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里面，也在外面(組詩)

空寂詞

一

再過幾天，一年之中夜晚最長的一天

即將登場。我應該去修理一下草坪

也應該把水，引至花園的每個角落

我這樣緊繃著神經

難道僅僅只為等待黑夜？

水落的地方，草會變綠。不開了很久的花

會慢慢盛開——

二

我夢想著寫詩，但成為詩人

不是我最終追逐的目的。宇宙宏闊

塵埃微茫。我只想在令人無所適從的塵世

找到一個安放魂靈的方式

為這，我歷經了零星的幸福時光

以及大把的憂愁、哀傷和焦慮。我活著帶著我的空寂

以及虛弱的、即將消失的永恒

三

厭倦了許多的人

也厭倦了許多的事情。厭倦了……

卻依然保持著赤誠

熱愛該熱愛的，縱身該縱身的

這是理智和非理智的糾葛

這是理智思考之后的寂靜退場——

四

我本可以靜下心來的

我修心，打坐，參禪——

我這樣說，是因為

光輝歲月已成往事。我的墻體

出現了巨大的裂縫

我的搖搖欲墜，面對著

巨大的空寂。我以凡人的恐懼

躲避它——又以拎錘的決絕

準備擊碎它

五

那個晃蕩在湖邊的人是誰

他怎么總是孤身一人。時而像一棵枯木一樣站立

時而像落葉一樣隨風移動

他是誰。好幾次，我都想走上去和他碰面

好幾次，他都消失在了白色的霧氣中——

我們近在咫尺，卻始終沒有相遇

六

我在里面，也在外面——

俯瞰眾生。他的秘密，一定泄露給了路人

或者是巖石、草叢和樹木

再或者是天空、白云和太陽——

美好的事物，總是消逝得很快

而且一去永不返

我既在里面，也在外面——

我摸得懂人類的空無和孤獨

我看得見他們的偽裝和脆弱

七

孤寂不請自來

這是我見過的，最不禮貌的客人

它出現時，只要能坐在房屋的角落

就會很滿足。而現在，它迷醉于擴大疆域

它要統治整個心靈的面積

八

我懷念旅行的日子

即便它毫無意義。我沒有時間

我忙著應付孤獨這件事

九

讓他神魂顛倒的事，慢慢地消逝了

他頂著衰老，垂頭坐在大風中。大街上

除了他，沒有一個人

十

年歲堆加。我們渴望愛和自由

渴望夢想和遠方。我很少看見

沒有受過遍體鱗傷的人。但那又怎樣

有人選擇孤冷決絕

有人選擇麻木不仁。我依然如初

愛著那些剩下的，可以熱愛的部分——

這樣看來，我真是有點孩子氣

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愿我永遠沐浴其中

垂落詞

一

墜落的人生

和逝去的，永不回頭的流水

——誰更疼

二

知道前面是死胡同

卻還拼命往前走。局中人的行為

總是引人發笑，局外人

仿佛是永恒的圣明——

但誰知道

他們又處在另外的，什么迷局之中

三

使心計的女人，葬送在計策發出的路上

執著的女人，絞痛在黑色的深夜里

誤入迷途的男人，我不詛咒他

但莫名地相信，他沒有了回頭的可能

四

年輕的瘦弱的妹妹

奄奄一息。她靜靜地躺在

南汀河的下游之畔。我數了數夜晚的星星

這樣的夜晚，沒有什么

能夠撫慰她

那就讓她足夠地傷感。如果愛會用盡

那么疼也一定是這樣——

五

靈魂是普魯沙

是內部知曉的自我。除此之外

宇宙一切都是原質的顯現——

——是知曉的部分圍困了人心

還是不知曉的部分，迷惘了未來

關于《瑜伽經》，我的認知停留于此

六

細碎的冷風，是穿過胸膛的銀針

她疼痛著。卻又執著的、不明智的向往著

什么是虛無？這便是

什么是空寂？這便是。我的妹妹

她如此年輕，如此混沌地信奉著愛

七

在喧嘩處，告訴自己熱鬧

在寂靜處，告訴自己飽滿——

在轉身處，淚水滂沱。這跌宕的人生

這起伏的命運，刀子般地切進肉身和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