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笑聲

陶昌武

坐在圓通山動物園的看臺上，父親笑得那么舒心、愜意、忘情?！肮币魂嚱右魂嚕宕喽榱恋穆曇簦L時間在我的耳畔縈繞。

父親的笑聲，讓我感到無比欣慰。

在我的記憶里，別說開懷大笑，就是微笑都很少寫在父親臉上。生活的艱辛，窮苦的日子，長久地使父親緊繃著臉。不僅如此，他還曾在我的面前，兩次落淚。

整整一個多小時的表演，從大象跳舞到黑熊騎車載人，笑容一直掛在父親皮包骨頭的臉上，一刻也沒有消散過。我怎么都沒有想到，大象、黑熊、猴子等動物，模仿人的動作，竟有如此神奇的效果，把年逾古稀、虛弱不堪的父親那早已泯滅的童心，整個激活了。

或許，那短暫的時光，算得上父親生命中最開心、最放松的時刻。

年輕的時候，生長在偏僻農(nóng)村老家的父親，修過鐵路、公路、水庫、電站，因為勞累過度，花甲之年就百病纏身。有一天，我想起除了附近的鄉(xiāng)場和縣城，沒有出過遠(yuǎn)門的父親，不知道坐火車、乘飛機的感覺，更不理解都市的樣子。我突然覺得，應(yīng)該讓他去外面走走，感受一下時代的精彩。秋天，我陪著父親，坐上飛機，去了一趟春城?？粗鴻C艙外潔白的云絮，父親一輩子緊繃的臉，開始舒展。

次日一早，我們到了圓通山動物園。雖然父親生活在農(nóng)村，但如此近距離地與多種野生動物面對面，對父親來說，還是讓他覺得新鮮和興奮不已。

在猴山上，猴子們靈活的動作、滑稽的表演、活潑可愛的姿態(tài)，緊緊地抓住了父親的注意力，使他進(jìn)入了難得的開心狀態(tài)。

遠(yuǎn)遠(yuǎn)地，我就指著長頸鹿對他說，你看那種動物，身材高大，脖子很長。父親老眼昏花，說哪里有什么動物，那是畫在墻上的畫啊！直到走近了，父親才大吃一驚，興奮地叫起來：“哇，我的天，這么高！”

在狼館前面，父親若有所思，表情有些凝重。

他曾經(jīng)和我說過，少年時代，他和大伯上山放牛，有一頭牛走散了，他滿山溝尋找。不料被兩只狼盯上，但其中一只很講義氣，坐在山上觀望，另一只一個箭步，跳到他的背后，咬著后襟，將他拖倒。但他馬上彈坐起來，舉起手中的牛鞭，和狼搏斗，一邊大聲呼救，“哥哥，快來打狼！”牛鞭打斷了，他急中生智，順手折下身邊的樹枝，繼續(xù)抵擋。樹枝打斷了若干節(jié)，嗓音也嘶啞了，仍然不見大伯的身影。筋疲力盡的父親，越來越恐懼，他仿佛看到了死亡的陰影，正在籠向弱小的他。這時，也在尋找他的大伯，終于飛奔而來，解救了他。

若干年后，當(dāng)他重又面對當(dāng)年的敵人時，父親沖著一只狼，伸了伸舌頭，淡淡地說：“哎，好多年沒有遇到你們了！”父親告訴我，狼也是懂人性的，如果兩只狼同時攻擊他，他肯定完了。另一只狼之所以沒有參戰(zhàn)，因為它們覺得，對于一個小孩子來說，有失公平！

父親沒有看過的動物很多，包括大象。當(dāng)懶洋洋的大象進(jìn)入他的眼簾時，他又驚嘆道：“天吶，它一頓要吃多少東西啊！”

父親眼睛盯著野生動物，嘴上掛著輕松的笑容。他那皺紋滿面的臉，比平時不知舒展了多少倍。特別是在觀賞動物表演的過程中，他無拘無束，開懷大笑。

我在想，身為兒子，能讓父親不時地笑笑，真是一種難得的獎賞。

一生窮苦的父親，憔悴的臉上始終充滿憂愁和焦慮。我原以為，他可能一生都沒有露出笑容的機會。但我沒有想到，圓通山上的那場野生動物表演，會讓他在我的記憶里，留下一段永遠(yuǎn)不會消失的笑聲。

【技巧解讀】

1.對比手法的應(yīng)用。正因為長久的“憂愁和焦慮”才凸顯出了父親笑聲的珍貴，反襯出“我”的用心良苦。

2.回憶的穿插恰到好處，運用了蒙太奇手法去描寫父親和狼搏斗的場景，仿佛一段緊張的電影鏡頭，和父親參觀動物園的愜意感形成了對比，令人印象深刻。

【模擬考場】

打開心靈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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