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壽鵬
祁寯藻是清代卓越的政治家、學者、詩人、書法家,世稱“四朝文臣”“三代帝師”“壽陽相國”。他憂國愛民,恪盡職守,堪稱一代賢相;他著述頗豐,博大精深,堪稱曠世鴻儒。后世對其研究文章不斷,但在中俄不平等《北京條約》簽訂后,祁寯藻對東北邊疆的輿地作為卻鮮有人提,本文就此試做粗淺探討。
祁寯藻(公元1793—1866年)山西壽陽人,嘉慶年進士。在朝居官五十余載,歷仕嘉慶、道光、咸豐、同治四朝,先后任道光、咸豐、同治三代帝王的老師,官至左都御史,兵、戶、工、禮諸部尚書,首席軍機大臣,體仁閣大學士,太子太保等,“在當時被皇帝稱為忠臣,被民眾稱為清官,被學人稱為儒宗,被藝術家成為詩詞、書法大家”。
祁寯藻為官“忠清亮直,愛國愛民”,對道、咸、同三朝產生過重要影響,是一位卓越的政治家;他詩文翰墨卓著,主持道咸詩壇、書壇數十年。其詩近三千首,其書法“為一時最,人共寶之”;他精研經史,是一位造詣頗深的著名學者,撰寫的《馬首農言》是清后期一部重要的區域性農學著作;所著的《祁大夫字說》《皇朝謚法考》《十三經斷句考補》及《勤學齋筆記》等在近代學術史上有重要貢獻。
壽陽祁氏是清中晚期的文化名門,當時有“南翁(翁同龢家族)北祁(祁寯藻家族)”之說,尤其是祁寯藻的邊疆輿地研究有著厚重的家學淵源。其父祁韻士是乾隆年進士,清代輿地學的開拓者,學識淵博,諳熟滿文,尤深于史學。祁韻士在擔任國史館纂修官時,創編《蒙古王公表傳》,仿《司馬遷史記》紀傳為體,人立一傳;仿司馬光《資治通鑒》編年為體,撰《藩部要略》。遣戍伊犁期間,得以專心于西域史地,創纂《伊犁總統事略》,著有《西域釋地》和《西陲要略》等多種西北地理著作,奠定了西域輿地研究的基礎。受父親影響,祁寯藻對邊疆史地的研究很早、很深,在朝廷影響很大。他自謂:“道光丙戌、辛亥間,回疆用兵。寯藻儤值之暇,考求邊域,證之家著,始略知端緒。”以至于軍機大臣曹振鏞凡有相關軍政事務都要征詢他的看法。
祁寯藻本人有若干域外地理之作未曾刊刻。其中,《寧古塔村屯里數》《三姓山川》(亦名《三姓山川紀》)《琿春境內村屯里數》《富克錦輿地略》都是關于東北歷史地理的,還有考訂鎮江一帶地名的《京口山水考》等,而他對于《三國志·魏志》的批注,絕大部分也都是地理的考證。
祁寯藻身居高位,對于輿地之學在朝政中的應用頗有影響。咸豐十一年(1861)八月,同治皇帝登極,兩宮垂簾,祁寯藻又得起用,在隨后向皇帝獻治國安邦之道的上疏中,特別提到要年少的皇帝注意地理輿圖:“至于天下輿圖,亦宜漸次口講指畫,明其山川道里、關隘夷險。”十二月,祁寯藻以大學士銜授禮部尚書,并成為同治帝的領班老師,不僅進講《帝鑒圖說》,還極力續講《皇輿全圖》,各省府、州、廳分圖,山川疆域形勢,使同治帝登基之初就了解重視歷史地理。從祁寯藻如此注重輿圖在帝王教育中的作用,就可以領略到他對輿地之學的重視程度和在朝中運用的推動力度。
祁寯藻是清中晚期史地研究學者中的核心成員,起到了承上啟下的重要作用,對于道、咸、同之際的西北、東北史地研究有著重要貢獻。例如,許多西北史地著作的整理、校勘、刊刻都與祁寯藻密切相關。從清中晚期西北史地研究到由祁寯藻承轉而發展為晚清以降的邊疆史地研究,對中國學術界影響極大。他與許多邊疆史地學者密相交游,特別是張穆、何秋濤等著名學者有著密切往來,并廣刊他們的邊疆史地著作,有力地推動著學術新風向前發展。他和他的家族在道光、咸豐、同治及后來光緒年間邊疆史地學者中占據重要地位。
祁寯藻在道光朝就深得信任,咸豐朝更得重用,成為當時左右樞務的重臣,在此期間,他向咸豐帝提過諸多建議,當時有大臣奏請開厘捐,他認為厘捐損害百姓利益,不宜開征;有人提出鑄大錢,他上奏罷鑄。他事事以國以民為重,對咸豐帝影響很大,對維持清朝政局起到一定作用。咸豐四年(1854)七月,祁寯藻舊病劇增,故奏請皇帝允其致仕。咸豐皇帝對祁寯藻的評價是:“在軍機處行走有年,實力匡襄,殫精竭慮,自軍興以來,夙夜在公,勤勞倍著。”
咸豐十一年(1861),咸豐帝病逝熱河,同治繼位,在壽陽老家養病的祁寯藻接到上諭:“大學士祁寯藻,忠清亮直,學問優長,著即來京,聽候簡用。”祁寯藻重返京城后,奉兩宮皇太后的旨意,在弘德殿教授年僅七歲的皇帝讀書。在為同治帝授讀期間,祁寯藻竭誠進講,授皇帝治國安邦之道,鼓勵皇帝做“仁君”,博得了兩宮皇太后的贊賞。十二月,慈禧太后賜“夙夜寅清”匾予祁寯藻。同治三年(1864)十二月,同治帝書賜“美意延年”匾予以褒獎。后人稱祁為“同治中興”的先驅。
同治五年(1866)八月,祁寯藻病情加重,于九月十二日(10月22日)逝世,享年七十四歲。祁寯藻為官一生,受皇帝獎賞二十余次、受贈物品百余件。逝世后,皇帝評價極高:“予告大學士祁寯藻學粹品端,忠清亮直,加恩晉贈太保,謚文端,照大學士例賜,入祀賢良祠。”世人評論他一生忠君、勤政、愛民、崇儉,是官吏楷模,為晚清一代名相。祁寯藻是晚清政壇上的一位名臣,為維護清王朝的統治和中華民族的利益而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祁寯藻手稿、刻本海峽兩岸均有所藏,均在研究。臺灣一些出版機構于上世紀七十年代后,將臺北故宮博物院和臺北中央圖書館的藏本影印刊行。1983年祁寯藻的《京口山水考》清代稿本單獨成冊影印刊行,列入《中國方志叢書》;1987年將《息園日記》稿本摘出影印,列入《中國史學三編》第22輯。在大陸研究祁寯藻更是風起云涌。1985年《三姓山川紀》《富克錦輿地略》附于《黑龍江述略》,1999年山西祁寯藻研究會成立,2010年CCTV8黃金檔播出了講述祁寯藻傳奇一生的四十集電視連續劇《天地民心》,2011年國家重點古籍出版項目《祁寯藻集》出版。
祁寯藻所處的年代可謂內憂外患,國外列強侵凌,國內干戈四起,面臨著極大的政治、經濟和邊疆危機。第一次鴉片戰爭使中國開始淪為半殖民地社會,沙皇俄國則認為侵吞中國領土、經略遠東的時機到了,開始在我國內河黑龍江流域進行侵略擴張。
歷史上沙俄一直是擴張型國家,除了在歐洲擴張領土侵占出海口外,也一直在向東拓展,尋求太平洋的出海口。沙俄對我國的入侵可以追溯至十七世紀中葉,以哈巴羅夫和波雅科夫為首的沙俄侵略武裝,先后侵入清廷管轄的黑龍江下游地區。寧古塔將軍率清軍強力反擊,奮戰多年,將侵略者驅逐出境,并于康熙二十八年(1689)簽訂了中俄《尼布楚條約》,保障了我國東北邊境一百七十年的安定和平。但是,沙俄野心不死,尤其在十九世紀中葉,極力鼓噪《尼布楚條約》是“不平等條約”,沙俄占領的是“無主土地”,要“收復失地”,多次提出改變《尼布楚條約》劃定的國界,并以此為由加緊了對我國東北疆域的掠奪。
道光二十七年(1847),俄國沙皇尼古拉一世任命穆拉維約夫為東西伯利亞總督;道光二十九年(1849),組建了“阿穆爾問題特別委員會”(俄稱黑龍江為阿穆爾河),專門負責入侵黑龍江的計劃與行動。隨后,沙皇批準任命海軍大尉涅維爾斯科伊為黑龍江“勘察隊”隊長,開始了連續三年的乘船入侵黑龍江口,并派遣四個“考察隊”分赴黑龍江、庫頁島、外興安嶺以南,廣泛搜集當地軍事、居民、物產、地理、氣候等情報,繪制地圖,在我國領土上建立了“一系列軍事哨所”。
咸豐年間,太平天國運動、捻軍起義自咸豐元年始貫穿至同治年間,動搖著清王朝根基,戰火燃遍十幾個省份,清軍兵力匱乏,不斷將東北的戍邊勁旅調進關內四處作戰。而沙俄趁英、法聯軍席卷京津之機,進一步加強了入侵步伐。咸豐五年(1855)四月,穆拉維約夫悍然“出動哥薩克軍三千人,分乘125艘船只,分三批東駛,隨行的有481名‘移民’(軍屯戶)以及考察隊、商人等”,深入到黑龍江下游,屯兵占地,建筑房屋,安裝炮位,建立哥薩克的“移民點”,“在中國土地上出現了一個個俄國村莊、糧倉和國家物資倉庫”。對于沙俄的步步緊逼,吉林、黑龍江將軍衙門只能不斷地嚴正抗議,卻無兵力御敵反擊。咸豐六年(1856),“據吉林將軍奏報,吉林額兵10105名,為鎮壓太平軍,4次征調7000名,三姓、寧古塔、琿春現有兵不足800名,難以抵御沙俄入侵。要求被征調南方的吉林官兵撤回2000名”,但卻被告知“萬難遽行撤回”。在這種形勢下,沙俄完成了對闊吞屯、廟街、克默爾灣、哈吉灣等戰略要地和海灣的侵占,將黑龍江下游大片領土置于沙俄軍事控制之下。年末,沙俄悍然宣布設立以廟街為首府的“濱海省”,囊括了黑龍江下游地區和庫頁島,為其鯨吞黑龍江以北和烏蘇里江以東的領土奠定了基礎。
咸豐七年(1857),沙俄又對黑龍江中上游北岸和下游兩岸建立侵略據點,實行赤裸裸的軍事占領。還于同年七月派海軍上將普提雅廷乘兵船到天津,向清廷提出以黑龍江和烏蘇里江重新劃界,稱之為“外交上的遠征”,遭到了清廷的斷然拒絕。
咸豐八年(1858)四月,英法聯軍攻陷大沽,威脅北京,穆拉維約夫趁機率哥薩克武裝,以“助華防英”為幌子,在炮艦護送下來到璦琿城內與黑龍江將軍奕山談判,強迫廢止中俄《尼布楚條約》的邊界規定,否則兵戎相見,立即攻城。奕山最終屈服,于咸豐八年(1858)四月十六日,被迫簽訂了中俄第一個不平等的《璦琿條約》,使中國內河黑龍江變成了中俄界河。除強行割占黑龍江以北、外興安嶺以南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外,還把三姓副都統轄區的烏蘇里江以東、寧古塔副都統轄區包括今吉林省全部海岸線及海參崴港的四十萬平方公里領土劃為中俄“共管”地區。本來沙俄原想通過《璦琿條約》也將此片土地納入囊中,因受到堅辭拒絕,才列為“共管”。而所謂的“共管”,只不過是沙俄進一步吞并的過渡措施。沙俄通過在黑龍江、烏蘇里江享有的航行權,獲得了經由黑龍江前往太平洋的通道,初步實現了打通太平洋出海口的夙愿,為進一步侵略我國東北內地鋪平了道路。
《璦琿條約》簽訂后,黑龍江北岸變成了俄羅斯阿穆爾州,沙俄將北岸的“海蘭泡”改名為“布拉戈維申斯克”(俄語意為“報喜城”),以慶祝《璦琿條約》的簽訂;沙皇亞歷山大二世嘉獎“簽約有功”的穆拉維約夫,破格晉升為陸軍上將,封為伯爵,賜號“阿穆爾斯基”。
對于《璦琿條約》,當時清廷并未批準,而且,開革了奕山的職務,召回北京。而沙俄利用所謂的“共管”立即將魔爪伸向伯力。
咸豐八年(1858)五月初二,《璦琿條約》簽訂剛剛半個月,穆拉維約夫就率沙俄“考察船隊”沿黑龍江行駛到與烏蘇里江交匯的伯力地區進行“勘察”。在伯力砍樹木,測地形,察土質,并將滿語“伯力”改為俄文名,以康熙年間入侵黑龍江流域的沙俄殖民軍頭目名字命名為“哈巴羅夫卡”。次日,“考察船隊”沿烏蘇里江逆流而上,所到之處,如入無人之境,其過程同侵占黑龍江以北地區如出一轍,不僅測繪制圖,還在沿岸勘察“中俄邊界”,為未來沙俄駐軍選擇營地。至年末,“沙俄在黑龍江以北的駐軍已達4486人,在烏蘇里江以東駐軍3290人,此外還有3個步兵邊防營約2000多人,連同家屬、移民共計2萬多人”。
咸豐九年(1859)三月,沙俄的“考察隊”又侵入烏蘇里江、興凱湖、綏芬河、圖們江口等地,到處勘測并繪制地圖,并欲“會勘烏蘇里河源及興凱湖分界”。盡管清廷再三提出“烏蘇里江、綏芬河一帶不與俄國接壤”,“無可會勘”,要求沙俄“絕不許擅自駛往綏芬河、烏蘇里江及三姓等處”。但是俄人“不聽攔阻,強行不誤”。闖入三姓(今依蘭縣)的俄人,在“城內竄擾,圖奸民婦”,“被民眾擊斃”。同年夏,沙俄武裝“移民”多次強闖烏蘇里江至興凱湖一帶,建立居民點,“相距三四十里至一百余里不等”。每處居民點里“各居男婦幼稚二三十名至八九十名不等,放牧牛馬,開園墾地,配有鳥槍和農具、船只,蓄謀久據”。
咸豐十年(1860)夏,沙俄強行侵占“海參崴”,改名為“符拉迪沃斯托克”,俄語意為“征服東方”,并把公歷的7月2日作為“建市紀念日”。沙俄在太平洋得到了夢寐以求的不凍港,基本完成了對烏蘇里江以東地區的占領。
咸豐十年(1860)十月初二,沙俄利用英法聯軍攻占津京的機會,以所謂“調停有功”的名義,誘迫清廷簽訂了不平等的中俄《北京條約》。該條約不僅承認了《璦琿條約》的合法性,還被強行割讓了烏蘇里江以東40萬平方公里的領土,使中國徹底失去了東北地區通往日本海及鄂霍次克海、韃靼海峽的出海口。條約還規定兩國派大臣會勘東段和西段邊界,這又為中國西北邊疆喪失大片領土埋下了伏筆。四年后,同治三年(1864)九月七日,中俄《勘分西北界約記》簽訂,西北44萬平方公里領土被沙俄吞并。這些不平等條約的簽訂,俄國割去了中國144萬余平方公里的土地。
中俄在簽訂兩個不平等條約時,正是祁寯藻致仕在家養病期間。作為晚清的一名愛國官員,面對列強的侵略,祁寯藻一向主張積極反抗。早在第一次鴉片戰爭期間,也包括中俄不平等條約簽訂之前,就曾多次就列強入侵向道光帝、咸豐帝諫言,希望通過朝廷的戒煙運動和軍事建設,反抗西方列強的侵略。鴉片戰爭期間,祁寯藻奉命兩度赴福建視察海防及禁煙事宜,因而連擢左都御史、兵部尚書,是抗英禁煙派的重要代表,他積極主張與英軍作戰,對西方帝國主義深惡痛絕。當英法聯軍進犯天津、直逼京師時,咸豐帝率大臣準備逃往熱河,祁寯藻密疏切諫,指出熱河只適于暫停,不宜久留,而關中地理位置重要,可進可退,有利于抗擊列強。
面對沙俄入侵我國東北邊疆,祁寯藻看到始自唐代的中國疆域被沙俄侵占,義憤填膺。其實,祁寯藻和清廷的有識之士,尤其是與之密相交游的史地學者,對沙俄本性的貪婪,覬覦中國的狼子野心早有清醒的認識。與祁寯藻交游甚密的何秋濤,長期研究北疆形勢,通過閱讀三百多種俄國進呈之書和檢索大量文獻史料,努力探求俄羅斯情況及中俄歷史關系,編撰了《北徼匯編》。咸豐十年(1860),何秋濤奉召入覲,呈咸豐帝御覽,御賜書名《朔方備乘》。內有《周齊隋唐北徼諸國傳》《考訂俄羅斯總記》《庫頁附近諸島考》《尼布楚城考》等多達六十八卷,系統地介紹了俄羅斯的歷史、地理、政區、沿革、人口、文化、宗教、物產、民族、貿易的概貌以及清初的中俄關系,包括寧古塔將軍抵御驅除沙俄入侵,還重點考析了吉林、黑龍江、庫頁島。祁寯藻及他的歷史地理學界的同仁們深深感到,歷史上沙俄之所以“雄長歐洲”,是靠侵略擴張來實現帝國夢的,在其侵略擴張中無所不用其極,必須“重防吉林、要防黑龍江、屯戍庫頁島”。
中俄《北京條約》簽訂后,祁寯藻認為,中國東北邊疆仍然面臨著沙俄的威脅,雖然不平等條約已簽訂,但沙俄多次擅闖寧古塔(今寧安市)、三姓等地、欲在不接壤的內地劃界企圖沒有得逞,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特別是他看到沙俄在入侵的過程中,每到一處更改地名,將地名學服務于侵略目的,令人感受其預謀久遠,發人深省。于是,祁寯藻深入考析中國東北邊疆的歷史沿革,攬地利戎機之要,采取“知夷制夷”的方式,利用史地文獻和地方呈報的奏章進行考證、校勘、訓詁,糾稽錯誤,撰寫了四篇輿地文獻;又本著據古以證今的思想,改千年流域胡爾哈之名為牡丹江,以稽古振今。
與沙俄簽訂不平等條約后,中俄勘界至關重要。“黑龍江下流至烏蘇里河口、界限分明,易于勘辦”;但由烏蘇里江口“上往興凱湖”、“瑚布圖河口”,“至圖們江為分界要地”,勘界十分復雜,直接涉及寧古塔副都統轄區的瑚布圖河和穆楞河(今穆棱河)一帶、琿春協領轄區的圖們江一帶、三姓副都統轄區包括富克錦(今富錦市)一帶的邊疆地域。可以說,寧古塔、琿春、三姓和富克錦四地均是首當其沖。
1.寧古塔。寧古塔歷史悠久,不僅地理位置重要,而且在清代東北邊疆史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早在后金天命十年(1625),努爾哈赤就派牛錄額真(佐領,四品銜)率兵駐守寧古塔(今海林市舊街,康熙五年遷至今寧安市寧安鎮)。后金天聰元年(1627),派昂邦章京(大將軍,正一品銜)來鎮守寧古塔。清軍入關奪取中央政權后,為了加強對東北地區的管轄,抵御沙俄的入侵,鞏固“發祥重地”,于順治九年(1652)命鑲藍旗梅勒章京(副都統)沙爾虎達等統率八旗軍駐防寧古塔。順治十年(1653),清廷正式設寧古塔昂邦章京衙門,成為與盛京平行的軍政衙門,管轄松花江、烏蘇里江、黑龍江流域等包括尼布楚、庫頁島在內的東北東部及北部廣大地區。康熙元年(1662),寧古塔昂邦章京改稱“鎮守寧古塔等處將軍”。康熙十五年(1676),寧古塔將軍衙門移駐吉林船廠(今吉林市),但稱謂沒有改變,直至乾隆二十二年(1757)才正式改稱吉林將軍。寧古塔將軍衙門移駐吉林后,寧古塔設副都統衙門,管轄包括黑龍江中下游、牡丹江、松花江與烏蘇里江流域、濱海及庫頁島廣大地區(至雍正九年,部分轄區移屬新設立的三姓副都統衙門)。
康熙二十二年(1683),為了反擊沙俄對黑龍江的入侵,清廷調派寧古塔副都統薩布素率八旗兵在黑龍江“建城永戍”。同年十月,薩布素補授為鎮守璦琿等處將軍。黑龍江將軍衙門設立后,清廷將原寧古塔將軍管轄的外興安嶺以南、黑龍江中上游的廣大區域轉由黑龍江將軍管轄;黑龍江下游和烏蘇里江以東地區,包括庫頁島在內仍由寧古塔將軍管轄。
2.琿春。琿春地區毗連俄、朝,以河得名,東瀕日本海,地勢險要。康熙五十三年(1714),設琿春協領衙門統轄軍民,隸屬于寧古塔副都統衙門。雍正五年(1727),設副協領衙門。中俄《北京條約》簽訂后,琿春協領轄區變化很大,大片領土和十四個海島割讓給了沙俄,其邊務涉及中俄、中朝,也關乎中日關系,而且越界民人管理等政務繁。“同治元年(1862),因外事殷繁,奏加副都統銜,同治至光緒初年,額員屢增。”中俄勘界后,沙俄仍是“小動作”不斷,勘界立碑不久,沙俄便私自將界碑向我國境內挪移“約二十五里”,琿春作為邊陲重鎮凸顯重要。
3.三姓。三姓位于牡丹江與松花江匯合處,兩江匯合后流入黑龍江,黑龍江與烏蘇里江匯合后直通黑龍江口入海,可達庫頁島,是連接牡丹江流域、吉林將軍衙門與黑龍江下游及烏蘇里江的重要樞紐。三姓所處的三江流域極為重要,又是赫哲族等東北少數民族的聚集地。為了防御沙俄的入侵,有效管轄東北邊陲,于順治二年(1645)換旗駐防,康熙五十三年(1714)在三姓筑城,設三姓協領衙門,隸屬寧古塔副都統。三姓的赫哲族與新遷來土著赫哲族舒、葛、盧、胡四巨姓(即舒穆魯、葛依克勒、盧業勒、胡什哈哩)編為正黃、正白、正紅、正藍四旗,四姓族長為世襲佐領。后胡姓徙居寧古塔,余盧、葛、舒三姓,遂稱斯地為“三姓”。出于防范沙俄和邊疆地區建設的需要,雍正九年(1731)十一月,清廷設三姓副都統衙門,隸屬寧古塔將軍(后改稱吉林將軍)管轄,轄黑龍江下游、松花江中下游、烏蘇里江以東及庫頁島、鄂霍茨克海海域的廣大地區。中俄《北京條約》簽訂后,轄區面積大大縮小,邊疆輿地發生了重大變化。
4.富克錦。富克錦,赫哲語,意為“江邊崗地”,屬三姓副都統轄區。富克錦地處松花江下游南岸,三江平原腹地,是赫哲族及其祖先繁衍生息之地。富克錦古城是赫哲族歷史上建立的唯一一個自治區的首府。清初,黑龍江下游、松花江、烏蘇里江流域以及濱海和庫頁島地區的各族邊民除赫哲族外,都沒有固定的族稱,主要是以姓氏相區別。乾隆十五年(1750),清廷對分布在黑龍江下游濱海地區及庫頁島上的252個村屯中的56姓2398戶各族邊民,先后設置姓長22名、鄉長188名等。這些少數民族最初由寧古塔副都統管轄,后劃歸三姓副都統管轄。清廷為了防控沙俄侵入松花江,曾在此設立了霍吞吉林(里)卡倫(哨卡),并派“旗兵”駐守。
咸豐十一年(1861)五月,欽差大臣成琦、吉林將軍景淳與濱海省總督卡札凱維奇為俄國全權代表在興凱湖舉行“中俄興凱湖勘界會議”,雙方首先就白棱河的地理位置進行了激烈辯論。根據中俄《北京條約》規定,興凱湖一帶的國界是:“自松阿察河之源,兩國交界逾興凱湖直至白棱河,自白棱河口順山嶺至瑚布圖河口。”白棱河的地理位置至關重要,關系到興凱湖西部肥沃土地的歸宿。中方以充分的根據指出,興凱湖西南的白珍河即白棱河。但沙俄早已預謀利用地圖上不曾存在過的虛假地名白棱河,指鹿為馬,其所謂依據是中俄《北京條約》俄文本中記有“白棱河(土爾)”的字樣,但中文本中沒有這種注明。俄方強詞奪理,百般狡賴,硬把興凱湖西北角的一條小河胡謅為“土爾河即系白棱河”。此番利用地名的“渾水狡賴”,使得沙俄強行將興凱湖西界由西南部變為西北角,向中國境內縱深了80余公里,割走了大約7200平方公里土地,并賴走了興凱湖2/3的水面,使俄國攝取了整個濱海地區唯一適合農業經濟的水土肥沃地區,成為了濱海省必需給養的供應基地。
在勘界談判中,俄方還要求將距松阿察河甚遠、深入中國境內百余公里的穆楞河流域作為中俄“共管之地”,“欲藉白棱河之訛,為侵占穆楞河地步,逼近寧古塔,為通三姓、琿春要路,經成琦等力爭”,沙俄意在蠶食的故技重演沒有得逞。
至咸豐十一年(1861)六月,“會辦俄國分界事宜、一律完竣,并將記文碑文、鈔錄呈覽”清廷,“分咨三姓、寧古塔、各該副都統,轉飭琿春協領”。
中俄“分界完竣”后,寧古塔、琿春、三姓、富克錦轄區均發生了重大變化,大片領土被沙俄掠奪。自烏蘇里江口向南,上至松阿察河,逾興凱湖直至白棱河口,順山嶺至瑚布圖河,再由瑚布圖河口順琿春河至圖們江口,其東地區皆屬俄羅斯,其西地區仍屬中國領土。沙俄獲得了圖們江出海口并與朝鮮接壤,打通了一條濱海的專屬陸路通道。沙俄成為第二次鴉片戰爭最大的受益者。
此時期的祁寯藻密切關注中俄勘界,看到了沙俄利用地理大搞陰謀詭計,更感邊疆輿地之重要,尤其是新界定的綿長邊境,沒有輿地專書。于是,他廣覽檔案文牘,旁搜博采,從“邊防之事,有備無患”,防御沙俄入侵的目的出發,考著了《寧古塔村屯里數》《三姓山川》《琿春境內村屯里數》《富克錦輿地略》。這些文獻兼方志外紀之體,但又各自重點不同,對疆域形勢、山川、河流、村屯、戶數、里數和界碑的字號、坐落方向、地址以及富克錦幾個方位的兵站、卡倫分布和古城、耕地等進行了詳盡記述,力求詳備且篇幅簡明,以便開卷了然,如攬輿圖于掌上。例如《寧古塔村屯里數》,詳細準確地記載了勘界后寧古塔副都統轄區與省城、京師、與周邊三姓、琿春、綏芬河、瑚布圖河等轄區界的里數,包括距俄界的里數和界碑的具體位置,特別是寧古塔城東西南北和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八個方向的村屯名稱、戶數、里數和村屯相鄰的河流、山脈等都有準確記錄,其中最小的村屯僅三戶,可謂細到至微。這些文獻既可以對同治帝講授《北京條約》簽訂后的邊疆輿地變化,更為清廷及時了解勘界后的邊疆提供了地理資料,對守土衛疆起到了重要作用,也為后人留下了深稽博考的史地文獻。
沙俄在入侵中國東北的過程中,有一個鮮明的特點就是每占領一處地方立即改原地名為俄語地名,可以說將地名學運用到了極致。不僅將“海蘭泡”“伯力”“海參崴”等史名改為俄語名,還將黑龍江口北岸的“大海灣”和“廟街”以尼古拉一世的名字命名為“圣尼古拉灣”和“尼古拉耶夫斯克”,均賦予了鮮明的政治含意;還改“尼布楚”為“涅爾琴斯克”,改“雅克薩”為“阿爾巴律”,改“雙城子”為“烏蘇里斯克”,改“闊吞屯”為“馬林斯科”;還把“克默爾灣”改為“迭卡斯特里灣”,把“外興安嶺”改為“斯塔諾夫山脈”,把“庫頁島”改為“薩哈林島”等等。總之,皆凡侵略一地均改為俄語地名。
在國際上,以政治寓意作為地名命名、更名最先出現在法國大革命中。自十八世紀起,在歐洲利用街道名稱來慶祝和紀念國家歷史中特定事件或人物的現象已經相當普遍,地名命名、更名開始明顯脫離了地方的自然、文史;地名也不再是消極的空間指位符號,而是聚焦于地名的文化政治層面,轉而與國家政治密切相關,這在俄羅斯乃至后來的蘇聯司空見慣。對此,作為輿地家學深厚的祁寯藻來說,對沙俄入侵東北邊疆中運用地名學服務于政治是洞若觀火,深感地名在國家利益層面的重要性。于是,他運用渤海藩國富植牡丹的歷史典故,毅然決然地將滿語“大圍網”之意的“胡爾哈”改為漢語命名的“牡丹江”,在他撰寫《寧古塔村屯里數》《三姓山川》中使用了牡丹江名稱。這是最早的出現牡丹江一名的史料文獻記載,從此才有了“牡丹江”一名,這是祁寯藻之所以改名為牡丹江的歷史真諦。
1.改名牡丹江是緣于渤海國富植牡丹。史料記載,統轄大東北的唐屬渤海國富室人家廣植牡丹。被稱為“宋之蘇武”的洪皓在南宋建炎三年(1129)出使金國長達十五載,在與牡丹江流域寧古塔交界的“冷山”長期羈留,他將在金國的所見所聞撰寫了《松漠紀聞》,涉及自然地理、歷史沿革、經濟社會、風土人情及物產等,史料價值倍受歷代學者重視。其中記載:“渤海國……其人大多富室,安居逾二百年,往往為園池,植牡丹,多至二、三百。”《契丹國志》亦載:渤海國“富室安居踰二百年,往往為園池,植牡丹,多至三二百本,有數十干叢生者,皆燕地所無,才以十數千或五千賤貿而去。”《寧安縣志》也明確記載:“牡丹,紅黃兩色俱有之(《契丹國志》),渤海富室往往為園池植牡丹,多至二三百本,有叢生數十干者。”這些都是說渤海的富貴人家大都種植牡丹,一個園里有二三百株,還能作為商品出售。史料還記載,渤海國都上京龍泉府的建筑飾物,王陵墓中的石室、藻井及甬道壁畫主要是“寶相花”(即牡丹花)圖案。
牡丹是中國特有的名貴花卉,素有“國色天香”“花中之王”的美稱,寓意富貴吉祥,美好幸福,一直深受歷朝歷代各階層人們的喜愛。到了清代,牡丹發展達到歷史高峰,康熙帝御賜公主陪嫁牡丹,至今在內蒙古寧城縣布日嘎蘇臺塞外飄香;北京極樂寺國花堂成為京中游覽勝地,乾隆帝十一子成親王永瑆親自為國花堂題匾。到了晚清,牡丹地位節節高升,“國花”之號也由文人雅意上升為政治意識,為官方所認同。尤其在咸豐年間更是喜愛有加,特別是咸豐的貴妃、同治帝的母后慈禧太后不僅賞牡丹、畫牡丹,還在宮中廣植牡丹珍品,在頤和園佛香閣修“國花臺”,以致在后來光緒年間,慈禧太后以懿旨形式,將牡丹花正式敕立為“國花”。歷經四朝的祁寯藻在宮中教授同治帝,同慈禧太后接觸頗多,聯系胡爾哈河畔的渤海國都上京龍泉府栽培牡丹的歷史,從而改胡爾哈河名牡丹江,賦予了其深厚的政治與文化內涵。
2.改名牡丹江的政治功用。祁寯藻漢語命名牡丹江絕不僅是出于世人對牡丹的喜愛,而是有著深厚的政治用意。
(1)彰顯滿洲民族的悠久歷史。滿洲民族是肅慎族系的重要族裔,其先祖經歷了春秋的肅慎、漢魏的挹婁、南北朝的勿吉、唐代的靺鞨、宋元明代的女真。唐代的粟末靺鞨建立渤海國229年,其統治中心在牡丹江流域206年之久,其國都上京龍泉府在牡丹江畔162年,史稱“海東盛國”;其后的完顏女真在牡丹江流域生活百余年后走出,建立了大金國,建都北京,七年滅遼,三年逼宋南遷臨安,稱臣納貢,成就了金國120年江山;大清開國先祖努爾哈赤的六世之先祖先也在牡丹江流域生活了近百年,走出后的建州女真建立了大清,統治中國268年之久。因此,牡丹江流域是肅慎族系的發祥地,改名牡丹江蘊含著滿洲民族的歷史悠久與榮耀。
(2)昭示祖國疆域遼闊。以牡丹江命名這條流域,歷史可以追溯到唐代疆域之轄屬,唐貞觀十四年(640),大唐就在黑龍江流域始置羈縻州——黑水州;開元十年(722)唐玄宗在伯力設“勃利州”,后又設黑水都督府。唐屬渤海藩國強大后,控制了黑水靺鞨部,整個黑龍江中下游皆為渤海國占有,一直延伸到鄂霍茨克海岸、韃靼海峽沿岸及庫頁島,設5京15府62州130余縣,渤海藩國對大東北區域有著毋庸置疑的統轄權。而且,到了清代寧古塔將軍衙門以及后來的寧古塔、三姓副都統衙門均統轄上述疆域。這可以說明被兩個不平等條約掠奪的土地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領土。
(3)弘揚抵御沙俄的民族精神。在牡丹江畔的寧古塔城是抗擊沙俄入侵的國防重鎮。十七世紀中葉,沙俄瘋狂侵占中國北方領土,哥薩克將魔爪伸進黑龍江流域,大肆燒殺搶掠,筑城盤踞,強占尼布楚、雅克薩等地。順治九年(1652),管轄屬地的寧古塔梅勒章京海色率兵痛擊哈薩克哈巴羅夫匪幫的戰斗,是中國正規軍對沙俄入侵者的第一次作戰;順治十五年(1658),寧古塔昂邦章京沙爾虎達率部在松花江口戰役中大敗沙俄入侵者,驕橫一世的沙俄匪首斯捷潘諾夫也在此役中斃命。在以后的若干年里,寧古塔一直都是御俄入侵的指揮中樞,也是向前線提供兵員,供給軍械、料秣、船只、馬匹的重要基地。在這里任職的海色、沙爾虎達、巴海、薩布素、尼哈里、海塔等將軍們,組織各族軍民抗擊沙俄,守衛祖國邊疆,維護國家統一,創建了永垂史冊的豐功偉績。尤其是第一任寧古塔將軍巴海戰功累累,從寧古塔城走出的第一任黑龍江將軍薩布素更是功勛卓著,為《尼布楚條約》的簽訂發揮了重要作用。
綜上所述,若按滿語命名釋義牡丹江,試想以祁寯藻家學之淵源、輿地研究之深厚和朝中地位之顯赫,怎么會將千余年代表生產力發展水平的“大圍網”之名改為毫無意義的“灣曲”“響水”之意呢?假使如此,也會用“穆丹(木丹)”,絕不會使用產生歧義、貽笑大方的“牡丹”白字。
3.辨析牡丹江的釋義沿革。祁寯藻漢語命名牡丹江并不為世人所知,直至現在,所有的地名書籍中均是滿語釋義,均沒有提及一千多年滿語“大圍網”的水體地名為何改為“彎曲”之意的牡丹江,均沒有提及何人、何時所為,只曰“當在清末”。而且,滿語釋義引發的諸多不能自圓其說的疑惑無法回答。追根溯源,自源引流,我們可以發現,牡丹江改名后經歷了一段曲折且疑惑的釋義沿革和演變過程。
自唐至清史料文獻記載,牡丹江作為河流在歷史上有不同的名稱,唐代名忽汗河至宋代,金代名呼里改江,元代名窩多里江,明代名胡里改江,清代名胡爾哈河等,牡丹江名稱之前的二十余個別名,均為滿語命名,其漢語釋義均是“大圍網”之意,寓意牡丹江魚多,用大圍網捕魚,此釋義至今無任何異議。
(1)牡丹江之名最早出現在祁寯藻所撰文獻中。遍查史料,最早出現“牡丹江”的是《寧古塔村屯里數》和《三姓山川》,其中數十處出現牡丹江:“寧古塔由東城距門五里,花蓮溝屯,此屯迤東靠牡丹江,二十戶”;“寧古塔由西門距城五里,大青石橋,由此西十里依蘭崗屯,共四十戶,屯南牡丹江”;“拉哈阜山,在三姓西南,靠近胡爾哈河即牡丹江”。雖兩文獻均未署年月,但有明確時間記載是《清實錄》:咸豐九年(1859)五月,《清文宗實錄》載:“夷酋恃強過卡……行抵胡爾哈河后,富尼揚阿以理詰問。”此前的記載均是胡爾哈河等;同治二年(1863)七月,《清穆宗實錄》中則出現了牡丹江:“吉林所派赴豫官兵,因該處雨水連綿,松花、牡丹等江,河水洶涌,未能依限到省”。再從兩文獻內容上看,涉及的轄區地域均是按中俄《北京條約》兩國勘界之后的輿地狀況。以上足以說明此改名始為祁寯藻,時間在勘界之后的咸、同交替之際。
(2)“穆丹烏拉”出現在牡丹江名五十多年之后。民國二年(1913),吉長報社記者魏聲龢纂寫《吉林地志》,在記述寧安縣方位時提及牡丹江:“寧安縣,土名寧古塔,西憑畢展窩集,畢展,滿語折斷之謂,中貫穆丹烏拉,即牡丹江,又即忽爾哈之再轉音。”這是文獻史料中第一次出現“穆丹烏拉”,而且是用滿語音譯牡丹江為“穆丹烏拉”。
(3)牡丹江發源地及上游名的變化。《欽定盛京通志》的《山川·寧古塔》明確記載:“富爾吉哈河城西南三百里,源出西南三百里外無名小山,西北流會勒富善河,入畢爾騰湖。”光緒十七年(1891),吉林第一部官修全省志書《吉林通志》載:“牡丹江源出敦化縣西南老嶺長白山北徑三百余里之干山也。”此書及之前史料均是“無名小山”“干山也”,上游均是勒富善河。
然而,牡丹江名出現在六十年后的民國《寧安縣志》(1924)卻改變為:“牡丹江因發源牡丹嶺而得名,滿語嶺名穆丹哈達,故水名亦名穆丹烏拉,初僅稱上流也,上流原名勒富善河,至鏡泊湖以下曰瑚爾哈河,亦曰虎爾哈河,今則通名為牡丹江,不復知滿音穆丹矣。”此說與之前的所有史料文獻不符,有牡丹江名“倒推”之嫌,如果說是因牡丹江而派生牡丹嶺才符合邏輯和史實。
后來,在1943年,偽牡丹江市政府出版了《牡丹江風土志》,提出三種說法:“牡丹江之名稱,一因發源于牡丹嶺,故名牡丹江;一因古名忽汗水,牡丹江為忽汗之轉音,如松花江“粟末”“宋瓦”;一因牡丹江發源經額穆、寧安,蜿蜒迂回形如牡丹花,故名。”此時“穆丹烏拉”一詞已有三十年,卻未提及。
(4)牡丹江名釋義的演變過程。自牡丹江名出現后,直至上世紀八十年代之前,文獻史料釋義均是胡爾哈之“再轉音”“諧音之轉也”,即仍是“大圍網”之意。直至1984年,長春市圖書館編輯了《東北市縣沿革即地名由來》(內部資料),第一次改變了“大圍網”之意。依據早期的清史文獻中,滿語“穆丹(木丹)”被釋義為“聲音”和“河灣”,則釋牡丹江“為滿語‘灣曲’的意思(另一種解釋為‘響水’)……含有灣曲江水之意。”
1986年《黑龍江地名考釋》則曰:“牡丹江,系滿語‘穆丹烏拉’轉譯而來,漢意即‘彎曲的江’。另一說為‘響水’”,這是第一次提“彎曲的江”;1998年《東北地名語源考》則認為:牡丹江“滿語穆丹(穆當河)烏拉。即灣灣曲曲的江。又譯:穆丹(穆當阿)漢譯聲音響之意,即響水之江”;2008年《黑龍江省滿語地名》中牡丹江釋名只有一句話:“滿語‘穆丹烏拉’,漢譯‘彎彎曲曲的江’之意。”上述書籍釋義均為個人所編撰。
(5)距現在最近、最具權威性的釋名。2014年《中國地域文化通覽·黑龍江卷》出版,這是由黑龍江省文史研究館牽頭,省社科院、省民族研究所、黑大滿語研究所等六部門共同參與,歷時六年而成,可謂權威之作,其中文載:“牡丹為滿語音譯,其義之說法有兩種:清初流人方拱乾、張縉彥謂‘一日往返也’;今人謂‘灣曲’之意。”其實,文中張縉彥、方拱乾所謂的“一日往返也”,說的不是江,而是村屯:“東南一屯,名牡丹。”那時只有滿文,沒有漢字,滿語“牡丹達哩”,“音與牡丹雖近而略異”;另外當時牡丹江名出現時滿語音譯是“灣曲”,直到光緒二十四年(1898)屠寄撰寫的《黑龍江輿圖說》問世之后,“穆丹”才釋為“彎”,所以沒有提及“穆丹”“彎曲”。這與現行的地名書籍釋義明顯相左,似沒有給牡丹江釋名定論。
(6)滿語釋名帶來的疑惑。①牡丹江名出現了五十余年才有“穆丹烏拉”之說,卻說是其音譯?②牡丹江名出現了六十余年,其發源地的“無名小山”才曰“牡丹嶺”,上游“勒富善河”改曰“牡丹江”,卻說牡丹江因其派生?③所謂的“上游牡丹江”不足全江1/3,卻廢棄2/3的中下游名“胡爾哈”而通名全江?④沿襲千年之久的“圍網”之名卻改為毫無意義的“彎曲”之稱?⑤牡丹江絕大部分河段都是歷史上重要的交通航道,既放“木排”,也航行貨船、客船,緣何謂“彎曲”?⑥既說“彎曲”“灣曲”,為何不用沒有歧義的、清代史料中皆用的“穆丹”“木丹”?等等諸多疑惑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遍查《滿和辭典》《簡明滿漢辭典》《新滿漢大詞典》等辭書,“牡丹”和“穆丹”“彎曲”的滿文寫法、滿語發音和釋義均大相徑庭,“牡丹”在所有辭典中只有“牡丹花”一種釋義,與“彎曲”等沒有任何關聯。
(7)牡丹江釋義出現疑惑的原因。上述釋義出現得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皆源于單一的滿語釋名。因祁寯藻若干域外地理文獻未曾刊刻,不為人知,至今《寧古塔村屯里數》在網上標注的作者幾乎都是“清·佚名撰”。但是,究其根本原因是沒有嚴格按照地名學的要求,以語言學為基礎,從牡丹江流域的歷史、文化、清晚期民族構成的變化去全方位深入考證,只因為歷史上牡丹江流域曾是滿族聚居地,就僅用滿語命名去釋義。其實到了清晚期,由于大量移民,牡丹江流域民族構成和文化民俗都發生了根本性變化。
早在渤海藩國時期,牡丹江流域就已有漢人居徙,有國都王廷的官員、貿易的商人、往來的使者等等,至于以后的歷代,漢民族也均有一席之地。特別是清代,漢人大量流入,以寧古塔(今海林市舊街)為例,“清建國前,寧古塔城周居民不過數家,清順治初,政府移關內漢民至寧古塔墾荒落戶,滿、漢人口漸增,形成三五家或二三十家一屯,全境城鄉多不過四十余屯。”順治年間,“清政府把以漢族人為主的流人……改放于寧古塔、齊齊哈爾等地……成為官莊、旗地上的壯丁、佃戶,或撥給旗人為奴,或成為站丁”。《域外集》載:寧古塔“流徙來者,多吳、越、閩、廣、齊、楚、梁、秦、燕、趙之人”。雍正四年(1727)十二月,清廷因寧古塔漢人多而設泰寧縣,專理漢人民事。即使雍正至嘉慶年間實行封禁政策之后,漢人也是源源不斷地流入。《黑龍江志稿》記載:“漢人,清道、咸間放荒,許人民開荒。”尤其是咸豐年及以后,漢人流入更是形成高潮,大量漢民遷入牡丹江流域,其數量遠遠超過滿族人口,成為本地區的主體民族。
考察牡丹江流域文化,可以追溯至渤海國。渤海民族沒有文字,其政體完全模仿唐朝,連上京龍泉府的建筑形制都是仿長安城;通行漢字,其教育是以儒家思想和倫理道德為核心內容,在龍泉府有規模宏大的“國學”院,形成了以上京龍泉府為中心的渤海文化。在清代,牡丹江流域是重要的流放地,自清前期始貫穿清朝歷代,為數眾多的名臣能吏、學者名儒、文壇才俊,因“科場之罪、反叛之嫌、文字之禍”以及官場朋黨傾軋而被流放在牡丹江流域、寧古塔地區。這些流人傳播漢文化,在經濟、文化、教育、藝術上為牡丹江流域的發展做出了杰出貢獻。隨著漢人的增多,漢語言、漢文字的廣泛流行,在社會形態、審美追求、風俗習慣等方面都發生了重大變化。清初,寧古塔一帶少數民族“不知種蔬菜,漢人教其種蔬菜,不知養蜜蜂,漢人教以煎熬之法,始有蜜”。清中期以后,民族融合進一步發展,“滿漢通婚雖法所不獎,而亦事所不禁”。官吏“不識漢文,不懂漢語,也難以辦理地方諸事”。到了清晚期,一些滿人的家譜也因族人識滿語者甚少,因之纂修新譜,譯成漢文,就連名字都逐漸漢名化。
上述說明,到了清晚期,牡丹江流域的民族和文化已發生了根本性變化,這也是當時祁寯藻漢語命名牡丹江的社會基礎。其實,在地名變遷過程中不能單純用自然演替或傳統范式來理解和詮釋,不應該罔顧史實地沿襲舊說,甚至有人還將《長白匯征錄》引用《水道提綱》的斷句失誤,說牡丹江說在清中期已出現,以訛傳訛。正本清源之后,牡丹江滿語命名釋義的諸多困惑不言自明,還使牡丹江有了厚重的歷史淵源。
1.發揮了對東北的守土衛疆作用。中俄《北京條約》簽訂、勘界完成后,沙俄仍以各種理由在已劃定的東部疆域紅線內不斷進行侵入和騷擾,覬覦再侵占的企圖并未停止,從《清實錄》記載中就可略見一二。
同治二年(1863)四月,“海蘭泡俄酋布色依不聽攔阻”,擅赴齊齊哈爾謁見黑龍江將軍,“呈遞公文,懇求在省城通商,并乞由齊齊哈爾省城借道前往吉林,自松花江水路回國”;“又欲暫給璦琿城江右地方,開墾打草”,均被黑龍江將軍正言拒絕,“并派員彈壓,伴送回行”。清廷諭旨“俄人貪得無厭,詭譎異常,現雖廢然而返,難保不另生枝節,別啟狡謀,特普欽惟當隨時防范。如俄人續有要求,仍當按照條約,嚴詞阻止,不可稍事游移”。
同治二年(1863)五月,“黑背余匪崔幅得等,逃至赫哲抓吉地方”被抓捕,“俄官西拉米起率眾持械”“強搶罪犯”,“佐領按照條約,向俄酋辯論,令將該二犯送交中國治罪”。而俄酋提出“欲駕火輪船三只,進松花江駛赴三姓,與中國大員商辦事件”。清廷諭旨吉林和黑龍江將軍:俄酋“欲由黑河口駛抵三姓,其垂涎松花江之意,始終不已”,令兩將軍“隨時設法防范,如有俄人船只,由黑河口向松花江前駛,即于所屬地方,節節攔阻,并援照和約,嚴詞拒止,毋令任意駛行”。
同治三年(1864)七月,吉林將軍等奏:俄官帶多名士兵乘船向松花江上游行駛,“吉林三姓等處并非條約內所載準行通商地方,該酋恃強深入,理阻不服,且沿途繪寫山川形勢,包藏禍心,深屬叵測”。清廷諭旨:“按約辯論,令其即行回國,并仍揀派兵勇,加意防維。如續有夷船肆行闌入,即當妥為理諭,毋任沿江上駛,并飭令三姓副都統等,一體嚴密防范,以固邊圉,毋稍疏懈。”
這些來自千里之外的一份份奏章傳到京城,上至皇上,下至文武官員,皆要隨時隨地予以處置,下達旨令。而祁寯藻所撰的史地文獻使疆域、山川、遠近、形勢如指諸掌,一目了然,易于指畫,對于防范沙俄陰謀和疆域防御起到了重要作用,為同治帝、兩宮太后和軍機處大臣了解邊疆,處理奏折,下達諭旨提供了工具輿圖。例如《三姓山川》,記載了三姓境內的山川包括水泡的方位或源流、面積、距三姓城或松花江的里數等,對于他屬的山川,未能準確標明里數者,則單獨加以說明,所有這些都在當時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2.宣示了領土主權和民族精神。祁寯藻用渤海富植牡丹的歷史典漢語命名牡丹江,既符合牡丹江流域的歷史、民族和文化底蘊,又契合當時舉國上下崇尚牡丹的民俗,更重要的是通過渤海藩國和寧古塔將軍轄區可以揭示歷史上中國東北部疆域之遼闊,權屬之界限,變遷之曲折,為中俄疆界提供了史據。同時也在宣示寧古塔將軍在清早中期保家衛國、抗擊沙俄入侵、收復國土的堅強意志和取得的輝煌戰績,體現著維護國家主權、抵御外侵的民族精神。這種精神永遠激勵著后人不忘歷史、熱愛祖國、振興中華,其政治功用可謂內涵深邃,寓意悠遠。
3.啟動促進了東北邊疆的第二輪史地研究。清朝建立后,主要是清中期前后,東北邊疆進入了傳統的地理學、方志學研究。官修史志如《大清一統志》《水道提綱》《盛京通志》,私家修的史志如《柳邊紀略》《吉林外記》等,形成了第一輪東北邊疆史地研究。
中俄《北京條約》勘界后,一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國土被掠奪,東北邊疆邊境變化極大,而且仍面臨著“邊疆危機”。祁寯藻的四篇文獻是最早的東北邊疆輿地文獻,拉開了東北史地研究的序幕,促使了東北各地對東北方志的撰寫與研究。通過對東北地區地名的研究,考證地名源流及地方沿革,出現了清朝第二輪東北邊疆史地研究的熱潮,出版了一批諸如《黑龍江通省輿圖總冊》《東三省輿地圖說》《黑龍江外紀》《吉林通志》《黑龍江輿圖說》等史地著作,為東北邊疆積累了大量的歷史地理資料。祁寯藻的四篇文獻更為后來的《吉林通志》和《寧安縣志》《三姓志》提供了翔實史料。
4.為駁斥渤海國研究的謬論提供了依據。牡丹江名稱典故源自唐代渤海國,而關于渤海國的起源、歷史及主體民族的族屬等,中、朝、韓、日、俄史學界都在研究,但看法不同。朝鮮、韓國學者認為渤海國是高句麗國的繼承國,把高句麗和渤海文化作為他們民族文化的源頭。朝鮮官方還將高句麗、渤海史作為朝鮮的歷史寫入教科書,韓國將一艘驅逐艦以“大祚榮”的名字命名;俄羅斯學者認為遠東地區是無主土地,將渤海國說成是“獨立國家”;日本是最早對渤海國遺跡進行發掘、研究的國家,支持中、俄、朝、韓觀點的學者各有相當數量。正確定義牡丹江名稱的由來,可從另一個層面進一步佐證了渤海國與盛唐的關系,引申說明了渤海國是唐代藩屬地方政權,可以進一步駁斥國外學者關于渤海國研究的謬論,證明中國東北疆域之遼闊,有利于維護國家領土主權。
5.賦予了一座城市厚重的文化內涵。祁寯藻改名牡丹江與沙俄侵略我國東北邊疆有關,但他同時也給了厚重的歷史文化底蘊。因江名而成為城市之名的牡丹江市,由源于渤海國都廣植牡丹而歷史悠久,寓意著這座城市富貴吉祥,繁榮昌盛。牡丹江雖然是在偽滿洲國建省、建市,但牡丹花卻可以使她溯源至一千三百多年前的渤海藩國。從渤海上京——唐代宮城保存最完好的遺址之一、海東盛國東北絲綢之路的起源,到擄徽、欽二帝于牡丹江畔“五虎城”,再到清代御俄的寧古塔將軍和清代流人主要流放地等等,諸多令世人刮目相看、獨具特色的人文旅游景點,與周邊景區有機融合,形成產業鏈,可以推動黑、吉兩省和牡丹江流域旅游業的開發、利用和蓬勃發展。而且,“全國唯一以牡丹命名的城市”的牡丹江人,可以充分運用牡丹元素,建設北方特色城市,表現牡丹江的歷史厚重,提高城市的知名度、美譽度。對外可以增強招商引資的吸引力,帶來直接和間接的經濟、社會效益;對內可以激發廣大市民建設牡丹江的激情,進而更加熱愛這座城市,增強凝聚力,促進經濟和社會的蓬勃發展。
總之,牡丹江之名是在列強霸凌中國、領土被沙俄侵略的時代背景下,得益于祁寯藻給予的一個美麗名稱,賦予了厚重的歷史文化和美好寓意,更賦予了牡丹江證明祖國疆域的責任和使命,這也應該是祁寯藻對東北邊疆的貢獻。雖然這一切已成為歷史,但是這種內在的精神與文化至今仍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
注釋:
[1]黑龍江地方志編纂委員會:《黑龍江地方志·大事記》,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263頁。
[2]黑龍江地方志編纂委員會:《黑龍江地方志·大事記》,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265頁。
[3]黑龍江地方志編纂委員會:《黑龍江地方志·大事記》,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271頁。
[4]黑龍江地方志編纂委員會:《黑龍江地方志·大事記》,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272頁。
[5]李澍田、潘景隆主編:《琿春副都統衙門檔桉選編》(上冊),吉林文史出版社,1991年,第5頁。
[6]《清文宗實錄》卷三百五十四,中華書局,1986年版。
[7] 洪皓:《松漠紀聞》,《遼海叢書》,遼海出版社印行本。
[8]葉隆禮:《契丹國志》卷二十六。
[9]王世選、梅文昭主編:《寧安縣志·物產·花屬》卷四,1924年版,第19頁。
[10]祁寯藻:《祁寯藻集》第二冊批注及考證,陜西出版集團,世三晉出版社,2011年版,第804頁。
[11]祁寯藻:《祁寯藻集》第二冊批注及考證,陜西出版集團,世三晉出版社,2011年版,第795頁。
[12]《清文宗實錄》卷二百八十四,中華書局,1986年。
[13]《清穆宗實錄》卷七十四,中華書局,1986年。
[14]《吉林輿地說略》清抄本。
[15]《嘉慶重修一統志》,《四部叢刊》第六百一十八冊。
[16]長順等:《吉林通志》,《續修四庫全書》第四十六冊。
[17]王世選、梅文昭主編:《寧安縣志·輿地·河流》卷一,1924年版,第58頁。
[18]顏公權:《牡丹江風土志》,奉天啟文印書館發行,1943年版,第9—10頁。
[19]劉慧娟、鄭譚毅、李志白:《東北市縣沿革即地名由來》,1984年版,第119頁。
[20]鄧清林:《黑龍江地名考釋》,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77頁。
[21]楊錫春:《東北地名語源考》,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5頁。
[22]楊錫春等:《黑龍江省滿語地名》,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37頁。
[23]宋彥忱等:《中國地域文化通覽·黑龍江卷》,中華書局2014年版,第404—405頁。
[24]寧安縣志編纂委員會辦公室:《寧安縣志》,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667頁。
[25]謝春河:《試論黑龍江界江文化》,《黑河學院學報》,2010年版。
[26]張縉彥:《域外集》,《寧古塔山水集·域外集》,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
[27]萬福麟、張伯英:《黑龍江志稿》卷十一,1933年版。
[28]《清穆宗實錄》卷六十四。
[29]《清穆宗實錄》卷六十七。
[30]《清穆宗實錄》卷一百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