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鴨綠江到九洲江

黃夢帆

“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每當我唱起這首歌，眼前呈現電影《金剛川》中《橋》的片段，敵軍的燃燒彈，幾乎全毀的大橋，傷亡的戰士，這些都沒能讓中國戰士退縮，愈戰愈勇，在嘹亮的號角聲中，無數戰士投身金剛川中，用身體托起橋板，以血肉之軀筑起了“人橋”，軍隊如潮水般涌向江對岸，也跨向勝利。

這么多年，我一直忘不了這個場景，忘不了鴨綠江，血染的江水、碧綠的江水在我心底交替翻滾，它是一首悲壯的詩詞，它是一種曠日持久的精神，它是以無數英雄跨過斷橋命名的。每一次面對畫中波瀾壯闊的鴨綠江，湛藍的天空下，海鷗飛翔，滔滔的江水，奔騰不息，仿佛訴說曾經的悲歡離合?！渡细蕩X》《英雄兒女》《奇襲》《三八線》，戰爭、流血、子彈，那些在戰火中奮勇殺敵的身影，一個一個呈現出來，有抱著炸藥包沖向敵群的楊根思，有用胸膛堵住敵人機槍口的黃繼光，有烈火燒身也不暴露潛伏目標的邱少云等。

如今戰爭烽煙已遠，我們置身安逸的環境?？晌彝涣嗽洜奚牧沂?，面對江水，我常憶起已故的外公，他逝世時只有七十歲。在他就讀中山大學期間，朝鮮戰爭爆發，他被選派去朝鮮做翻譯。做翻譯官其間，和家人失去聯系。直至戰爭勝利后回國，回來后被組織安排在縣城做一名中學英語老師。外公從沒向外透露他的翻譯官史，作為共產黨員，他安分守己，對祖國無欲無求?！拔幕蟾锩睍r期，因家庭成分是富農，家里祖屋被當地政府沒收，外公每天被游街示眾、批斗挨整，以致落下手臂麻痹的病根。1978年平反后重返講臺，有時在黑板寫著雞腸樣的英文時,舊疾會偶爾突然發作，手中的粉筆因握不住而抖落。學生不敢起哄，他們喜歡外公的課，尤愛他的標準讀音。剛升初一那年，我英語不好，心想外公能把自己的學生帶回家免費補課，還管吃管住，對外甥女應該更好吧。可失望的是，每次見面，他除了摸摸我腦門，叮囑我好好讀書，沒有過多實質性舉動，當時心里有過抱怨。外公卻是沉迷他的教學，對生活對社會沒有過半句怨言，連被沒收的祖屋直到他逝世都沒向政府討回，認識的人都說他太傻，生前不懂為子孫后代作長遠打算。我的母親和舅舅自小享受不到父母的疼愛，辛勞一生，貧窮一生，沒能從外公手上拿過分毫，為這舅舅沒少在我面前發啰嗦。往事已往，步入社會后，特別是入黨后，我接受越來越多的紅色基因教育，慢慢走進外公的世界，站在他的角度理解他、寬容他，其實那些參與過戰爭的人又有誰會為家人添實惠？不牽連無辜算是萬幸了。

小時候，我喜歡站在村口仰望雙峰嶂（湛江市最高峰）、仙人嶂，其實我能遠觀的只有雙峰嶂，仙人嶂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站村口是不會入視線的。但這兩座高山就像英雄一樣矗立我心底，我想象自己站山頂觸摸藍天、白云，想象戰馬跨過山洞，想象路過山腳的軍人坐在巖石上歇息，用軍壺裝滿流淌的泉水。想象的翅膀與家鄉流傳黃平民烈士的故事有關，小學時，爺爺就告訴我，黃平民烈士是我鎮（塘蓬）八元塘村人，11歲時隨父母遷居到石嶺合江村，是喝過洋墨水的，是廉江第一個共產黨員。革命期間多次路過家門口，卻沒有進家門。一個人到死都不能與家人相見有多慘？年少時只知道崇拜英雄，不滿足爺爺三言兩語的英雄故事。后來在單位院史館，我終于得到黃平民烈士的資料，黃平民烈士（1900—1928）是1923年在巴黎加入中國共產黨，1925年回國，在周恩來的領導下工作，他參加過省港大罷工、北伐戰爭、廣州起義等。他被組織派回廉江工作，在廉江，他深入發動群眾，與土豪劣紳周旋，狠狠打擊了他們的氣焰。在他的組織帶動下，廉江革命形勢很快好轉，革命團體得到恢復和發展。1928年12月，由于叛徒出賣，特委機關被敵人破壞，黃平民烈士為通知、掩護其他同志轉移，不幸被捕，面對酷刑，他寧死不屈，英勇就義。后來為紀念他，在廉江合江建立了黃平民烈士紀念碑和黃平民烈士紀念學校。每一次瞻仰烈士墓，參觀黃平民烈士紀念學校，面對起伏的白芒花，奔騰的九洲江，青翠的橙園，看著白鶴飛過，聽著鷓鴣鳴叫......心里總有一股熱血在沸騰，隨著入黨誓言重溫，高昂的國際歌，高高飄揚的黨旗，常常讓我熱淚盈眶。我們的黨，我們的祖國，能走到今天，是多么的不容易，其間的艱難險阻非幾天幾夜可以說完。

曾經在廉江櫻花公園，我目睹了紅橙節的煙花晚會，煙花綻放時整座城市都是沸騰的，它放射出五顏六色的、千絲萬縷的絲綢帶，無數的星星流淚成河，星空也心情澎湃啊。音樂噴泉壯觀、絢麗，隨著音樂的振動，水珠幻化成小蠻腰、小心尖、小佛手、小氣球。這些年在黨的正確引領下，廉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無論是外貌還是精神。不說櫻花、桃花、荷花綻放的美麗；不說唱K、跳舞、說戲的表演多生動；不說亭臺，不說樓閣；不說小橋，不說流水；靜靜地走在公園小道，風是柔的、葉是柔的、云是柔的，祖國多美好，仔細傾聽九洲江水歡唱，泥土混著稻香，遠遠地似乎飄過紅橙的香。

踏上廉江這片土 ，你要細聽城北公園，廉江好人勇救落水少女的事；廉江長山熱心街坊接力營救江中落水男子的事例；市民對路邊暈迷男子進行施救的見義勇為事件等等，種種好人好事層出不窮。只要你邁進我們廉江，大街上隨處可見身著紅裝的志愿者，他們以溫和的微笑，真誠為你排憂解難，在過去這想都不敢想啊。我們的文化盛宴多姿多彩，在廣場、在公園，甚至在農村，歌唱祖國的歌聲響徹云霄，大屏幕滾動我市炫麗的風景，一花一草，一果一樹，一橋一河......如閃電飛過，每每身臨其境，我都看得熱淚盈眶，仿佛自己站在舞臺上翩翩起舞，而身后紫荊花在風中搖曳，天藍得純粹，云白得明澈，腳下的土地吟誦著平平仄仄。從城市到農村，從農業到工業，從交通到運輸，從文化到特色，在飛躍、在蛻變。走走看看，從北部灣大道到羅州大道、到廉江大道；從城北公園到人民公園、到文化廣場；從塘蓬雙峰嶂到吉水美麗九洲灣；從河唇鶴地銀湖到石城田園寨、謝鞋山；從新民文秀嶺到高橋紅樹林；從石城塘背移民新村到石城謝茂新村、到石城十字路社會主義新農村；從安鋪八音到吉水飄色、到良垌舞鷹雄......來往的風一遍遍吹過，熟悉的氣息撲鼻而來，所有的記憶被掀起。姑且讓我做一尾魚，朝著遠方流淌，直到流進浩瀚的海洋；讓我的心盛滿花朵、綠草、藍天、白云......

“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屏幕上的歌聲阻斷了我的遐想，從鴨綠江到九洲江，從抗美援朝畫面到黃平民烈士故事，心中有千萬首歌要奔瀉而出。此刻，我們能安然無恙地享受著鳥語花香，享受著人間美好，不就是無數的英雄，無數的革命先烈用鮮血用生命換來的嗎？世間哪有歲月靜好，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