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力 張立潔
2020 年5 月,在中央政治局常務委員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構建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這是習近平總書記立足于國內國際新形勢,面向本世紀中葉,把中國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重大戰略宣言,之后這一戰略被寫入了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公報。“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提出,既是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的深化,也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經濟發展指明了方向。雙循環新發展格局要著重發展實體經濟,避免投資無序化,充分發揮貨幣資本對新發展格局下產業及企業的金融支撐。本文從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角度,為金融促進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建立了一個理論基礎,結合實際,分析當前金融在促進新發展格局方面存在的問題,在此基礎上提出了具體的對策措施。這一研究對于新發展格局下的金融改革、開放和轉型,發揮金融的動力功能,找準金融在新發展格局中的定位,具有重要的實際意義。
目前針對“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研究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側重探究“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形成脈絡、理論內涵、時代價值和構建路徑,這類研究大多基于宏觀視角,強調對新發展格局的整體把握。董志勇和李成明(2020)[1]在對新發展格局進行歷史溯源、動因分析和邏輯闡釋的基礎上,深刻解讀了“雙循環”的自主性和必然性,并認為構建“雙循環”的重點在于:一是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重點推進國內經濟充分平衡發展;二是以規則制度型開放為重點推動構建更高層次開放型經濟。賈俊生(2020)[2]在總結和分析關于新發展格局經濟基礎的闡述、關于新發展格局科學概念和理論邏輯的論述以及對新發展格局實現路徑的闡述后認為,新發展格局既不是對過去發展方式的否定,也不是新冠疫情沖擊之下的短期之計,而是應對國際形勢變化的中長期戰略選擇,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創新成果。李猛(2020)[3]系統性地分析了當前中國構建新發展格局仍存在的阻礙,即消費增長動力不足、關鍵核心技術亟待突破、阻礙人才流動的“樊籬”依然存在、“去中國化”的全球化挑戰、供應鏈產業鏈中斷風險等問題,并提出了相應的政策建議。楊承訓(2020)[4]則運用辯證法、政治經濟學理論以及系統論等多種工具深刻剖析了“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中所蘊含的理論和現實意義,認為該戰略的提出是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系統論的發展,是在新高度上深化了改革開放理論。陸江源(2020)[5]通過歷年數據詳盡分析了中國近年來GDP 依靠內循環的比例以及參與國際循環的競爭力,從價值創造角度論證了“雙循環”經濟模式的合理性以及必要性。另一類研究則注重“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在實踐中的局部安排和具體問題,這類研究大多基于中觀甚至微觀的視角。黃斌歡和羅滟晴[6]從直播帶貨的角度,研究了“雙循環”背景下銷售勞動的轉型。米晉宏和夏飛(2020)[7]通過實證方法探討了“雙循環”背景下政府基礎研發與技術市場機制形成的關系。張興祥和王藝明(2020)[8]著重關注新發展格局下的自貿試驗區,認為自由貿易試驗區是鏈接“雙循環”的重要平臺和關鍵節點,也是促進“雙循環”新格局形成的重要抓手和有力支撐。關偉等(2021)[9]則利用1995—2018 年我國31 個省(市、區)(不含港澳臺地區)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分析,發現信用規模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大于其他行業,證明了信用要素在推進“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中的重要作用,并提出通過信用要素多維度激發經濟活力,以此暢通經濟“雙循環”。以上這些研究以概念性、描述性與解釋性居多,缺乏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邏輯基礎,對于金融在新發展格局中的作用未給予充分重視。“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下,中國金融制度正面臨著新一輪的開放升級和變革。本研究正是基于這一現實背景,從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角度,分析當前中國金融存在的問題以及助力新發展格局的金融動力機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具體的對策措施。這一研究對于新發展格局下的金融改革、開放和轉型,發揮金融的動力功能,找準金融在新發展格局中的定位,具有重要的實際意義。
馬克思的資本循環理論是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金融動力機制的理論基礎,需要從整體上來把握資本循環理論。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二卷主要闡述了這一理論,我們可以從中歸納出四個理論特點:
1.貨幣資本必須是充分的。貨幣資本向生產資本的形態轉化過程中,這一“充分性”具有豐富的意思:消耗在生產資料上的貨幣,在任何情況都必須是充分的;貨幣的使用必須在事前計劃好;貨幣對生產資料與勞動力的購買要按照適當比例安排好。[10]此外,貨幣資本要在空間與時間上合理分布,應動態均衡地配置到經濟循環中的。
2.資本循環不是簡單的循環,而是擴大的循環,貨幣資本的供給小于需求成為常態。這要求在資本循環中需要新增貨幣資本,它客觀上催生了金融衍生品等虛擬資本的出現。虛擬資本不限空間,不限地域,不限國家,在全球范圍內配置資源。它加速資本循環和周轉,促進資本積聚與資本集中,廣泛吸收社會閑散貨幣資本,滿足擴大再生產的需要。正如馬克思所說,假如必須等待積累去使某些單個資本增長到能夠修建鐵路的程度,那么恐怕直到今天世界上還沒有鐵路,但是,集中通過股份公司轉瞬之間就把這件事完成了。[11]
3.貨幣資本對消費起著保證的作用。雇傭工人只能靠出賣勞動力來過活。勞動力的維持,即工人自身的維持,要求每天進行消費。因此,必須每隔一個較短的時間付給他一次報酬,使他能夠反復進行為維持自身所需的各種購買。[10]馬克思在這里揭示了工人獲得工資后的購買行為,即工人會反復進行A-G-W 或者W-G-W 行為。工人獲得的工資越高,所能進行的購買就越多。馬克思在這里所講的消費資料市場是具有一定規律的:能夠滿足工人的各種需求,消費材料市場要有廣泛的規模,商品流通要高度發展,消費需要的增加與市場的擴大,導致消費材料生產的分工細化,生產資料的生產與消費資料的生產都將演進、升級與轉型。
4.資本循環具有一定的虛幻性質。馬克思指出,只注重G—W…P…W’—G’這一次形式,而非流動的、更新的形式時,當作惟一的循環形式時,它的虛幻形式及其虛幻解釋就會出現,因此把握資本循環必須強調把貨幣資本循環與其他資本循環的形式聯系起來。這實際上表明,貨幣資本不能脫離生產資本循環、商品資本循環而存在,也就是說一定要與實體經濟相結合。虛擬資本一旦失去必要的監督和管控,便會不可避免地和現實資本發生背離,助推虛假繁榮和生產過剩,導致信用危機和經濟危機。金融市場在馬克思去世之后有了進一步發展。金融體系在經濟循環中占據日益重要的作用,但不論貨幣和金融的形態及功能達到了多么復雜的程度,都只能通過商品生產過程創造價值,這一基本規律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以上部分,我們主要研究了資本循環的四個有關金融的理論特征,這對于我國進行的“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根據馬克思的資本循環理論,生產資本與商品資本在資本主義生產過程中居于核心地位,是資本家實現其生產目的的必然途徑。這就是說,新發展格局要重在發展實體經濟,發展好關系國計民生的實體經濟。此外,貨幣資本對生產資本、商品資本起著支撐的核心功能。因此,要充分發揮貨幣資本對新發展格局下的產業及企業發展提供金融支撐。正如習近平主席(2017)[12]指出,金融是現代經濟的血液。血脈通,增長才有力。因此,新發展格局一定要借助金融內在的動力機制促進經濟發展。此外,資本循環中的虛擬資本具有自身運行規律。恩格斯指出,雖然生產歸根到底是決定性的東西,但金融貿易一旦同商品貿易分離,它有自己的本性所決定的特殊的規律。當金融貿易發展到證券貿易后,金融就不僅受生產所支配,反過來也會對生產起支配作用。[13]這就是說,在新發展格局中,既要充分發展貨幣市場、資本市場,又要避免盲目投機,防止金融泡沫,促進貨幣資本與實體經濟的良性互動發展與效率提升。
在我國40 多年的改革開放與發展中,金融對經濟發展發揮了重要的支撐。在當前“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戰略背景下,運用馬克思貨幣資本循環理論,對我國金融從供給側、需要側、市場運行等方面進行分析,還存在一些問題。
從空間上看,當前我國的金融供給具有較大的省際差距。金融供給主要集中在東部發達省份,中西部以及東北省份的金融供給嚴重不足。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發布的2013—2019 年我國各地區社會融資規模數據,每年東部的增量都占全國增量的50%以上,中部占比呈現微弱的上升趨勢,而西部和東北地區則呈現下降態勢,尤其是東北,從2015 年的7.5%下降至2019 年的3.8%。再從地區銀行業金融機構布局來看(下表所示),東部地區不論是在機構個數還是從業人員方面,都占有明顯優勢。2017—2019 年,東部的金融機構從業人員總人數均高于中西部之和。此外,從萬得數據庫獲得的數據分析可知,2018 年,貸款流動性在省級層面出現明顯分化,2019 年分化進一步加劇,無論是企業貸款還是居民貸款,都在加速流向長三角、珠三角、北京和東部沿海省市。信貸投放結構的變化,必然使得不同地區的風險偏好發生變化。根據2019 年2 月央行上海總部調研組發布的報告,目前京滬深等經濟發達地區一般貸款平均利率分別低于全國約20-80 個基點,信用債發行平均利率分別低于全國約10-40 個基點,個人住房貸款平均利率也分別低于全國約20-70 個基點。這實際上是有違貨幣資本必須是充分的問題。在當下的我國,并非一種絕對意義上的不充分,而是表現為對比之下的不均衡。與發達省市相比,落后地區缺乏支持經濟發展所必要的貨幣供給,也即金融供給,這種“金融排斥”使得落后地區陷入經濟螺旋下滑的陷阱之中,形成地區金融發展失衡到區域發展下滑的惡性循環。

表 2017-2019 年我國各地區①銀行業金融機構概況 (單位:個)
從城鄉二元結構來看,與城市地區相比,農村地區的金融供給較為匱乏。農村金融的主要問題可以歸類為三點:第一,金融產品單一。農村金融體系由農村信用社、農業銀行、農業發展銀行構成基本框架,但信貸投入嚴重不足,貸款的期限、利率、額度等不能滿足現代農村對資金的基本需求。第二,農業保險、信貸抵押擔保等發展程度滯后。這既導致“三農”經濟收入平穩增長缺乏保障,也導致農村金融市場的信貸風險較高。第三,農村資金大量外流。近年來,農村商業銀行資金運用的非農化導致了農村資金的大量外流,使得農民貸款需求難以滿足,農村經濟發展受到限制。自2011 年以來,農村貸款的年增加額基本在2.5 萬億元上下浮動,占同期人民幣各項貸款增量的比例呈現下降趨勢,2018 年僅為13.8%。根據馬克思政治經濟學理論,貨幣資本循環不是簡單的循環,而是擴大的循環,需要新增貨幣資本。因此,農村地區金融資源的匱乏將嚴重阻礙擴大再生產過程,金融資本“下鄉難”,對“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下的鄉村振興造成了極大阻礙,不利于開發農村市場,更無益于發掘鄉村經濟的新增長點。
馬克思認為,社會再生產過程由生產、分配、交換和消費四個環節組成,生產環節占據著基礎作用,貨幣僅僅是商品貨幣價值的表現形式,只有無差別的人類勞動能夠創造商品價值。虛擬資本只是資本所有權的證書,能夠加速資本循環和周轉,優化金融功能,促進資本集中,滿足擴大再生產的需要。這意味著高效的金融體系必須承擔資源配置的職能,讓資本流向能夠真正創造價值的領域中去,而當前我國的金融體系尚不能充分發揮這一作用。具體來說,我國金融資源配置虛弱的問題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效率低下。在實體經濟中,制造業為立國之基。鞏固中國制造業的中心地位,是搶占價值鏈生態位的基礎,更是布局“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應有之義。但是,以四大行中市值最高的中國工商銀行為例,2019 年,中國工商銀行制造業貸款余額僅為16557.75 億元,僅占公司類貸款總余額的16.6%。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數據顯示,自2011 年以來,中國工業中長期貸款增加額與同期人民幣各項貸款增量之比長期在3%以下,最低時僅為1.8%。
二是金融體系未能充分激發企業的創新潛力。當前中國金融市場定價能力的不足直接導致了過于保守的風險偏好,金融機構更愿意為能夠提供房地產抵押的傳統產業提供信貸資金,而無法對輕資產、重研發的高新技術行業或者企業給予足夠的支持。房地產行業貸款占比過高不僅存在對實體經濟尤其是高科技企業的貸款擠出,而且給經濟體系埋下了巨大的風險隱患,一旦經濟下行造成大范圍貸款違約,就容易引發恐慌性拋售,對金融穩定產生系統性沖擊。
三是從所有制和規模分類的角度看,民營企業尤其是小微民營企業普遍存在融資難、融資貴問題。2019 年,我國小微企業平均貸款利率為6.82%。通過分析上市公司的財務數據,發現自2013 年以來,在25 個季度數據中,21 個季度民企財務費用同比增速高于國企,2017 年末二者差距甚至高達51.95 個百分點(汪會敏,2019)[14]。下圖表明,2012 至2017 年小微企業貸款占所有企業貸款的增量比例和余額比例均呈現穩中有升的態勢,前者和后者的最大值分別為49.1%和33%。近年來我國經濟下行周期開啟,一方面,資金的風險溢價攀升,擠壓了資金成本下調的空間,中小微企業普遍依賴的民間融資、小貸公司的費用上升尤其明顯;另一方面,也出現部分大企業資金周轉減速從而延長占用交易鏈上小微企業貸款時間的現象,這無疑使小微企業融資雪上加霜。可見,中小微企業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作出的卓越貢獻和其所獲得的金融資源之間依然存在嚴重的不匹配。

圖 2012—2017 年我國小微企業貸款余額與貸款增量
貨幣資本循環充分性要求融資市場平衡、健康,但目前我國在融資市場內部仍存在一定的結構失調問題。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直接融資市場與間接融資市場結構不平衡,間接融資占比過高;二是直接融資市場自身結構不平衡,債券市場發展滯后。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發布的數據,2016 年之前,我國直接融資比例一直呈上升趨勢,但是在之后卻出現了明顯的驟降。使用從中國人民銀行獲得的數據進行分析,可以發現,2017 至2018 年間,按照企業規模劃分,大型民營企業67%融資來自銀行貸款,而中型和小微民營企業貸款比則為76%和95%;按照行業劃分,高技術制造民營企業貸款融資占比為58%,傳統制造業、建筑業和服務業民營企業這一比例則分別為78%、87%和92%,樣本民營企業債券或股權融資等直接融資比例僅為12%;2019 年,受調查企業中95%通過銀行貸款融資,股票和債券融資分別為2%和1%,境內實體企業股票籌資額占同期新增社會融資額的比重僅為1.5%。間接融資比重過高不僅增加了企業的融資成本,還由于較為嚴格和保守的監管控制,難以滿足對新興產業、高風險項目的融資要求。Hus 等(2014)[15]基于34 個經濟體的實證研究表明,股票市場有助于創新,而信貸市場卻會阻礙創新,這主要是由于債權人的風險容忍度低,不愿意為了高不確定性的創新項目放棄穩定的收益。事實上,一般而言,在成熟的資本市場上債券融資額通常是股權融資額的3 至10 倍。而根據中國人民銀行2018 年披露的數據,在受調查的民營企業中,不論規模、行業以及成立時長如何,債券融資金額都僅為股票融資額的一半甚至以下。
按照馬克思的資本循環理論,貨幣資本對消費起著保證的作用。商品作為社會生產中的最后一環,只有通過消費生產才得以最終完成。消費為擴大再生產提供動力。通過發展消費金融,有利促進資本循環周轉得以順利、快速地實現。從中長期來看,構建新發展格局,可發揮中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把被抑制的消費需求釋放出來,把新型消費、升級消費壯大起來。消費金融的健康發展,能夠讓金融更好地服務實體經濟和民生,有助于形成立足于擴大國內需求的新發展格局。發達國家發展經驗表明:一國經濟在走向成熟的過程中,居民消費數量和質量的提高將成為經濟增長和結構升級的重要推動力。終端消費對美國GDP 增長的貢獻率長期保持在70%到80%,而我國終端消費對GDP 增長的貢獻率則基本低于70%,2019 年僅為57.8%。當前,全球經濟增速放緩,外需疲軟,而由投資主導的經濟增長模式難以為繼。因此,居民消費將成為長期經濟增長的動力。銳觀咨詢公開數據顯示:近年來中國消費信貸余額和消費信貸滲透率(消費信貸余額/GDP)均呈現明顯的上升態勢,但是與美國相比仍存在一定差距。
高效的金融體系能夠促進資本積聚與資本集中,廣泛吸收社會閑散貨幣資本,而這種閑散貨幣資本的來源不受地域的限制。但是現階段我國仍存在金融開放水平較低的問題,這使得國內市場無法充分吸收全球范圍內的金融資源,不能滿足擴大再生產的需要。具體而言,這一問題表現為以下三點:一是境外投資者占市場比例較低。我們對萬得數據的分析可知,2019 年外資持有A 股流通市值的比例不足4%,而美國股市中外資持有總市值占比約為15%,德國股市中外國投資者占比超過40%,日本股市中外國投資者占比約為30%。二是與金融市場開放相匹配的監管體系不完善。由金融市場開放帶來的多元化金融風險必然增加風險管控的難度,這就要求建立一個現代化動態管制體系,包含資本賬戶開放監管、利率市場化監管、離岸金融市場監管等多個方面。系統性法律法規的缺位使得金融監管的具體實踐中具有較大的隨意性,不能滿足應對金融市場風險的要求。三是人民幣國際化程度較低。根據徐偉呈等(2019)[16]的計算,從2001 年至2017 年,雖然人民幣國際化的程度持續提高,但是依然遠低于世界其他主要貨幣的國際化水平。而人民幣國際化水平較低又具體反映為匯率無法靈活調整、仍存在利率定價自律機制以及尚未完成自由兌換等問題。
根據馬克思政治經濟學,金融體系作為實體經濟的血脈,承擔著引導資金配置或者資金融通的功能。一個暢通的經濟循環過程,必然要求資金通過金融市場,從低效率行業或者企業轉移到高效率的行業或者企業,并且以合理的資金成本、合適的期限結構滿足實體經濟的資金需求。金融體系對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重要意義在于,健康運作的金融市場,能夠在中長期發揮與現代產業良性互動的協調機制,為實體經濟提供精準的市場信號,解決再生產過程中的要素分割問題,達到優化要素資源配置格局,提升經濟體循環效率的目的,進而助力我國經濟實現從“兩頭在外”的外循環模式到“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的平穩過渡。根據前面所論述的馬克思的資本循環理論與新發展格局的關系,提出下列對策建議:
在新發展格局的內循環經濟中,中西部區域經濟發展是關鍵,要大力促進這些區域金融循環流暢通,保證貨幣資本的充足。為解決金融供給省際不平衡、城鄉不平衡的現狀,進一步優化新發展格局下金融供給的空間分布,需要進行合理的金融供給側結構改革。一是增強中西部區域的金融能力建設。2020 年5 月,中央出臺了《關于新時代推進西部大開發形成新格局的指導意見》,強調西部地區應盡快形成大保護、大開放、高質量發展的新格局。新發展格式的新形勢為這一政策賦予了豐富內涵。川渝等西部地區,作為“一帶一路”建設和長江經濟帶的戰略支點,以及面向南亞開放的重要通道和環喜馬拉雅經濟合作帶建設的核心腹地,在建立區域金融中心、強化國際金融合作等方面具有極大潛力。應當進一步加強這些地區金融基礎設施的國際互聯互通,加快搭建國際金融合作平臺,推動跨境貿易簽證和跨境結算,創新國際消費應用主體,加強中外資本市場合作。二是在中西部等金融資源匱乏的地區,把貨幣資本與區域內的產業鏈、價值流結合起來,形成真正的資本循環流動,形成貨幣資本流動的政策導向。針對產業升級和科技創新設立基金項目,通過專業化管理和市場化運營,主導資金流向戰略性新興產業和高科技產業,促進當地經濟轉型升級。三是加快建立金融的區域監管體系,做到縱向貫通、橫向平衡和全面覆蓋。鼓勵金融產品和服務的合理創新,滿足不同主體的服務需求。同時加強金融生態建設,既增強金融資源稀缺地區人民群眾對金融體系的了解,也要提升各金融機構的服務意識和服務能力。
針對新農村建設的具體內容,要在“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下,引導金融機構加大服務小微企業、“三農”領域、貧困地區發展的力度,發揮金融體系吸收閑散資源、促進社會再生產的作用。充分發揮開發性金融和政策性金融在促增長、調結構方面的效能,發展農牧區金融服務機構、社區銀行和小微銀行等,積極利用互聯網、大數據增加金融服務的可得性,調整、創新金融服務模式,增加普惠金融供給端與需求端的匹配度,為中西部地區和農村地區提供接地氣的金融服務產品。具體地,應注重抓好三個方面:一是結合地區特點,加大對金融發展落后地區的金融供給,充分發揮金融體系的資源配置功能。例如:對于西藏、甘肅和寧夏等少數民族聚居的省份,可以大力發展民族手工業、基于民族特色的旅游業,對于中西部高原地區,可以發展特色農牧業,重點支持農產品深度加工和農業科技產業的發展。二是推進涉農金融的合理創新。圍繞糧食安全、綠色農業、一二三產業融合等鄉村振興重點領域,強化金融產品和服務方式的創新。鼓勵金融機構通過發行綠色金融債券等方式,籌集資金用于污染防治、清潔能源、節水、生態保護、綠色農業等綠色領域,同時逐步引導金融資源從高污染、高能耗的行業有序退出,大力發展綠色金融。三是引導金融資源與脫貧攻堅工作相連接,守住脫貧攻堅成果,完成從“脫貧”到“振興”的順利過渡。政府可以與金融機構合作,由政府提供易返貧致貧人口的常態化監測數據,由金融機構給予適當的金融支持,但是由政府兜底和承擔風險,提高金融機構參與的積極性,也消除其后顧之憂。同時,政府也要引導金融資源向脫貧地區受幫扶產業傾斜,促進產業升級。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實現高質量發展,必須實現依靠創新驅動的內涵型增長,大力提升自主創新能力,這是“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關鍵環節,需要建立在金融支持之上。馬克思十分重視信用制度在技術創新中的作用,他關于技術創新與資本積累的論述,實際上提出了“技術金融一體化”的思想,資本家進行技術創新離不開金融支持。[17]新發展格局的背景下,從供給側來看,企業需要通過創新提高全要素生產率,降低對外部資源的依賴,實現關鍵核心技術突破以及產業鏈各環節的補全;從需求側來看,通過創新提升產品質量與服務水平,帶動消費升級,真正做到立足內需、內需為主;從經濟實踐來看,金融體系可以敏銳地挖掘經濟增長點,瞄準“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中的新基建、高科技、城鎮化等關鍵領域,以核心企業為抓手延伸拓展產業鏈上下游客戶和業務;從資源要素配置上來看,金融體系能夠推進傳統或者產能過剩產業的優化重組,對于技術落后或者耗能過大的企業,金融機構可以逐漸減少對其開展業務,既引導這些企業有序地退出市場或者主動轉型升級,又更有效地滿足優質企業的資金需求,達到金融資源的最優配置。
提升金融資源配置能力,客觀上擴大貨幣資本循環的功效,增強金融體系服務實體經濟、激發創新潛能以及解決中小微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問題的能力。第一,緊密服務實體經濟,作好金融資源配置。可通過“破剛兌”和“抑套利”等多種方式降低融資成本,構建實體經濟和金融體系的良性互動機制;推進宏觀監管的改革,減少宏觀、中觀和微觀各層面的資本錯配;充分運用科技和數據資源,構建專業化的資金效率與財務分享信息平臺,持續提高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效率和水平。第二,從激發創新潛能作好金融資源配置。加強政府和銀行的合作,通過“風險池”的制度安排,將政府信用嵌入銀行的交易結構,通過讓政府承擔一部分銀行風險,增強商業銀行對初創科技企業的貸款力度;強化金融體系對高科技企業從初期創業到早期發育到后期成熟的長時間孵化機制,建立金融系統對科技型企業周期性的服務鏈。第三,充分利用信息化技術,建立以大數據為核心的科技金融服務平臺,克服傳統征信系統耗時長、動態性差以及維度低的缺點,更好地為高科技企業提供資金支持。第四,從著重于解決中小微企業融資問題,做好金融資源配置。進一步完善征信體系,由銀行等各類金融機構成立的中小微企業金融數據平臺形成了完善而穩定的征信體系,依托“科技助力+服務創新”雙輪驅動,強化普惠金融對中小微企業的服務力度。
建立與完善“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融資市場,是貨幣資本循環充分性的要求,可以增強貨幣資本循環的資本基礎,客觀上提升了經濟循環與周轉的速度、質量,有利于促進產業、物流經濟暢通。這可以從股票市場和債券市場兩個角度入手來加以分析。從股票市場來看,應做到以下三點:第一,加快完善注冊制制度,增強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針對性和有效性,提高審核注冊的質量、效率和透明度。同時,配合多元退市機制,打造高標準的資本市場體系,形成上市公司“有進有出、優勝劣汰”的良性競爭循環。第二,進一步發展做空機制,增強資本市場價格發現功能,提高資本市場的定價效率,從而對市場主體起到約束作用。第三,推進創業板和新三板改革,增強資本市場的吸引力、輻射力和覆蓋面。從債券市場來看,應做到以下四點:一是以服務實體經濟為出發點和落腳點,優化債券發行管理制度,積極推動債券產品創新,引導資金流向重點領域、重點行業和薄弱環節,支持經濟結構轉型升級;二是繼續支持商業銀行等金融機構發行資本債券,提高銀行業資本充足性,增強信貸投放能力,提升金融機構服務實體經濟的水平;三是加強違約風險監測預警,健全債券違約處置機制,豐富市場化的違約處置方式;四是以滬港通和滬倫通模式為例,探索向其他國際金融市場延伸的模式,豐富債券市場的產品和層次。
消費金融能夠緩解消費者面臨的流動性約束,從而提高消費者的消費水平,刺激內循環有效需求。通過消費升級反作用于生產過程,從而使得生產資料與消費資料的生產得以演進、升級與轉型。這意味著通過消費信貸,實現消費和生產、債權和債務的有機結合,既可改變制約消費水平的傳統農業社會消費觀念,又優化了社會信用結構,在一定程度上提高社會信用水平。在政策引導上,將消費金融轉型與產業高質量發展結合起來,促進綠色生態、高端制造產業發展,以此倒逼低端落后產能退出市場。促進消費金融轉型升級,應做到以下四點:第一,完善相應法律法規。當前我國對消費信貸的法律約束和規范尚處于極度匱乏的狀態。相關法律法規的缺失,不僅損害了消費者利益、降低了消費者對消費信貸的信任度,同時也給金融體系埋下風險隱患。可以參考發達國家的先進經驗,完善我國消費信貸法律體系。第二,完善個人信用體系。依托全國信息共享平臺和金融信息數據庫,在行業和地區層面建立個人誠信檔案,實現個人信用信息的收集、記錄和規范應用。第三,加強消費金融技術和模式創新。金融機構應當充分運用人工智能與大數據支持,突破傳統業務困境,構建數據化、智能化、網絡化的服務體系,其好處是通過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的高效結合,綜合申請人的信用記錄、所學專業、專業緊缺程度、職業平均收入以及申請貸款金額等,不斷迭代優化評估模型、定制金融產品,實現降成本、簡流程和防風險的統一。第四,深挖應用場景。隨著客戶行為向移動化、碎片化、服務場景化發展,服務的移動化、場景化成為消費金融的發展方式。一方面,金融機構需要通過平臺和場景收集海量的客戶信息,深度分析客戶的偏好和需求,提供有針對性的消費金融產品和服務;另一方面,金融機構需要將消費金融產品精準地嵌入到客戶的使用場景和平臺中,既提升客戶的使用體驗,也通過這種深層的嵌入追蹤客戶的交易動態和資金流向,提升金融機構的風控水平。
按照馬克思的貨幣資本循環理論,新增的貨幣資本來源不限空間、不限地域、不限國家,在全球范圍內配置資源。這意味著我們不僅應該大力發展國內貨幣市場、資本市場,還可以吸收國際上的金融資本。促進金融高水平開放發展,是深化金融供給側改革的需要。在“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下,金融開放的近期目標,是完善金融基礎設施建設,創新金融監管機制;遠期目標要有利于建立現代化金融治理體系,實現以人民幣為主導的資本賬戶雙向開放。為此,應該做好以下幾點:第一,加強金融基礎能力建設,推進人民幣區域化和國際化的進程,完善人民幣匯率市場化形成機制,利用“一帶一路”建設,拓寬對外金融合作業務,支持人民幣作為計價貨幣和結算貨幣,對中國主導的產業鏈和石油、礦石等大宗商品積極推進人民幣結算,逐步減少對美元體系的依賴。第二,以上海國際金融中心為抓手,加快國際金融中心建設,著力聚焦國家重大戰略,豐富境外投資者類型和數量,加強金融市場基礎設施建設和跨境互聯合作,大力培育上海金融市場基準價格,擴大“上海價格”的國際影響力。增強金融服務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能力。突出資本市場核心功能,大力發展直接融資,優化融資結構。推動全球資產管理公司集聚發展,支持本土機構充分利用上海發展優勢,打造國際一流投資銀行和財富管理機構,建設全球資產管理中心。第三,加大引入國外金融機構。進一步降低金融機構的準入門檻,吸引高質量的海外金融機構在中國設立分支機構或合資子公司,以充分發揮鯰魚效應,提高國內金融機構在資產定價、風險管理等多方面的核心能力,進而在宏觀層面優化“雙循環”的金融資源配置效率。第四,著力推動金融機構發展創新,提升全球資產管理能力和國際競爭力。擴大金融開放可以增加有效資本規模,提高投資效率。通過開放股票市場、債券市場等資本市場,可以吸引國外養老基金、保險基金等中長期資金參與新發展格局中的重點領域建設。總之,合理的金融開放有利于促進人民幣的國際化,從而加速中國以更加積極主動的姿態參與全球價值鏈和分工體系的重塑,從根本上規避脫鉤威脅、改善外部環境,保障“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順利運行。
注:
①東部地區10 個省(市),包括北京、天津、河北、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山東、廣東和海南;中部地區6 個省,包括山西、安徽、江西、河南、湖北和湖南;西部地區12 個省(區、市),包括內蒙古、廣西、重慶、四川、貴州、云南、西藏、陜西、甘肅、青海、寧夏和新疆;東北地區3 個省,包括遼寧、吉林和黑龍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