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得十萬草方格

陳逸洋 孫可心 徐景暉

酷暑，烈日當空。藍牙音箱被擺在高高的沙丘頂上，鮮紅色的金屬外殼被太陽烤得熾熱，反射出刺眼的光澤。盡管如此，它不斷地、頑強地發出略帶沙啞的聲音，播報著馬龍與奧恰洛夫乒乓球賽的比分，連帶著將一個個分散站在沙丘上的同學的心也變得火熱。

這是綠格公益團在庫布齊沙漠的第10次出工。我們90名同學拿上鐵鍬，戴上手套，為了染綠這片沙漠。廣播中領先的戰績讓興奮、激動的情緒彌漫在炙熱的空氣中，備受鼓舞的我們也在大漠中開啟了一場征服風沙的競技游戲——“綠格”運動會。

“八比四！”

本次“綠格”運動會的“運動員”來自上海交通大學、浙江大學、華東師范大學等海內外近10所高校，實力均不容小覷。之所以能吸引如此眾多不同高校的同學前來參“賽”，是因為每年夏天，上海交通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學院綠格公益團都會面向全國大學生發出治沙征集令，組織大家奔赴大漠深處。從2016年起，綠格已經堅持了6個夏天。

耳旁是鐵鍬不斷相互碰撞的叮叮當當聲和同學們擦肩而過時衣服的細碎聲響。有的兩三人一組，拖著鐵鍬劃出相互垂直的長線，沙地上的劃痕互相交錯，組成長寬都為1米的格子;有的用鐵鍬松土，沿事先劃出的格子將鐵鍬用力插入沙子后向上翻起;剩下的人將撿來的紅柳枝沿著松過的沙土插入，并用力壓平沙子，搭出一個個的草方格。

別看這草方格外表看上去就是在沙地上用小草“畫”出的一個個方格子，造型極簡，但其中的學問可不少，草方格能防風能固沙，還能涵養水分。網狀的草方格就如同沙漠的微型防護帶，根據幾十年來治沙人的實踐經驗及科學研究發現，正方形的草方格沙障（草墻）有著更好的防風固沙效果，其中，1米見方的麥草方格由于其中心部分不易被氣流產生的旋渦掏空，固沙效果是最好的。

這也就有了我們這次綠格“運動會”的比賽項目和規則。項目就是制作沙柳障草方格，具體的規則是，在沙漠中四處收集合適長度、粗細的紅柳，并對枝杈進行處理。用鐵鍬畫出1×1米的方格，將鐵鍬深入沙中約20cm，沿著畫好的格子松沙。將紅柳整齊插入松好的沙中，兩兩間隔約三指寬。踩壓沙柳周圍的沙，固定沙柳障。勝利條件，就是固定眼前這個沙丘。

大漠賽場上，黃沙翻飛，就連空氣都像蒙著一層土黃色的濾鏡，鐵鍬每一回向下鏟得更深，都像是在申明這片土地上的人戰勝沙漠的決心愈堅。再向遠處望，飛揚的沙背后攢動的人影是撿完一捆樹枝快步走回沙丘的同伴——一半是治沙工作的用心，一半是急著聽比分的焦急。近處沙丘上傳來一位男同學扯著嗓子的二次播報：“他們四我們八，別著急！”，這條“遙遠”的消息被同學們一個接一個地傳到最遠處拾樹枝的平地上。這樣的熱切，似是再無別處可尋了。

“比——分——多——少——啦——？”

“八比五！”

“八比六！”

……大家的心仿佛被揪了起來。

“九比六！”

凝固的空氣中又逐漸響起鐵鍬與樹枝窸窸窣窣的聲音。

“九比七！”

陽光愈烈。小半個山坡的草方格連成一片，沙丘上的同學們也都初見疲態。領隊宣布短暫休息的口令正中了我們這群從生理到心理上焦灼難捱的青年人的下懷，于是不掩飾地向藍牙音箱簇擁過去團團圍坐，仔細地聽著并不穩定的信號帶來的一手賽事資訊。

“十比八了！”“……到賽點了！”一個激動到幾近沙啞的嗓音大喊。稍遠處假意鎮定的同學也將鐵鍬暫時插在沙里，咽咽口水，湊近了些。“能贏吧？”“一定可以！”

奧恰洛夫迎來了反攻，音箱里傳來了“十比九”的消息。“中國隊絕不認輸！”，緊張又興奮的聲音不絕于耳，身邊的同學吸了口氣，不服氣地又把鋤頭從地里拔出來，再狠狠地插進土里。

或許10分鐘的休息時間早就過去，而時間仿佛凝固了，領隊也就這樣默不作聲地同大家一道蹲在沙丘上。耳邊除了盛夏的風聲，只剩下東京奧運場館里乒乓球一次次撞擊臺面的聲音。

“十一比九！”

半秒后，身旁響起一陣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那聲響好像要讓這里的每一寸黃土都得知這一份捷報。坡下的同學還有些恍惚，“贏了嗎？贏了吧！”又是一陣激動得嗓子接近破音的高喊：“我們贏了！中國隊拿下半決賽了！”

應聲而來的是夕陽西下的晚風。我們紛紛拿起身邊的鐵鍬，決意“乘勝追擊”，也拿下我們與這片大漠的“總決賽”。

淡藍色的空氣里，零星的哼唱聲夾雜著“馬上就把這片種滿了”的歡呼聲。

5個小時，1000平方米。“終于種完了，回吧！”陣陣清風伴著沙礫吹過，冷卻下來的空氣里，是收工的同伴談笑走回基地的背影，遠方的帳篷里亮著似有似無的燈光，影影綽綽;而身后是一下午勞作所留下的大片草方格。從沙丘底下向上望，它與過去幾日的勞動成果綿綿延延地連成一片。我們就這樣在這片沙漠留下了第十片綠洲。

截至2021年，綠格公益團已經招募了上千名志愿者，以制作麥草方格、制作高立式沙障等方式參與防風治沙，影響范圍擴大到全國70余所高校，并在浙江大學、四川大學、華東師范大學等學校建立長期合作機制。目前治沙足跡已經遍布騰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和庫布奇沙漠，在甘肅、內蒙古、寧夏均建立了治沙基地，制作草方格超10萬個。制作草方格非常枯燥，綠格常采用各種趣味比賽形式，讓同學歡笑著把活干了。

責任編輯：馬春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