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姆不撒謊

申婷婷

1

自從鄰居哥哥考上名牌大學，周翊的耳朵快要被嘮叨得想飛走了。

“誰不想當天才，那也得有天才的大腦。”周翊理所應當地想。忽然，背后有股力量拽著他往后一趔趄。“嘿，書包被樹枝鉤住了！”周翊第一反應道。他抬頭看，不對，藍楹的樹枝在頭頂上方接近云的地方。

他一個側身把書包轉過來，發現書包上拴著一條細長的銀線。

“對不起，我的魚鉤鉤到你了。”一個聲音說道。戴漁夫帽的男孩兒忙不迭地使勁兒一扯魚鉤，周翊的書包馬上獅子大開口。闖禍的男孩兒瞪大了眼睛，嘴巴半天也沒合攏。

呼！周翊嘆了一口氣，提著書包往家走。

“我來給你補一補。”男孩兒急忙甩掉魚鉤。淡藍色的藍楹旋起一股風，男孩兒拉著周翊的手停在一座房子門口，門牌寫著：奇異海的海怪貝姆。

一進門，魚風鈴便響徹了海貝殼街。周翊隨處看看，一只木雕企鵝端坐在書架上;海螺加濕器噴出濕熱的空氣;房間中央矗立著一棵頂著房頂的珊瑚，像圣誕樹一樣掛著紫珍珠，明亮極了。

貝姆沒有摘下帽子，徑直摘了一顆紫珍珠，放進北歐彩繪魚盤里，說：“剛才我釣到了你書包的倒影。”

貝姆小心地從一個暖水袋模樣的水壺往盤子里倒，不讓水影破碎，書包的倒影一下子被裝入了紫珍珠里。

“完成。”貝姆撈出紫珍珠，“捏碎它，你的書包跟以前一樣新。”

只見一道亮光包圍著周翊，當他睜開眼睛時，書包又變回原來的樣子。周翊繞著貝姆的珊瑚樹驚訝地叫道：“這可真神奇，你能賣給我一顆珍珠嗎？”

貝姆低頭略微一考量，用最優惠的價格賣給了他。后來，貝姆將周翊送回岸邊，自己又坐在海堤上釣魚。

第二天，自然課要觀察魚的呼吸方式。周翊和孫凌一塊兒將水盆搬到教室，趁周圍沒人，周翊迅速地把紫珍珠扔進水盆。

“什么掉進去了？”孫凌探著頭問。紫珍珠飛快地收走了孫凌的倒影。

“魔法師的贈品！”周翊暗自高興，班級第一名孫凌的倒影握在他的手里。

自從擁有了孫凌的倒影，周翊覺得世界變得閃閃發光。不過，他很快就發現自己沒有成為天才，反而越來越遲鈍。以前上課，周翊頂多是三心二意，似懂非懂。可偷走孫凌的倒影后，即使周翊全神貫注也完全跟聽天書差不多。一個簡單的句子，周翊總得顛過來倒過去想很久。

最讓他吃驚的是，他在操場跑步時，看見孫凌中途蹲下，他想要繞道，剛抬起一只腳，就被另一只腳絆了一下。他根本沒反應過來，笨拙地撲向孫凌。孫凌回頭敏捷地跳出跑道，伸手抓住了將要摔個嘴啃泥的周翊。

一定是孫凌的倒影搞的鬼！周翊氣呼呼地奔向海岸邊。無垠的海面，波光閃閃。

見到周翊滿臉通紅地跑過來，踉踉蹌蹌、汗涔涔的，貝姆高興得哈哈大笑。

“你，是在整人嗎？”周翊氣惱地問。

“別生氣，朋友，”海怪貝姆一本正經地說，“你再釣一次倒影，倒影變正，就能心想事成了。不過呢，你很快就會明白。”

2

周翊對學習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不管是哪門學科，紛紛向周翊敞開了大門，他完全享受起這種無所不知的快感。

涼風愜意，周翊停下腳步望著天邊的彩霞。這時，一個不協調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周翊激動得跳起來，揮舞手臂：“孫凌，我請你吃披薩，再去電影城。”

孫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匆匆忙忙地穿過人群，跳上一輛停在學校門口的汽車。“快點快點，上課要遲到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叫道，汽車迅速啟動，絕塵而去。

周翊一拍腦門，他們可以分享學到的東西，上課外班的孫凌也是給他上課。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讓他有點兒得意。

不過，孫凌卻一點兒也不滿意。他不像以前那么聰明了，干什么事情都手忙腳亂，越來越煩躁。終于，孫凌在一天下午“失蹤”了。周翊循著腦海里的聲音，走進了校園地下室。黑漆漆的空間里，一陣陣哽咽聲時起時落。孫凌團坐在臺階上，腦袋插在雙手中。

“你怎么回事呀？叫你也不答應。”周翊氣喘吁吁的聲音響起，冷不防地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太笨了，太笨了，不管怎么用功，腦袋里總是一團漿糊。”

見到孫凌失望的模樣，周翊突然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滋味。

3

“貝姆，貝姆，你這個騙人的海怪。”周翊跳著腳，往海面扔著貝殼。忽然，一根閃閃發光的線“啪”地將貝殼彈回了地面。貝姆非常驕傲地收起魚竿，站在臺階上，趾高氣揚地說：“貝——姆——從——不——撒——謊。”

不過，見周翊惱羞成怒，貝姆嘆了口氣，將魚竿朝空中一甩，便釣來了孫凌的倒影。

“扯碎它吧，孫凌就不被束縛了。”

周翊走近一步，抬頭望著貝姆的眼睛，他狠狠地將倒影扯成了碎條。

貝姆的魚鉤鉤到了月亮，“呼”地揚起一陣風。他向著對岸的城鎮跳過去，魚鱗般的光芒灑在海面上……

4

清晨，一輛熟悉的汽車從耷拉著腦袋的周翊身邊經過，孫凌使勁兒拽了拽他的肩膀。

“你……”

“玩膩了，我要學點東西，讓空白的大腦變得豐富。”孫凌哈哈一笑，像一只斗志昂揚的海鷗。

周翊悄悄地說：“謝謝貝姆，讓努力不說謊。”

“別客氣。”

貝姆的聲音在周翊的耳邊響起。他四處張望，也許貝姆一直都在人們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