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穎

2020年12月10日,銀川市第一人民醫院成立處方流轉中心,對銀川市所有的醫療機構進行區域智能前置處方審核和處方多渠道互聯網流轉,促進藥學服務模式轉變。圖/視覺中國
在大醫院資源密集、看病便利的城市,要把患者留在社區看病,難度很大。
銀川市衛健委試圖通過互聯網醫療,向大醫院聚集的市區的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發力,力求打造城市居民15分鐘醫療服務圈,把患者留在社區,才能真正做好健康管理。
2021年8月,首個“互聯網+醫療健康”健康管理體系示范點,落地銀川金鳳區閱海萬家F社區衛生服務中心,成為“銀川健康幸福園”的一分子。
該社區居民今后可以在家門口,通過遠程醫療請三甲醫院的醫生來診斷,心電檢查、胎心監測、呼吸睡眠監測、B超、影像檢查就不用非去大三甲醫院排隊做檢查,還可以在“銀川健康幸福園”定制健康管理服務,健康管理師可以提供入戶的咨詢、送藥等服務。
這套可以有效推進分級診療的模式,銀川市衛健委探索五年多,最初是從醫療資源匱乏的農村開始,曾派大醫院的專家去鄉鎮衛生院坐診,推進“醫聯體”建設。然而,銀川市衛健委黨委書記馬曉飛觀察到,當醫聯體成員醫院發展到30家時反響很好,到80家時就不如預期。
他發現,有的縣副主任以上醫師太少,全加起來都不夠排班。而且讓一位三甲醫院的骨關節置換專家去鄉鎮醫院坐診看頭疼腦熱的病,太浪費醫師資源。
互聯網醫療的到來,讓馬曉飛看到希望。五年前,銀川發出全國第一張平臺型互聯網醫院牌照后,至今已有100多家互聯網醫療企業落地銀川。
全國的醫生隨之跟進來。截至2021年3月,在銀川備案的多點執業醫生總數已達6.3萬名。醫生在線上接診的全國患者數量,已經遠超過本市患者。寧夏成為國家首個“互聯網+醫療健康”示范區。
一心想打造一套“低成本、可復制”醫療模式的馬曉飛,在接受《財經》記者專訪時坦言,無論對公立醫院還是第三方互聯網醫療企業,核心問題在利益分配機制上。

(資料圖片)馬曉飛。
《財經·大健康》:銀川成為探索互聯網醫療第一地,是被倒逼的嗎?
馬曉飛:但凡經濟條件稍好的家庭有人得了大病,直接就去北京了,拖家帶口不說,錢花得多,還未必掛得上號、住得上院,這個問題在銀川很突出,在全國也很普遍。
跟北上廣比,銀川缺乏優質醫療資源。所以做互聯網醫療,西部地區的積極性比東部要高。我就是想通過互聯網醫療,把全國的優質醫療資源引進來,讓患者在家門口就能看上病。
同樣的,通過互聯網醫療,我也讓銀川市三甲醫院的醫生下沉到基層,指導鄉鎮衛生院的醫師為患者看病;另外,患者在基層做的檢查,由上級醫院大夫做診斷,這樣就向基層打了一套組合拳,把患者留在基層,自然就推進了分級診療。
把這些交給第三方企業去做,政府來統籌、引導,這樣既可以減少投入,也節約了財政資金。
《財經·大健康》:當時最大的阻力是什么?
馬曉飛:當時最難的是讓大家接受互聯網醫療的理念,醫生、患者是否習慣在網上診療、看病,管理者、院長怎么看這種新模式,都需要一個理念轉變的過程。
還有就是利益分配的問題。這涉及到公立醫院、醫聯體、醫療集團,每一方的利益訴求都不一樣,所以利益分配機制建不好,這個事情就做不好。
銀川推進互聯網醫療,主要就是在利益分配機制上下功夫。
首先是不能增加患者負擔。比如遠程醫療看一張胸片,基層醫院收取58元,5元給上級醫院的閱片醫生,3元給第三方互聯網醫療企業。
每個項目的利益分配都不一樣,如何保證下級醫院利益最大化,如何激勵上級醫院醫生參與,第三方平臺如何在做好運營維護的同時,收回它的投資,要大家的利益收入都合理才行,只要中間一個環節不得力,就做不成。建好機制,市場自然就將資源合理優化分配了。
《財經·大健康》:怎么能讓院長們同意醫生在互聯網醫院執業?
馬曉飛:我于2017年到銀川市衛健委任職的時候,還在兼任銀川市第一人民醫院院長,我鼓勵醫院所有符合資質的醫生,在不影響醫院工作的情況下,用碎片化的時間在互聯網醫院多點執業。
醫院收益不僅沒有受影響,線下的業務反而更好了。通過線上問診,更多的患者知道銀川第一人民醫院了,知道在這里能請北京的專家看病。醫院的整體技術水平提高了,三四級手術率大幅上升,地域影響力也明顯擴大。
一家醫院做好了,這個模式才能以點帶面,推廣到更多的醫院去。
《財經·大健康》:互聯網醫療是對傳統醫療的一種顛覆嗎?
馬曉飛:不是顛覆,互聯網醫療對傳統醫療是非常重要的補充力量。
為什么我要干這個,因為我堅定地認為傳統醫療中,患者看病就醫的模式和醫生的執業模式遲早要改變。我真的想為患者做點事情。
在西醫引進之前,就是郎中加診所的模式,沒有住院部。隨著西醫的引進,醫療模式的改變,出現醫院。
我們的醫療服務模式這么多年沒有變,就是一個封閉性的“金字塔”,全國頂尖的醫院在塔尖上,一層層排到基層醫院,但所有的病人都想往塔尖走,降低了醫療資源的服務效率。每家醫院都是一個封閉的單元,把人才、設備、資源都圍在墻里,大家都得進到圍墻里去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