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你回家

鄭茜

2021年3月19日，我受組織安排，陪同張鴻九烈士親屬去武夷山赤石暴動紀念園祭拜先烈。

68年來，尋找在赤石暴動中犧牲的張鴻九烈士的墓地，一直是張鴻九烈士親屬的心愿。

20世紀50年代初，張鴻九的父母收到了一封來自安徽省旌德縣的書信，寄信人是許普澍先生。信中告知了張鴻九犧牲的消息。兩位老人淚如雨下。此后，涇縣云嶺、歙縣巖寺都留下了兩位老人尋覓的蹤跡。而彼時信息閉塞，交通不便，以致多次尋蹤無果。

1954年，裕溪河發(fā)洪水，張鴻九烈士的遺物和許普澍先生的書信全被洪水卷走。這給日后尋找烈士瘞骨處帶來了困難。

1958年，政府頒發(fā)的烈士證上未寫明張鴻九犧牲的地點，于是，全家人又開始了漫長的尋找。

張鴻九的父母先后于20世紀60年代、70年代去世，臨終前，他們唯一的心愿就是要到張鴻九瘞骨的地方看看，哪怕只是捧一把他墳前的泥土帶回家。

張鴻九烈士的胞妹張錫年老人謹從父母遺命，于2019年11月，通過媒體終于找到了兄長的犧牲地。

2021年3月23日，春光明媚，精神矍鑠的張錫年老人手拄拐杖，來到馬鞍山東站。隨同前往的，還有張錫年的丈夫肖應才，以及他們的女兒、侄子、侄女。張錫年老人幾年前做了膝蓋手術，平時極少出門。然而，為了結(jié)束這68年的等待，也為了完成三代人的心愿，她不顧路途遙遠，毅然帶著親人們直奔武夷山赤石暴動紀念園，那里是大哥張鴻九的長眠之地。

動車風馳電掣般穿行在綠水青山間，1200多里的路程，被一條條高架橋和一座座隧道緊密銜接，4小時的車程在夜色中落下帷幕。

3月24日，赤石暴動紀念園里，一群人遠道而來，他們手捧花籃，拾階而上。這里長眠著73位革命先烈。張錫年老人借助拐杖的支撐力，疾步來到紀念園廣場。在半圓形的公墓前，老人潸然淚下，她越過花圃，把鮮花擺在烈士墓前，深深地三鞠躬：“大哥，我們來看你了，你可知道爸媽多想念你啊！媽媽為你流了多少淚啊！你走時太年輕了，才19歲……”此刻，暌違了半個多世紀的心里話，終于穿越時空得以傾訴。

在紀念園官路遙園長的指引下，張鴻九烈士的親人又來到了虎山廟大屠殺舊址，只見滿山茶樹蔥蘢碧綠，蒼松翠柏傲然挺立。1942年6月19日，19歲的張鴻九在這里被槍殺，是赤石暴動最年輕的革命烈士之一。張錫年老人觸景生情，呢喃道：“大哥，我們千里迢迢而來，就是要把你帶回家啊！”說著，老人拿出一個紅色的布袋和一把小鏟，撮了三鏟黃土放入布袋中……

新四軍赤石暴動紀念館內(nèi)陳列了張鴻九烈士的遺照，其生平簡介是這樣寫的：張鴻九，又名張運漕，安徽省含山縣人。1939年5月，在涇縣云嶺參加新四軍。1941年1月，在“皖南事變”突圍中被捕……

張錫年老人和晚輩們駐足凝眸，晚輩們說：“大伯的眼睛、嘴巴長得真像奶奶，你看他的眼神，還有嘴角，和奶奶像極了……”

張錫年老人注視著這張大哥生前留下的唯一的照片，說道：“大哥，你用鮮血和生命澆灌的信仰之花，早已生根、開花、結(jié)果，枝繁葉茂，而你卻將一世的思念留給了我們。你是我們家族的精神支柱，更是后輩們守望的精神家園。我們永遠懷念你、紀念你，你永遠活在我們?nèi)胰说男牡住！?/p>

在“春入遙山碧四周”的清明，張錫年老人帶著張鴻九烈士墳前的黃土，回到含山，把“他”葬在了父母的身旁。張錫年老人說：“爸、媽，我們把大哥帶回來了，把他的英靈接回家了，讓他永遠陪伴著你們。爸、媽，你們安息吧！”

長達68年的尋找，終于有了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