尿酸血癥[12]。該患者在使用氫氯噻嗪后尿崩癥得到有效控制,但血尿酸升高,且難以糾正,治療棘手。根據患者情況,筆者將采取調整飲食結構,降低體重,非洛貝特降血脂降尿酸,非布司他加量至80 mg/d等方案,期望有效降低高尿酸血癥,避免出現因痛風反復發作帶來的嚴重并發癥。
總之,CNDI診斷容易延誤,基因檢測將為診治CNDI和預估病情提供重要的依據。CNDI繼發早發痛風非常罕見,主要機制為患者尿酸排泄減少,因氫氯噻嗪加重高尿酸血癥,造成CNDI繼發痛風治療非常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