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期地方戲曲批評現狀與本土話語重構
——基于CiteSpace知識圖譜的可視化分析

楚 愜，張子程

（內蒙古師范大學 文學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2）

CiteSpace 是各學科在對國內外文獻數據開展可視化分析時常會使用到的一款軟件。基于CiteSpace 對文獻數據信息繪制科學知識圖譜能夠有效實現學科信息點的可視化，借此能夠進行研究理論熱點、研究范式轉化、學科領域演進以及學科知識辨識等方面的研究。常見的科研數據可視化分析軟件有ArnetMiner（專家檢索系統）、PaperLens（數據關系挖掘）、TDA（Thomson Data Analysis）和CiteSpace等。與其他軟件相比，CiteSpace軟件融合了聚類分析、社會網絡分析、多維尺度分析等方法，側重于探測和分析學科研究前沿的演變趨勢、研究前沿與其知識基礎之間的關系，以及不同研究前沿之間的內部聯系。因此，本文以CNKI 核心期刊數據庫中的中圖分類號“J805”（戲劇評論、欣賞）的相關文獻數據為研究范本，利用CiteSpace 軟件（版本號5.7.R1 SE）對文獻進行相應數據挖掘和可視化分析，提煉出2015—2019 年時間間隔內“戲劇（戲曲）批評”的知識基礎，把握該領域研究的最新進展、前沿熱點、演化路徑和未來趨勢，為新時期地方戲曲批評的實踐與理論建構提供重要依據。

戲曲批評必然是作為戲曲藝術生存、發展的伴生形態而存在的。近年隨著戲曲行業的整體繁盛，地方戲曲及批評也得到了相應程度的發展。北京師范大學的程正民先生在論別林斯基文學批評的啟示時寫道：“文學理論和文學批評之間是一種相互聯系和相互作用的關系，文學批評需要在一定的文學理論觀念和方法論原則指導下進行，需要有一定的理論根據，而文學理論也需要從文學批評中不斷汲取新鮮的思想和經驗，不斷得到發展。”[1]同樣地，戲曲批評與戲曲話語也存在著如文學批評與文學理論一般的緊密聯系。在戲曲批評實踐過程中需要足夠的本土戲曲話語作為指導和支撐，一定時期的戲曲批評經驗又會反哺于一定時期的戲曲話語建構。一時代的戲曲批評實踐必然與一時代的戲曲話語建構互為羈絆而發展。同時，戲曲批評需要戲曲藝術自理論的給養，過分依賴于通過西方文藝理論或其他劇種戲曲理論汲取營養并非良謀，長此以往，會使地方戲曲批評及話語建構淪為“空中樓閣”而毫無內在生機。借助CNKI 核心期刊庫中2015—2019年間的J805/戲劇評論、欣賞類文章為研究樣本，通過CiteSpace軟件進行可視化數據分析使我們能夠充分地審視過去5 年時間（即習近平總書記發表文藝工作座談會重要講話以來）中國戲曲批評的發展概況，并由此來再度思考新時期中國戲曲的發展，尤以中國地方戲曲的本土性批評話語建構問題為主。

一、新時期地方戲曲批評現狀

以CNKI 核心期刊數據庫為數據來源，在高級檢索欄中，選取中圖分類號為“J805/戲劇評論、欣賞”；檢索時間跨度：發表時間2015—2019 年；來源類別勾選“核心期刊”，共得到791 篇文獻結果。將以上從CNKI 所收集的Refworks 數據轉換成適用于CiteSpace 分析的Web of Science（簡稱WOS）數據源，導入CiteSpace分析工具進行數據統計和生成科學知識圖譜，并對于相關的參數進行設置。“Time Slicing”（時 間 分 隔）：2015—2019 年；“Years Per Slice”（最小統計時間）：1年。“Term Source”（主題詞來源）：用于選擇主題詞提取位置，選擇Title（標題）、Author Keywords（作者關鍵詞）以及Keywords Plus（拓展關鍵詞）。“Node Types”（節點來源）：Keyword（關鍵詞）、Author（作者）、Institution（機構）。“Threshold”（缺值設置選擇）：g-index,k=25。“Pruning”（網絡剪裁）：Pathfinder（剪裁）。綜合運用科學計量學方法借助CiteSpace 可視化數據分析軟件進行樣本數據的關鍵詞共現分析。關鍵詞是一篇論文主要內容的高度凝練，能體現作者的主要觀點和學術思想。跟蹤關鍵詞可以掌握文獻所關注對象的發展狀態。運行CiteSpace 軟件并點擊“Node Types”（節點來源）：Keyword（關鍵詞），設置Node Lables 中的Threshold（頻次缺值）為3，得到清晰的可視化結果，獲得主要關鍵詞共現的知識圖譜如圖1。

從關鍵詞共現知識圖譜的總體分布情況來看，體現了近5 年來戲劇評論、欣賞所關涉的視角比較集中，但是仍有一些規模不小的分支，這些分支由主要關鍵詞與低頻關鍵詞構成，形成不同的聚類。同時，存在延長出去的、離圖譜中心距離較遠的一些關鍵詞，如跨文化戲劇等，這些關鍵詞對應的研究具有一定的特殊性，處于該研究領域主流視角的邊緣或前沿。由圖1 可知，獲得225 個節點（關鍵詞），208 條連線（共現關系），密度等于0.0083。從圖1中可以看出，不同節點的大小不同，代表著關鍵詞共現的頻次存在差異。圖1 中的節點越大，代表關鍵詞共現的頻次越高。點擊Network Summary Table，獲得關鍵詞詳細參數，經過整理可以得到關鍵詞的共現頻次。其中，關鍵詞頻次大于或等于數值10 的計有10 個。經過整理，關鍵詞頻次前10 的詞經過降序排列信息如表1。

圖1 j805/戲劇評論、欣賞相關論文關鍵詞共現知識圖譜

表1 J805/戲劇評論、欣賞相關論文關鍵詞頻次信息簡表

J805/戲劇評論、欣賞相關論文關鍵詞共現知識圖譜節點顏色的冷暖，代表節點首次出現時間的先后。其中，節點的中心顏色越接近冷色系，則說明該關鍵詞首次出現得越早；節點的中心顏色越接近暖色系，則說明該關鍵詞首次出現得越晚。如2019年首次出現的后戲劇劇場、沉浸式戲劇、新媒體戲劇等。關鍵詞的共現頻次越高，說明該領域的該關鍵詞的相關研究越多。此外，從圖1中可以看出，戲劇、戲曲、布萊希特、戲劇藝術、創作者、莎士比亞、契訶夫、劇作家、中國、傳承、《蘭陵王》等關鍵詞的連線最多，它們的degree值較高，是網絡中的關鍵節點。在圖譜邊緣存在一些孤立的、沒有任何共現關系的節點，如現代戲劇、文學性、藝術創新、周信芳、愛情、話劇、劇評、華裔戲劇、戲曲元素、誤讀、孟京輝戲劇、戲曲批評、秧歌劇、戲劇學、女性主義戲劇、小劇場、普利策戲劇獎、《櫻桃園》、里瑪斯·圖米納斯、ip資源等，這些關鍵詞在該領域的研究目前較為獨立，處在邊緣地位。通過人工干預的形式在CNKI核心期刊檢索的范本數據中進行二次人工篩選，共計有92 篇相關文獻與在CSSCI 期刊數據庫中檢索所得結果重合。其中，文章關注點主要涉及傳播視域、中西文化比較研究等。因此，其中有兩點較為集中存在的問題留待我們思考：其一，當前戲曲批評多以西方文藝理論為指導或是以中西方戲劇比較性研究為切入點；其二，地方戲曲批評缺乏本土性戲曲批評話語的支持。

二、地方戲曲批評本土話語的“現代危機”

在地方戲曲批評中存在著本土性戲曲藝術話語的“缺位”“失語”等現象，甚至是一定程度上“讓位”于西方文藝批評理論。中國地方戲曲批評話語雖不斷地發展，卻仍是處在一種較為原生的形態。相較于西方思辨性的戲劇理論，中國本土批評話語更多地傾向于經驗性的總結，理論性、思辨性略顯不足。但是，中國地方戲曲批評的本土話語歷經千百年的發展與演變，已然有著足夠豐富的戲曲批評話語實踐經驗和基礎。唐宋時期，崔令欽的《教坊記》、杜佑的《通典》、段安節的《樂府雜錄》等多是從封建教化尺度來對戲曲藝術展開批評，鮮有涉及戲曲藝術本體的批評。金元時期，以夏庭芝的《青樓集》、鐘嗣成的《錄鬼簿》等為代表，已經從單一的道德批評發展而成為評點樂師、演員等的具有一定現代戲曲批評范式的雛形。明清時期，有王驥德的《曲律》、李漁的《閑情偶寄》等從曲律、聲腔、編劇、排演等多維度進行更為專業的戲曲評點。自五四以來，中國戲曲理論與批評又先后經由梁啟超、汪笑儂、柳亞子等眾多文化先驅的積極探索，已然有“學習”西方文藝理論來“彌補”中國本土戲曲批評理論不足的趨勢。在近百年的時間里，中國戲曲批評在不斷地“學習”西方的過程中忽略了中國戲曲藝術所伴生的本土性戲曲批評話語的存在與作用。

戲劇藝術與戲曲藝術是存在著不小的差異性的。西方戲劇的劇場理論、觀眾理論等能夠為中國戲曲藝術帶來新的欣賞、批評視角和理論支撐，而中國戲曲也有著獨有的曲律、聲腔、行當和程式等戲曲話語的自建構存在。中西方存在著文化生態方面的較大差異，繼而孕育了中西方不同的戲劇（戲曲）藝術形態。中國戲曲更講求從戲曲的唱念做打到演員的手眼身法步的細節把握和整體協調，這是一種完全不同于西方戲劇審美藝術的評判標尺。王一川教授在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2020 年度網絡培訓課程《通向中國藝術心靈傳統》及其著作《中國藝術心靈》中都談到了中國的“現代危機”和對待中西文化理念的基本態度，“正是處于現代危機時刻重建中國文化傳統的自覺意識……再根據自身文化傳統復興需要，熔鑄成中國藝術心靈這一新范疇”[2]。我們在學習、借鑒和趕超西方文藝理論的過程中，更應當時刻關注中國文化傳統這一根脈。顯然地，中國地方戲曲批評從近年來CNKI 核心期刊數據庫中所能夠檢索到的文章概況來看是存在著地方戲曲傳統批評話語的消解危機的。大量地引進西方劇場理論、審美受眾理論等文藝批評理論來對比研究和欣賞中國傳統戲曲藝術，尤其是對中國地方戲曲藝術往往能夠帶來一種更為新奇的視角。在審美視角的契合度方面，西方文藝批評理論未必能夠優于中國地方戲曲理論。外來的和尚好念經，本土的和尚更懂經。西方戲劇理論中的審美受眾理論更多地講究沉浸式的戲劇體驗，這與中國傳統戲曲寫意式的審美體驗截然不同。中國本土的戲曲批評話語是與中國本土的戲曲藝術相伴生存、發展至今的，是無數先賢在戲曲編劇、排演、欣賞的過程中積累下的經驗和悟得的理論。就理論的體系化程度來講，中國戲曲理論要稍遜于西方文藝理論的嚴謹和系統。在理論的契合度和戲曲欣賞的指導性等方面，中國戲曲理論則遠比西方文藝理論更具有話語權。

不少地方戲曲劇種或院團在謀求短期快速發展的主觀需求與自身盲目適應的客觀實際相矛盾的過程中，頗似“邯鄲學步”“東施效顰”地使原本屬于地方戲曲所獨有的地方性特色和亮點被舍去，原有的審美受眾群體難以接受當前中國各地方戲曲藝術同質化的變化，進而使地方戲曲原有的文化生態基質在無形之中被自我消解、破壞。引述羅懷臻先生在2018年國家藝術基金項目“地方戲青年評論人才培養”班上作《戲曲的“城市化”與“鄉土化”》報告時的一段講演，其中曾談道：“城市‘千城一面’所帶來的文化趨同，需要地方文化的差別化。城市還在，‘市聲’已然不再。”許多地方戲曲或是伴著地方民俗節慶、歌舞表演一同進行演出，或是角色行當中生旦凈丑原本不全，或是唱腔曲詞地域性話語韻味獨特等。總之，地方戲曲往往是在一個相對穩定的文化生態區域內生存、繁衍，它們有著自己相對穩定且各具特色的表演風格、方言語系、角色行當和風俗習慣等。一味地盲目學習西方歌劇、舞劇與話劇，以及中國本土的京劇、昆曲等藝術進劇場演出、補齊行當、樂隊西洋化等，使得不少地方戲曲不僅沒能如愿地爭取到更多新的審美受眾，反倒使原有相對穩固的地域性審美受眾群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害。究其癥因，即是地方戲曲的個性消解和缺少地方戲曲批評話語。

應對中國地方戲曲本土批評話語確然存在的消解情況，首先應充分地正視中國戲曲文化自己的理論成果，并加以體系化、系統化；其次是對西方文藝批評理論中的合理成分理性、適度和辯證地加以吸收與融合；再次就是立足于中國戲曲藝術本土地域特色的本質，時刻保持警醒的態度來保證地方戲曲藝術及批評等主體意識不發生錯位。

三、地方戲曲批評話語的重構

面對當前中國戲曲批評的自理論不足問題，除了正視依然存在的問題，更加重要的就是要加緊地方戲曲批評理論的重構。我們不僅應當對中國傳統文化中戲曲批評話語的合理成分加以理論化、系統化、體系化，更要繼續深化、細化建構更為契合地方戲曲獨特藝術魅力的欣賞和批評理論。從正視中西方戲劇（戲曲）及文藝理論的差異性到理性看待中國京劇、昆曲等主流戲曲藝術與各地方戲曲藝術的差異性。以往我們更多的是將關注視野聚焦在辨析中西方戲劇（戲曲）的差異性和相似性的方面，忽略掉了中國戲曲藝術自身也存在著劇種、地域等的差異性和相似性問題。在新中國成立以后，中國不少地方戲曲藝術急于謀求自身的發展而盲目冒進地“學習”“借鑒”“模仿”京劇、昆曲等主流戲曲藝術的表演程式、角色行當、聲腔曲律等，“博采眾長”地拓展審美受眾群體。在此過程中，地方戲曲的“地方性”逐漸消隱，京劇、昆曲等藝術“代表性”“乘虛而入”。中國已有的戲曲批評話語是否適宜于所有中國本土戲曲藝術的欣賞與批評，這是一個有待實踐檢驗和理論商榷的問題。但是，在保護地方戲曲“地方性”“差異性”方面顯然是沒有能夠發揮應有的作用。在已有中國戲曲批評話語框架的基礎上建構起更為細致、適宜和科學的地方戲曲批評話語是解決中國地方戲曲批評自理論不足和地方戲曲“地方性”消隱等問題的一劑良方。因此，要真正地重新建構起中國地方戲曲批評話語就必須抓住“地域性”這一關鍵點。

地方戲曲之個性，不僅僅在于地域區劃的標志，如晉劇、豫劇、揚劇等在念白、唱腔方面的地域影響。舊時已然成型的地方劇種承襲著地緣性相對穩定的方言語匯特色和地域風俗，隨著經商貿易、災禍饑荒、政權更迭等原因作為“鄉音”這樣一種專屬性質的情感文化符號而傳播于外。地方劇種在外傳的過程中也在發生著另一種“本土性”或“地域性”的異變，以豫劇為例，傳播于新疆的豫劇、陜西的豫劇、上海的豫劇等都又在外傳的過程中生發出了新的地緣性特色。在2018 年河南省黃河戲劇節系列展演活動中，來自新疆、陜西、上海等地域的豫劇班團相繼登臺展演。通過觀演，地方審美受眾普遍能夠清晰地覺察出河南域外豫劇班團表演異樣風采的“地方性”特色。無論地方劇種在外傳過程中發生著怎樣的異變，如同血脈一樣賡續不斷的地域特色是難以磨滅殆盡的文化基因。因此，無論是地方戲曲還是地方戲曲的批評都應當尊重其內蘊的地域個性。在地方戲曲批評話語重構方面，應著重把握地方戲曲劇種的地方性特質和與西方歌劇、舞劇、話劇，中國本土的京劇、昆曲等主流戲曲藝術的差異性問題。在地方戲曲批評話語重構過程中要優先保證地方戲曲藝術特質不迷失，同時也不能吹毛求疵地去窮究地方戲曲一些細枝末節的差異。實際情況總是不盡如人意，現今多數的地方戲曲批評工作者往往是拿西方文藝批評理論或是較為成熟的中國京劇、昆曲等戲曲批評理論來嘗試解讀、解構地方戲曲藝術，忽視甚至是輕視、無視了地方戲曲批評原有的本土批評話語體系的存在意義和價值所在。

當各地方劇種都將關注的焦點聚集在西方歌劇、舞劇、話劇與中國京劇、昆曲等一種或幾種“主流”的藝術之上時，終將使自身藝術原有特質變得荒蕪。地方戲曲在表演、聲腔、行當與樂隊等方面“京劇化”“昆曲化”“交響化”，地方戲曲批評話語的西化均是一種無可爭議的普遍現象。顯然，無論是地方劇種的異化，還是地方戲曲批評話語的異化都已然背離了中國傳統文化所奉行的“中和”理念和近年習近平總書記多次提出并強調的“理論自信”“文化自信”。“文化自信”絕不是拿著西方文藝理論來論證我們中國自己的文藝理論的優越性，而是能夠通過深入挖掘自身話語的科學性、契合度等滿足我們不斷發展的審美需求和理論建樹。地方戲曲批評話語體系建設逐漸遲滯，取而代之的是更具廣泛受眾接受度的西方文藝批評話語體系。近年，各地方劇種不斷嘗試將尋求發展的目光聚焦于自身之外，忘卻了從本土劇種自身探求發展滯緩的癥因。西方歌劇、舞劇、話劇式的表演形式與中國京劇、昆曲化的表演門類等大行其道的同時，出現了許多理論界別的學者開始嘗試著利用所學專長的西方文藝理論視野進行中國本土地方戲曲的審美與批評。在給予地方戲曲以新的審視視野的同時，“權威”的消極作用也愈發擴大。使用西方文藝理論的視角來審視、評點中國傳統戲曲藝術，尤其是地方戲曲的舞臺、程式、身法、聲腔、曲律等，定然是比不得鐘嗣成、李漁、王驥德等中國古代文人的智慧成果的。東西方文藝理論調換視野評判文藝作品的做法仍是有待時間去檢驗的。羅懷臻、傅謹、王安葵等眾多戲劇界專家也在不斷地呼吁更多的戲劇界人士關注地方戲曲“本土性”的問題。大量西方文藝理論的擁入使地方戲曲原有的地域性文化特色、方言特色和風俗特色等維度的文藝批評視角被淡化，而更多的文藝批評者受“權威”的負面影響而聚焦于戲曲審美普適性的觀察視角。中西方文藝理論各具特色，一時難分優劣。基礎性的文藝底蘊能夠幫助欣賞者更好地解讀藝術作品。但是，作為有別于普通欣賞者的新時代文藝批評工作者，在具體的文藝作品欣賞過程中則應當也必須做到靈活化用中西方文藝理論，持中守正，不應當過分西化，機械地套用西方舶來理論進行中國本土文藝作品的批評與賞析。習近平總書記不斷地談到“文化自信”。作為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代表，戲曲藝術的地方劇種應當重新確立起獨立且自信的藝術格調，既要深入挖掘地方戲曲表演及批評獨有的藝術魅力，也要批判吸收西方文藝的可取之處。只有當我們真正破除掉“西方一切皆好”的時代思想局限時，我們才能真正做到“文化自信”。

新時期地方戲曲批評應該更加關注戲曲藝術的本土性、地域性特色。如韋勒克所講的：“各種藝術（造型藝術、文學和音樂）都有自己獨特的進化歷程，有自己不同的發展速度與包含各種因素的不同的內在結構。”[3]好的文藝批評必然是深植于藝術本體特色的基礎上，及時、有效地引導文藝朝著更好、更對的方向發展。習近平總書記在談到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的文藝發展存在“有‘高原’缺‘高峰’的現象”時針砭時弊，其講話精神的實質是在號召廣大文藝批評工作者應當敢于、善于“亮劍”，及時糾偏扶正，積極引導中國文藝立足于本民族優秀文化傳統的基礎上而謀求更高層次的發展。

我們要地方戲曲重歸中國國民主流審美視野的初衷是好的，但是不能夠機械地理解為“洋化”“京化”的地方戲曲才是重歸國民主流審美視野的唯二辦法。地方戲曲批評應當在習近平總書記系列文藝講話精神的正確指引下，朝著更具文化自信的表達和影響發展。首先，應當明白在不斷弘揚中華民族優秀文化的當下，我們首要的任務即是守好“社會主義文藝的靈魂”，以中國特色文藝理論視角來展開文藝批評工作；其次，我們應當堅持“人民中心”的文藝批評態度，人民群眾所喜聞樂見的導向健康的文藝作品應當有同樣具有“人民性”態度的文藝批評相伴；再次，新時期地方戲曲批評話語的重構應當是在其“本土性”“地域性”基礎之上兼顧文藝批評工作的時代性，批判吸收西方文藝批評理論能夠使我們在面對當代戲曲藝術同質化的情況之下更好地破除審美受眾感知共性的迷障。正如張德祥在《文化自信與正確的歷史觀》一文中開篇所言：“文藝，只有熱切地呼應時代，回答時代，才能與時代共振，也才能為時代所標舉、所標志，這就是‘文章合為時而著’。”[4]新時期地方戲曲批評話語的重構，“理論自信”是首要的，“話語體系”則是第二位的。要使得地方戲曲藝術和地方戲曲批評能夠長久地、獨立地、健康地發展下去，必然要有適宜于中國傳統地方戲曲的理論內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