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信息技術產業發展困境及對策探析

龐慶堃 劉捷 于海亮

摘? ?要：近年來，美國對中國高科技持續封鎖打壓，不僅對中國的科技企業、科研院校等實體單位進行

圍堵制裁，還采取包括限制高科技投資、技術合作交流、高科技出口等多種手段，對中美科技合作造成 了嚴重負面影響。在此背景下，本文通過深入分析我國在信息技術產業方面存在的短板與困境，前瞻性 地提出應對策略和措施，以促進信息技術產業高質量發展，加快建設科技強國。

關鍵詞：科技競爭;芯片;操作系統;產業生態

018 年以來，美國持續對中國的科技企業、 科研院校等實體單位進行圍堵打壓，中美兩國在科 技領域的摩擦不斷增加。2020 年新冠疫情在全球暴 發后，美國并沒有因為疫情失控、種族暴亂、經濟 下滑等原因而放緩對我國信息技術等高科技領域的 制裁，反而呈現步步緊逼的態勢。美國新政府上臺 后不僅延續了上屆政府的對抗基調，而且在科技競 爭及對中國的科技政策設計上越來越精準。若由此 發展下去，諸如斷供“芯片”等卡脖子的現象會越 來越多，受制于人的狀況將很難改變。

一、中國信息技術產業發展面臨的主要困境

（一）芯片之殤

芯片是集成電路最為核心的部件，所有信息 產業、高端制造的發展都離不開芯片的支撐。當 前以華為為代表的科技公司也因高精度芯片受困 而苦苦掙扎，這反映了我國高科技產業面臨的“痛 點”。芯片生產包括設計、制造、封裝、測試等環節，我國在芯片特別是高端芯片研發制造領域尚 處于爬坡過坎的階段，許多領域存在短板。

眾所周知，我國芯片制造與先進國家存在巨大 差距，國內產品以中低端為主，高端芯片嚴重依賴 國外供應商，原因在于核心技術、核心制造設備受 制于人。目前，核心設備主要集中于日本、美國、 歐洲、韓國 4 個國家和地區，如全球 58 家晶圓制造設備商中，中國只有 4 家（上海盛美、上海中微、 Mattson、北方華創）;在以極紫外光 EUV 為代表的 先進光刻設備領域，荷蘭 ASML 公司的光刻機處于 一騎絕塵的地位，壟斷了全球 90% 的市場。因先 進芯片制造設備造成的這種短板制約了我國在芯片領域的發展? ?。

芯片從設計到量產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而高端集成電路人才短缺成為我們的軟 肋。一方面，我國大部分芯片企業為中小企業，競 爭力較弱，新產品市場回報周期較長，而且需要持 續的資金投入，常常無法獲得高端人才和資本市場 的青睞，這樣會造成高端人才儲備不足;另一方面， 國內頂尖高校的高技術人才流失嚴重，很多高端人才選擇出國，流入信息技術產業更為發達、薪資待 遇更為優越的國家和地區。當前，美國硅谷的工程 師中約有 2 萬精英來自我國頂尖高校。

（二）軟件之痛

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比，我國軟件產業起步較 低，技術積累較為薄弱，基礎軟件和工業軟件不 同程度地受到國外產品的擠壓，而且國外產品在 我國市場的普及率長期處于壟斷地位，國產化軟 件整體上難以取得突破。

在基礎軟件（操作系統、數據庫、辦公軟件 等）方面，因技術難度較高，且長期受到國外主 流產品的影響，發展較為緩慢，同時，國內生產 商面臨著內核不統一、軟硬件環境兼容性差、產 業鏈供需不平衡等問題，進而導致了基礎軟件發 展艱難、行業壟斷難以打破。

在工業軟件方面，按照產品形態、用途和特點 的不同，工業軟件市場可進一步細分為研發設計軟 件、生產控制軟件、信息管理軟件和嵌入式軟件。 從全球市場占比和自給率看，我國工業軟件的發展 與應用水平與美國等制造強國差距較大，自主工業 軟件自給率低。從細分市場自給率看，2016 年我 國研發設計類軟件市場規模為 103.5 億元，80% 被 國外公司主導，其中達索系統和西門子 PLM 市場占有率分別為 19.05% 和 10.73% ;生產控制類軟件60% 的市場份額被西門子、霍尼韋爾、GE 等跨國 企業占據;信息管理類軟件主要由浪潮、用友、金 蝶等國內企業主導，Oracle、SAP 等國外企業市場 占有率在 15% 左右。同時，一些高端產業領域的 專用工業軟件幾乎全部被國外公司壟斷，如國內集 成電路設計公司的設計軟件基本全部依靠 Synopsys、 Cadence、Mentor 三家美國公司，一旦被禁用，整個 產業鏈就可能斷裂 [2]。目前，在國產工業軟件遠不 如國外的現實情況下，龐大的市場蛋糕，被美國及 歐洲國家軟件商牢牢掌握分割的主動權 [3]。

（三）網絡之憂

習近平總書記指 出，沒有網絡安全就沒有 國家安全，互聯網核心技術是我們最大的“命 門”，核心技術受制于人是我們最大的隱患。現 在計算機網絡與其他信息技術的交互達到了前所 未有的深度，大量跨國界的電子網絡形成新空間 關系;同時網絡信息安全成為衡量國家利益的新 變量，成為關乎國家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平 穩發展的重大戰略性問題。美國前中情局雇員愛 德華·斯諾登曾向媒體曝光了美國政府的多個秘 密情報監視項目，其中代號為 PRISM 的“棱鏡” 項目顯示，美國政府正在計劃監控互聯網活動，秘密收集電話記錄，蘋果、微軟、谷歌、雅虎、 Facebook、Youtube 等 9 家公司的服務器為該項目 提供信息 [4] ;2016 年美國總統大選，“郵件門”事 件更是讓美國民主黨后選人希拉里與總統之位無 緣。這反映了互聯網日益成為各國爭相競爭的橋 頭堡和戰略競爭的新戰場。

對我國而言，網絡同樣存在巨大的安全隱患， 突出表現在核心技術、網絡設備受制于人以及應用 環境根基不穩。互聯網最初起源于美國，“根”（域 名根服務器）植于美國，發展成熟于美國，在互聯 網技術的研究、投入、體系建設方面，美國擁有絕 對優勢。這種優勢在特殊時期就能轉換為重要的攻 擊利器，對其他國家網絡安全構成致命威脅。現在 很多國家（包括我國）所使用的互聯網關鍵技術大 部分都有美國制造的標簽，如核心交換機、服務器、 路由設備等，這些網絡設備形成對互聯網的技術壟 斷。另外，我國的信息技術產業近年來雖呈現高速 發展態勢，但成千上萬的應用服務都是建立在美國 制定的基礎架構之上，自身缺乏底層技術，其網絡 生態危如累卵，網絡安全難以保障。

（四）生態之困

長期以來我國依賴國外技術、國外設備、國 外產品，許多領域沒有形成自己的核心技術，沒 有建立起自主良性的生態鏈、價值鏈。例如芯片 領域競爭激烈、強者通吃，而我國芯片產業發展 滯后，在產業政策、人才培養、技術儲備、基礎 研究、工程應用方面未形成良性的自循環體系， 沒有培育起適應我國工業體系的生態鏈，久而久 之，就產生了對國外芯片產品和技術的依賴性， 國產芯片設計、制造等便與國外產生代差。

軟件同樣面臨困境，國外成熟的軟件產品已 在市場上形成了成熟的生態系統，具有先導優勢， 產業鏈上下游基礎配套完整，且長期形成的用戶 習慣推動國外產品不斷升級優化;而國內軟件開 發上下游生態鏈尚處于起步階段，難以改變用戶 長期的使用習慣，在核心技術、產品的成熟度和 市場占有率方面，國內軟件開發商也不具備與國 外同類企業競爭的優勢 [5]。

此外，國產化產品在軟硬件以及實際應用方面仍存在不足。一方面，國產軟硬件在功能、兼容性、 穩定性等方面表現不佳，系統集成難度較大，在國 產化設備基礎上建立的應用系統、網絡生態仍未形 成完整的生態鏈，多數企事業單位選型存在畏難情 緒，導致應用和推廣過程更加艱難;另一方面，對 從事國產化產品的企業而言，以國產化設備構建起 生態環境需要大量的人財物和時間投入，用于軟硬 件系統的重新改造，這無疑是一次極大的挑戰，而 且在一些關鍵領域，短期內無法替代，如高端仿真 設計、分析工具、企業管理和先進控制軟件等，這 樣便無法建立起新的自主可控的產業生態。

二、中國信息技術產業轉型破局之道

（一）立足長遠發展，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盡管中國已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科技實 力日益增強，但我們必須正視中美之間的發展差 距，特別是高科技領域創新能力的不足。要客觀 看待自身的優勢和劣勢，堅持新發展理念，一心一意謀發展。一方面，要大力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加快調整產業布局，突出解決我國發展過程中面臨 的短板和瓶頸，樹立崇尚科學、追求科學、敢于創 新、實業強國的價值觀，構建中國特色的產業創新 體系，營造允許試錯、寬容失敗的文化氛圍，畢竟 “鋼筋水泥”搭建不起芯片的地基，“娛樂致死”培 育不出高端人才，靠買、靠換終歸解決不了“卡脖 子”問題;另一方面，新冠疫情防控讓我們再次見 證了中國人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憑借完整的工業體 系、巨大的市場潛力以及開放包容的市場環境，必 將讓中國贏得時間和未來。

（二）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做好信息技術產業頂層設計

當前，傳統安全問題與非傳統安全問題相互 交織成為我國國際安全形勢面臨的最大威脅和挑 戰，尤其是非傳統安全問題更加突出，而美國發 起的科技制裁和封鎖不僅將我國信息技術產業的 短板徹底暴露，而且對我國的國家安全構成了嚴 重威脅。對此，必須重新定位信息技術產業的發 展方向，要站在國家安全的角度重新規劃布局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 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發展需要以國家為主導，堅持積極防御、自主創新、綜合防范的原則，探 索和把握產業持續發展的內在規律，科學規劃新 一代信息技術產業的發展方向、發展重點和保障 措施，形成基礎研究、應用研究、市場開發、生 產應用、金融支撐、人才培養的全產業鏈和生態 體系，實現我國信息技術產業體系的自主、可控、 健康和可持續。

（三）加強國際科學交流，探索多元科技合作方式

閉關鎖國沒有出路，深化合作是科技發展特 別是應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內在需求。 要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兩種資源，以推動科 技自立自強為導向，充分利用國際創新資源，探 索科技創新的有效途徑。我國應秉持開放、合作、 共享的發展思路，政府、科研院所、企業要積極 利用我國的巨大市場優勢、信息產業既有優勢以 及自身優勢建立交流合作機制，增進共同利益， 實現由點到線、由線到面的技術突破，努力在部 分重大科技領域或科技標準規則制定上掌握主動 權和話語權。另外，我們要看到，美國沒有能力 形成對我國的全方位封鎖，科技國際化發展趨勢 沒有發生根本改變。國際社會中的國家主體、市 場主體、國際組織以及美國企業實體都是基于各 自利益調整策略，不會全部對美國政府言聽計從， 這也為國際間的科技交流合作提供了契機。

（四）創造良好環境，加快培育和引進高層次人才

轉變人才培養方式。原有的教育培養體系為 我國農業和工業發展提供了強勁動力，隨著新科 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加速演進，信息化與工業化深 度融合，以新一代信息技術、高端制造、智能制 造等為代表的戰略新興產業成為產業轉型升級的 方向，所需人才呈現多領域、多學科交叉的發展 趨勢。對此，在學科設置方面更應注重理科基礎 學科（如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建設，為加 快發展現代產業體系培養高素質人才。

多措并舉留住人才。長期以來，信息技術領域的科研機構因工作環境、薪酬待遇、人才輸出 渠道等原因造成高素質人才流失現象普遍存在。 例如中科院合肥物質科學研究院 90 多名科研人員 集體離職事件某種程度上反映出我國高端人才面 臨的困境。對此，國家和各級政府應積極探索留 住人才的機制，給予信息技術研發人才在職務晉 升、薪資待遇、職稱評選等方面更多的提升空間 和政策支持，培育良性的競爭環境，激發人才的 積極性、創造性和獲得感。

加大對海外人才的引進力度。海外科技人才對推動我國高技術產業發展、提高國際競爭力至關 重要。隨著全球新冠疫情的大流行以及信息技術產 業的競爭日益加劇，高層次人才流動逐步加快。為 此，我國應抓住機遇，積極調整政策空間，以最大 程度地引進海外高端人才，推出中國版的“富布萊 特”計劃吸引全球人才。不僅要創造更加優厚的條 件吸引留住人才，比如在薪酬待遇、子女配偶就業、 住房等方面提供支持，而且要營造有利于海外高層 次人才實現理想抱負的創新創業環境，倡導以知識 價值為導向的分配制度，破除“唯論文”、“唯職稱” 的固有觀念，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和成果轉化保障機 制，維護科研人員的根本利益，推動海外人才由單 體轉向群體拓展，由群體向整體融合，為我國人才 儲備和產業發展持續提供動力。

（五）強化知識產權保護意識，加大知識產權保護力度

知識產權保護從本質上說是一種無形財產， 對原始初創人員提供了法律保護，調動了人們從 事科學技術研究的積極性和創造性，也為成果的 應用推廣和傳播提供了法律保障。目前我國在知 識產權保護意識和保護措施方面仍有不足，這將 削弱我國科技創新的競爭力，打壓原始初創人的 創造積極性。實際上，我國信息技術產業的弱勢， 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我國知識產權保護力度不夠， 國外產品長期對我國進行“傾銷”，導致我國信息 技術產業的自主研發能力不足，產品應用和推廣 受阻。為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要大力加強知 識產權體系建設，破解知識產權保護對產業升級 效應的弱化約束，強化信息技術產業的原始創新，力求在更高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上鼓勵企業加大 研發投入、提升企業技術創新能力。

（六）完善國家創新體系，推動信息技術產業創新發展

與美國相比，我國信息技術產業的研發投入比 重偏低。要以政府為主導、企業為主體、科研機構 為依托、高校為基礎，加強官產學研體系建設，優 化信息技術產業布局。國家層面，要制定適應我國 現代產業體系發展的信息技術產業的規范和標準， 大力提升自主創新能力，盡快突破關鍵核心技術; 同時要加大對信息技術產業的投入，促進各類創新 要素向企業集聚，采取措施加強官產學研的交流與 合作，推動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集群建設，構建更 強創新力、更高附加值、更安全可靠的產業鏈供應 鏈。企業層面，要強化企業創新主體地位，推進產 學研深度融合，企業要在產品研發、應用、市場推 廣等方面深耕細作，不斷促進產品升級與迭代，同 時利用可靠優質產品和信譽吸引更多的社會資本， 增強抵御風險的能力。科研機構要更多結合我國新 型工業化和信息化發展方向，開展基礎研究特別是 應用研究，破解產業發展過程中遇到的難點和痛 點。高等院校需要以高質量發展為導向，在既有學 科的基礎上，有傾向性地加大重點學科、前沿學科 的布局和建設，強化基礎研究和理論研究，大力培 養高素質復合型人才。

（七）做好政策研判和指導，穩步推進國產化替代

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國家相關部門要未 雨綢繆、提早謀劃，做好國產化替代的政策研判 和指導，分步驟逐步推進國產化替代工作，對于 涉及國家關鍵核心領域要先行先試。一方面，應 組織力量對國產化基礎軟硬件產品（如計算機硬 件、操作系統、數據庫等）在產品質量、穩定性、 兼容性、可靠性等方面進行測試，為國產化替代 提供有益經驗，彌補產品缺陷與不足，對于合格 的產品要制定“白名單”，發放“通行證”;另一 方面，國產化設備的推廣應立足市場實際，國家 相關部門應在產品應用之前在產品價值、價格、 產出等方面做進一步評估，同時對各生產商信息技術產品的價格予以指導，防止產品供應商之間 的惡性競爭，確保國產化信息產品被市場接納、 推廣和應用。

此外，企事業單位應組織自身力量開展摸排工 作，分類梳理統計現有基礎信息設備及相關適配軟 硬件的種類、數量、應用范圍，掌握需替代的專用 信息設備及相關適配軟硬件基礎數據。對國產化替 代后的信息基礎設施以及網絡生態做進一步評估， 按照先易后難、逐步替代的原則，建立基本的信息 基礎設施以及網絡生態，保障企事業單位在不影響 工作的前提下，逐步推進國產化替代工作。

三、結語

美國對我國高科技的封鎖和打壓仍將持續， 我們要丟掉幻想，正視現實，立足科技自立自強 和國內大循環，強化補短板、鍛長板，以戰略眼 光和新發展理念積極應對和破解我國信息技術產 業的安全和發展困境。要發揮新型舉國體制的優 勢，集中優勢力量，以新基建為契機，大力推進 我國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高質量發展，加快破解 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難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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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中國運載火箭技術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