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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語的群山

2021-11-12 10:06:55呂志軍
湛江文學 2021年2期

呂志軍

他用牛車來歡迎我是我怎么也沒想到的,不過與連綿的雨天卻非常相配。

它撲上來趴在我肩頭,舌頭老長,潮氣噴在臉上,嚇得我渾身發抖,不敢動彈。

“黑子!”他喝一聲。

黑子轉身跑向他,在他身邊搖尾巴,眼睛卻一直警惕地望著我。他歉意地招呼我上車。等他坐在車轅,黑子也跳上來。它就臥在車子中央。這讓我擔驚受怕,頭一轉向我,我就瑟縮一下。不過很快,它眼里有了溫和,試探著伸手摸,它也乖乖的。先前那個龐然大物,柔軟起來,我們成了朋友。

道路很滑,行走很慢。其實哪有路呢,只不過是撿樹藤少的地方走。

“原先有。”他說。

牛拉著三個活物顯然很吃力,慌不擇路地踏著草窠,鼻孔里噴著白色的粗氣,偶爾會撩一口路邊的草。車子一點聲音都沒有,讓我懷疑起古人說的“吱吱呀呀”。車輪陷在泥里,悄無聲息地前移。兩旁是樹,遮蔽了視野,望過去,是枝棵間暗灰的空蕩。也望不遠,空氣濕漉漉的,迷蒙著水汽。

“剛剛兩天的暴雨。”他說。

行走了多半天,我問了好多問題,比如你怎么出山?為什么不穿雨衣——車上放的是蓑衣?為什么要住在這樣的荒郊野嶺?平時怎么吃用?等等。他就回答了這兩句。他的沉默和臉上淡遠的喜色一點都不相符,額頭有一道疤痕,反而顯得陰森。

也好,我逗狗。黑子舉起爪子,和我猜拳捉貓貓,這多少使得旅途有些生氣。餓了,手邊是一袋烤得焦黃的紅薯,香甜可口,那層焦黃的外皮更是讓味蕾酥軟陶醉。還有幾種我也叫不上名的東西,繚繞著煙火味道,淡淡的、糯糯地黏牙。困了,斜靠著蓑衣睡覺,黑子蜷在身邊,也感覺不到冷。

前面是一條河,渾濁的泥湯里偶爾露出嶙峋石塊。

“這是第幾條河了?”我們翻了幾次山梁,也涉過幾條小溪。但我不知道困覺期間,是否還有過。

他把牛軛卸了,黃牛舌卷河邊膏腴豐美的草,半邊身子沒入草叢。他卷起褲腿,把食品袋子和幾件衣服搭上肩,拄著棍子朝對岸去,深一腳淺一腳消失在林子里。

我把兩個攝影包和裝有電池雜物的挎包裹上塑料紙。挽好褲腳,他已經返回來了。像背食品袋一樣,他把攝影包變成褡褳,我跟著他過河。河水溫度并不像氣溫那么低,也許是流淌了一段距離的緣故吧,只是腳下有些打滑,得虧有棍子。他看我在水里搖擺,也不拉不顧,自己先上了岸。

一座廢棄的土坯房,泥墻垮塌了半邊,屋檁和竹笆黑朽,斷茬上面全是暗黑霉點。沒垮的半邊頂棚還好,有床板和桌子,讓人驚奇的是,竟然還有一盞電燈。

“晚上就住這里。”他說。把東西輕輕放桌子上,他出去了。河那邊有牛還有車。

趁著天還沒黑,也是等他,我重新打量這座破房子。場面盡管長滿了草,但踩上去平整硬朗。房屋的地基很厚實,被水沖過的地方露出料石,與上段土墻相接的還有一米高的青磚。窗戶是鋼筋豎隔柵,橫的卻是木柵,上面雕著花草。看來房主人勤勞而樸質,因為某種原因離開了這里。其實,離開土地遠赴城市是趨勢,這樣的廢棄房只會越來越多。像我這樣慣常長途跋涉的人都覺得這里太遠,何況這么偏僻:現代社會,牛車,天老爺啊!

他牽著牛過來了。把牛拴在屋檐下柱子上,總之,牛只要想動彈,四周都有草,不愁吃。

“車呢?”我問。

“我們走過去。”他說。我明白了,有車的道路到此為止。

夜晚很靜,我很快就沉入夢鄉。

清新的空氣讓我睡得深沉,第二天是被他搖起來的。他已燒好了水,做了米飯,還有兩個菜。牛車上沒有米和菜,這讓我好奇。

“這兒放了米。挖的野菜。”他說。到廚房,頂棚是用木桿撐著的,顯然是他的杰作。有一堆柴火堆在灶頭,塑料布下還有幾只碗碟。

“很好吃。”我嘖嘖稱贊。我說的是真心話,米香噴噴的,菜里幾乎沒有油水,簡單的鹽巴和調料,但極有味道,也許是厭煩了城市里的油膩,才有這樣返璞歸真似的新鮮嗎?但的確不是。牛車上的東西也極其好吃。因此我猜想,他應該是個廚師,用最樸素的東西做出了最典型的煙火。

一次聚餐,我說要去拍些片子,一個朋友無意間介紹了這么一個地方。他說坐什么車怎么走就可以到。因為是初次見面,出于禮貌我頻頻點頭。他還問服務員要來紙筆,給我寫下車次和簡單路線。餐完也就過去了。可是過一段時間,工作煩累,和領導干架,片子投稿屢屢被退,頻繁的喝酒應酬接待更是難于招架。正好有兩周的假期,突然想起來這樁事來。

“我去打擾方便嗎?”

“老高人不錯,他會接待好的。”那位朋友說。

現在我想,就是拍不下好片子,這些簡單的美食也可以抵消一路的泥濘了。

“老高,我猜得對嗎?”我指他是廚師的事。

“你一開始就會攝影嗎?”他反問。被他懟我仍然很高興,這是他第一次回答我的問題,盡管否定句式并不能作為事物的定義判斷。

“我口舌很挑剔的,就像對我的相機和照片。”我想乘勝追擊,打開他的金嘴玉牙。

老高已經把鍋碗洗刷了收在塑料布下,兩個攝影機包搭上肩,示意我出發。他不搭腔,一手提了一包吃的,一手拄著木棍走出去。

念著他比我年齡大,我說我的東西我來拿,心疼他。不想出發一會兒我就明白自己錯了。他走得比我快比我輕松。

黃牛身上搭著蓑衣,跟在后面。黑子在前面,搖著尾巴帶路。

又是一個黃昏,我們到達了老高的家。

和宿過那家破房子不同的是,老高家場面上鋪著青磚,房子的墻是新泥,屋頂和房間頂棚是完整的。

我背好包打算出門,已經在房子里窩了兩天,天空一直灰蒙蒙的,說下雨不下雨,說晴天沒太陽。每天不是老高砰砰砰地剁柴聲,就是他扛著或粗或細的木桿加固房屋。

“這里的人都走完了,你也該搬離了。”我勸他。他不吭氣,把砍回來的樹枝鋸短,劈開,交叉著一層一層碼摞晾起。

“吃水,食材,用電,都是問題。”老高提出來一個木盒子,嘩啦啦翻,找到一把銼,竹凳子上一坐,把鋸夾在腿間,一下一下銼,鋸齒凹痕很快發亮起來。

窩囊,我嘴里嘟囔。我不是受不了這天氣,而是受不了老高。我在他眼里似乎不存在。除了吃飯,他干著他的,不管我。

他的廚藝一流,每頓我都吃得飽撐。幾天下來,我覺得自己肚子都有肉了,路途疲勞的消耗早已補償,還過剩。他也不知道從哪里弄的野菜,各種炒法煮法蒸法,吃起來妙不可言。我要求他采野菜帶我,他拒絕了。

我是賭氣的,人怕不被重視,更怕沒有了自由。在人屋檐下,又有什么辦法呢。但自己出去總歸是他擋不住的。

“不要到水邊。”他說。他把我的大攝影包扯下來,遞給我一根棍子。又朝狗叫了一聲,“黑子。”

黑子跟著我出發了。

“老高是啞巴。”我對黑子說。

黑子搖著尾巴跑前面去了。

“要是能打電話,我立馬叫人接我走,我才不稀罕菜好吃。”

黑子回頭看我一眼,舌頭一吐一吐的,徑直往前走了。

我用棍子撥著草,能感覺到,這里有人走過,可是草生命力太旺盛,踩倒了,很快又長直封了路,只有兩邊樹枝被砍伐的痕跡透露出一絲人來過的信息。我端起相機拍葉子,碰到好看的野花,也拍上幾張。都是特寫,遠景是朦朧混沌的天宇。

黑子停在一處廢墟前,繞著廢墟蹦蹦跳跳。“漫山遍野,哪里不能尿呀?”我嘲笑它。

我只能等它。像一個單位一樣:有的人要往前趕,有的人要朝后縮。往前趕的人抱怨無人幫手,后縮的人埋汰冒險冒進未必就是正確,總是掣肘到各行其是。

“黑子。”叫了幾聲沒反應,它隱藏不見了。

不管了,我繼續往前。

有棵樹很高大,枝椏撐起一個巨大的傘,天地都小了。樹干滿身魚鱗一般,遒勁蒼茫,別的地方都是濕的,只有它下面還有干土。

“這不就是老高嘛。”我心里笑起來。

老高真的讓人佩服,在這種環境里火耕刀種。現在的人誰離得了手機,可是這里竟然連一絲信號都沒有。他怎么和外界聯絡?病了怎么通知醫院救治?他的營養……

他的身體卻很壯實,比我都有力氣。

我很好奇晚上怎么度過,沒有電視,沒有游戲,連收音機都沒有。山里只有風,野獸的嚎叫。如果暴風雨,也只有閃電,一道一道劃破蒼穹,破舊的泥屋在風雨里顫抖。可是他竟然住得安然。晚上他說“睡吧。”把唯一有電燈的房間留給我,自己鉆進另一間屋子,鉆進黑暗里去。

走走停停,拍了一些照片,沒有一張滿意的。可不是嘛,世界的宏大都是微小的事物宣示著,如一葉之于森林,一個星球之于宇宙。微小的葉脈也透露世界的奧秘。可是人很多時候沒有辦法從葉脈里看清這個世界。很多人都是這樣。

黑子一直沒有跟上來,我回到廢墟旁。

“黑子。”

“黑子。”

黑子從一堆土里探出頭來,它在刨什么。

我過去,它已經在一個坑里了。見到我,它臥下,喘著氣,嘴里嗚咽著,一臉的悲戚。

我很不解。莫非是有它曾經的伙伴的氣味?荒山野嶺的,老高是一個人,也只黑子一條狗。可是,過去總得過去。我們都必須和現實和解,還有自己。

“黑子,咱們回家。”我催促它。

黑子又刨起來,它弓著后腿,前爪深深插進土里,把土撂到后面去。

漸漸地,一只鞋露出來,然后是一根腳骨。

我睜大了眼睛,害怕地跌坐在地上,相機墩在身邊的磚塊兒上。

“黑子,黑子。”

我往回跑,黑子逼迫跟著我跑起來。

我突然對這里有了懷疑,隱約明白自己可能身處險境。這里只有老高。這里沒有一條光明大道。這里一切都灰蒙蒙的。

我掰一塊兒烤紅薯,味道也不再是香甜,干澀得噎人。我不動聲色,掩飾著自己內心的疑慮--不,是恐懼。

老高看我一眼算是打過招呼,知道我回來了。我故作鎮靜地進屋去。放下相機包,還在喘氣,胸口狂跳。

“吃飯。”老高說,外屋桌子上響著碗筷的聲音,但我聽起來仿佛有刀斧之音。

挪步出去,老高已經坐定了。

稀飯,蒸山藥,還有兩樣菜。

“有收獲吧?”老高破天荒地和我搭話。

“還行,就拍了些小寫意。”筷子掉了,又撿起來,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發抖。

老高遞給我一根山藥,毛茸茸的。我接過來放下,把臉埋進碗里去。

“這個你肯定沒吃過。”他夾了一筷,嘎吱嘎吱嚼起來。“魚腥草。寒能泄降,辛以散結,主入肺經,以清解肺熱見長,又具消癰排膿之效,還能治小便淋漓澀痛。”

我抖抖索索吃了幾根,腥膻難聞一陣反胃,慌忙跑出去,蹲在場邊干嘔起來。

“會習慣的。”老高使勁拍打著我的后背。“這樣的天氣,怎么能拍到好片呢?還得等。”

晚上我就病倒了,發燒。老高給我弄了熱毛巾敷額頭,又熬了不知道是什么的草藥。

我迷迷糊糊睡下。

天曠氣爽,我正在拍片,突然電閃雷鳴,烏云翻滾,一條惡龍利爪探下,把相機抓走撕得粉碎,不解恨,又血盆大口撲我而來。

猛然驚醒一身的汗。睜開眼,一個黑影正站在床頭,一柄斧頭在透進窗縫的月輝下隱隱閃著寒光。

“老高!”我叫道。

“不怕,不怕。”老高說。他手里抖著一條蛇,“菜花蛇,不傷人。要是蝰蛇,就得用這個了。”

老高出去,隱約聽見斧頭推入桌下的聲音,還有一句,“朋友來了,不要再來騷擾。”

我又睡過去了。

老高一進一出,黑子尾巴一樣跟著叫不到我跟前。連狗也討厭病人。我掙扎著起來,看老高在忙什么,病痛大大減輕了我的恐懼。老高的腳步是輕的了無聲跡,這增加了我的沉悶。我后悔這一趟了。天永遠是沉默的,老高永遠是只悶葫蘆。狗不說話。這不是印象里生機勃勃的高山流水。

“你起來了?”老高看見我,回頭望望,額頭上的疤,像碰傷,又像刀疤。他沒有停下鋪磚。

場面有些磚松了,一踩上去,泥漿會飚上來。

“沒有磚窯,哪來的青磚?”我問。

“撿的。”野草從磚縫長出來,把場面鋪展得方格毯子一般。老高把筐藍里的土倒進飆泥漿的磚坑,刨平,把磚重新鑲嵌進去。鋪完,老高一塊兒一塊兒踩,直到新舊一樣平整。

“你明天走路就穩當了。”他取檐下掛著的鐵鍬,舀盆水撩著用坻石磨,鍬刃鋒利起來。又磨斧頭,昨晚那把斧頭方方的尾部,散開的刃面,全部發亮了。

“我吃的什么藥?”

“草藥。戰士教的。”

“戰士?”

老高把農具收起,放回各自的位置上去。

“明天我們去看戰士。”

“他在哪兒?”

“黑子說他出來了。”

我莫名其妙,但隱約覺得和我看到的有關。

晚上,我們都睡得很早,但我輾轉反側。

屋檐上有幾只鳥飛著鳴囀,睜開眼,果然燒褪身輕。

吃過老高做的米飯,我們出發了。

“黑子怎么會說話?”我問。

“它帶了氣味回來。蛇也是循味來的。”

原來如此。

“我可一點味道都沒有聞到。”

“住些日子你就能聞到了。”

我笑了,這個鬼地方,一點都不留人。沒有信號,用電也岌岌可危。我好不容易才在電線上接了充電設備,不然相機早關機了,電池也是廢電池;還沒有人,憑啥我要常住?

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手里的鍬剛好當拄棍。黑子早跑得沒了蹤影。

“黑子。”老高叫。

到了。

黑子又在刨,并不探頭。

難道這就是戰士?我似乎明白了,但更疑惑了。

“黑子。”老高走近去把黑子喝住。黑子臥下,頭耷拉著,又開始嗚咽。

老高給我搖手。想起腳骨我遠遠站著不敢過去,草木腐朽的味道絲絲縷縷,讓我又有點反胃。

老高給手心里吐口吐沫,一鍬一鍬地鏟土,旁邊慢慢低下去,中間慢慢高起來。新土的味道擴散出來。

他把墳包堆圓拍實,在頂上插上木牌,搖了搖看是否結實。

牌子上寫著兩個字“戰士”。

“為什么不寫名字?”

“我不知道。”

“你說他還教你用草藥來著?”

老高用衣襟抹了把汗坐下來歇氣,黑子緊緊挨著他的腿,他摸它,手有些抖,我把水壺遞給他。

“大火燒死的。”老高望著天空像是自言自語。

“誰放的火?”

“他自己。”

“怎么可能?”我覺得這里的一切都不正常,讓我不斷碰見匪夷所思的事。

“我來,火已經滅了,灰都涼了。”

“那你怎么知道是他自己放火?”

“他的腿上有子彈。”

“那也不是燒死自己的理由。”

老高望著戰士的墳,陷入沉默。

“為什么不是一個被流彈擊中的百姓?”我沒話找話。

“他腿上不止一處傷口,眉骨也是缺失的。”

“或者他是逃兵,厭倦了戰爭?”

老高停下來,努力地在想什么詞。這個封閉的地方,久于不交流,再好的文化水平也要荒疏了。“也許是解甲歸田?”我提醒。

“對,是這個詞。我相信他。戰士。”

“可是,這仍然說明不了他是自殺。”

“我看到他時,他腿上敷的厚厚草藥已經是一包炭灰。”

“他太痛苦了卻無法可醫?”

“他沒有掙扎,靜靜享受著大火的吞噬。”

“享受?”我想糾正他。

老高沒有回應,站起來,又開始把更遠的一圈土往墳邊圍。

“只要他動一下,傷口就不會有集灰。包扎布完整地裹著,手指觸碰才散落了一地。”他喘著氣說。

“你要是早點來,也許就不會有這慘劇了。”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這是道德綁架。

“是啊。他開始是拄著木棍走,后來拖著一條腿挪。最怕陰雨天,雨天里疼得下不了床,那年整整下了兩個月的雨。雨沖斷了我們的路。”老高卻同意我的觀點。不過他又說,“能怎樣呢,繼續延長他的痛苦,和劉老漢一樣。”

“劉老漢是誰?”我又驚異起來。

“他們教會了我沉默。”

返回的路上我們誰也不說話。起風了,林葉颯颯地響,我仿佛聽到隆隆的炮聲和清脆的槍響,看到一群一群沖鋒陷陣的戰士。有個戰士倒下了,他掙扎著拄槍,再次倒下。硝煙散盡,他一瘸一拐地踅進深山,獨自舔舐自己的傷口。我也看見有個老人,大火燃燒過的灰燼里,把戰士靜靜掩埋。

一切都消失在土地里,隱匿進歷史的不語群山。

我徹底康復了,老天仍然不給面子。老高不急不慌,換了短褲戴上斗笠去稻田。如果不是他帶著我,我是發現不了這里還有稻子。一小片一小片的綠,躲藏在大片大片草木之綠里。“你下來不?”老高問我。

我是插過秧的。有次去拍片子,就是拍插秧的勞動場面。幾排農民排著隊,一路倒退著,秧苗插進泥里,在泥水里泛著綠綠希望。十幾個組織來的記者、攝影家,不停地按動快門。

但我此時突然想給老高拍幾張照片。完全不是因為他復古的斗笠,也不是這密密匝匝的幾乎封住了行間的蔥郁。老高在秧田里,秧田在群山里,群山在霧蒙蒙的天宇里,他是那么孤單,又是那么恬然,他專注地把秧苗撥開薅著稗子,一會兒手里積攢了一把。他黑色的衣服和這滿目的綠色,構成了過目難忘的圖景。我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止,把秧苗伺候著,一季一季,一茬一茬。

我端起相機。他卻擋住了臉。

“我不拍你的臉,一臉的疤有什么美的。”我開玩笑。

老高把斗笠取下來,連半個身子都遮住了。

“我想取遠景。”我往遠處走。

“這是劉老漢的。”老高提著稗子出來說。

我想起他提過劉老漢,問他,卻不說。這時候提我沒有興趣,只想著自己的照片。快一周了,一張像樣的都沒有。

“你和劉老漢睡一張床。”

這下我停住了。

“床是劉老漢的,房子也是他的。”

老高就像是一個魔術箱,里面有抖不完的機關和包袱。

“你的呢?”

我又想起他拿著斧頭站在我面前的夜晚。

“我來的時候,劉老漢已經不會說話了。”

“為什么?”我不明白,戰士是沒有姓名的,劉老漢也是啞巴,在他老高面前,這些人都失語了。

“不一樣。戰士是自己不說,劉老漢是說不成。”

“可是他們住在一條溝里,總會彼此知道的。”

“我后來才接觸到戰士,他說,你能知道溝里草木的名字嗎?從此我沒有再問過。”

“你們都是奇人,還住一條溝。”

“是他們。僅有的兩家人。”

“你不是嗎?”我迷惑了。

“劉老漢睡在你睡的床上,黑子臥在床前。他們就要死了。”老高仿佛又在回憶往昔。

“你殺過……生嗎?”老高額頭的疤痕發紅發亮,他拔出的稗子都被踩到地頭泥里,沒稍兒沒根兒。我期望解開心頭的疑惑,但終究唐突,臨時改了詞。

“江湖已經遠了。”他說。

劉老漢慢慢緩了過來,他可以在老高的幫助下翻過身來,做些手勢。

“后來呢?”

“我知道那是回光返照。他虛弱得呼口氣都要使吃奶的勁兒。他的呼氣是潮濕的。潮濕呼吸,懂嗎?臨死前的呼吸。稀粥只能延緩他的死,卻挽救不了他。”

“可是黑子活了。”

“狗有三條命。”

“他是什么病?”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從他掙扎的神態里知道,他很遺憾。”老高自顧自地說話。

“有什么遺愿?”

“他的房。”

老高給劉老漢喂完飯,就開始鋪磚,磚已經堆在場邊,那些樸質的磚長滿了苔蘚,一眼就明白是劉老漢從各處收集而來,這里不多的人家陸陸續續都走了,道路被藤刺越封越窄,那些房屋紛紛彤毀廢棄。

老高并不用太多的功夫,場面已經很平整,可以見到劉老漢鋤夯的痕跡,可是,他眼見得場平了,卻無力使它變成磚場。老高花了三天,把磚鋪起。他掇張圈椅,把劉老漢用被子包了,曬在太陽下。

老高砍了端正的樹木,扛回來,一趟粗的,一趟細的,他學著木匠,把塌下來的屋檐頂起,把快要朽斷的房檁撐住。

劉老漢笑了。但老高看見他眼里仍存的遺憾。老高見的人多了。他明白,這不是劉老漢心目中的新房,他需要一個承認生命來過的儀式,修一座房是劉老漢的宏大目標。他做足了功課,可是臨死也沒有實現。

老高割了茅草,活在泥里,涂抹墻面,他抹完一面抹另一面,抹了下面,搭上梯子抹上面。

“后來呢?”

“終于完工了。我背著他轉著看,幾條檁換過了,棚頂規整了,前后左右的墻都是新的,結結實實得不怕再淋雨了。”

“我是說劉老漢?”

“我把他放下來,背上是濕的。他死了,死在我背上。臉上綻開的笑容我現在都記著。”老高捏著斗笠,手指穿透了斗笠的孔。

我很想給老高照張相,他現在的樣子,讓我想起一尊雕塑,只不過那尊雕塑是手支著膝蓋,而他是手攥著斗笠,額頭微微向上,讓那條疤痕顯露出來,在慈藹的臉上突兀而耀眼。

“我繼承了他的所有。他的一輩子也不如你的照相機值錢。”老高阻止了我。

那天我正在睡午覺。山中的無聊是睡眠的枕頭。美夢中,老高一聲一聲地叫。

“快走,快走!”

翻身下床,扯了攝影包就走。老高在前面帶路,飛奔著到了一處山坳。剛架好相機,云開霧散,四山空明。瓦藍的天空白云舒卷,陽光正從云縫里泄下金光,給云朵綴銀繡錦,山野蒼翠,有彩鳥枝頭盤旋。風過處,花草蔥蘢蝶舞馨香。近處團團簇簇風景搖曳,遠處層巒疊嶂層次分明,中間是濃墨重彩的綠韻流淌。我不停轉換著角度。

老高在我的手舞足蹈里,憨憨厚實地笑,指指點點著。

這一趟,我拍了幾百張照片。身上掛了好多傷口,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晚上,翻看這些精美的照片,心旌蕩漾。可是,我發現,美則美矣,卻少了些什么。就像一篇散文,描景抒情都有,沒有一抹舞臺聚光燈般的亮光,總是平中無奇。

為此我一連幾天仍抱憾而郁郁寡歡。

我想,我需要再出去。

亂走中我到過一處,是撼人心魄的至美。在矮坡弱草面前,懸崖才有高大險峻的意義。何況懸崖上還有挺拔孤傲的蒼松。那將是一張獲大獎的照片,任誰也不會放過。我需要的是光線,而眼下的雨后初晴,恰是時候。

“真要去?”

“非得去!”我斬釘截鐵。

老高披了蓑衣準備上路。

“天晴呢。”我笑他的多此一舉,心里想著總要把他取到鏡框里做林山之魂,免得辜負了絕美之景。

黑子搖著尾巴歡快地跑過來纏在老高腿間。他攆黑子回去,黑子回去幾步,轉身又跟了上來。

“黑子!”老高再趕。

黑子看老高眼里有些慍惱,鉆進屋里去。可沒走幾步,又跑到我們前面去,再喝也不回頭了。

“我抱著它喂了三天才活過來,它知道我救了它命。”老高說。黑子仿佛聽懂了他的話,回頭看老高一眼,滿是歡欣和愉快,跑得更歡了。跑一陣兒,駐足候我們一陣兒。

路上果然白雨唰唰下來,打得樹葉翻轉。老高把腋下的塑料布給我遮雨。我伸出大拇指,他視而不見。

“黑子。”他叫。蹲下,撩開蓑衣,黑子鉆進去趴住他肩頭。

“它跑熱了,猛一淋雨會感冒的。”黑子從蓑衣下探出頭來朝我吐舌頭,很快,老高氣喘吁吁。

“歇會兒吧,不差這一會兒。”我勸,旁邊一棵樹枝冠龐大,正好避雨。黑子下來,舔老高的腳。老高甩著發麻的胳膊。

“這狗倒是有福。”我摸黑子。

“死過,有什么福,不過確是個好伴兒。我和泥抹墻,劉老漢癱在場里都是它給拿水。劉老漢死了,它不吃不喝,差點餓死自己。好長一段時間,它天天去劉老漢的墳頭,繞著圈圈刨土。”

我想起它刨戰士的情景。“它應該也是戰士的伴兒。”

“是它引我見到戰士的。”老高的話引起我極大的興趣。

“有一天它扯著我的褲腳不放,拽我走。走了好遠的路,聽見一下頓一下的劈柴聲。我見到了干柴一樣的戰士,他的腰佝僂著,喘著粗氣。在他打量我的眼神里,我看到了疑惑和威嚴。走了?他問。我不知道他問我什么。他停下斧子仔細撫摸著黑子,黑黢黢的手指干筍一樣,在狗毛里來來回回穿梭,不撫遍不罷休的架勢。黑子安靜在他的手下,舔他的手。一個月沒來了,我知道,他說。我明白過來,他在說劉老漢。你瘦了。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的眼神黯淡下去,黯淡下去,直至被垂下的褶皺的眼皮蓋住,摩挲著黑子,像撫摸一段歲月。我注意到,他的腰背似乎更為佝僂,頭發在微風里顫抖。

“我告訴他劉老漢最后的情形,他只是默默地聽著,一言不發。在這個過程里,他的眼睛始終盯著我,生怕漏掉一個字,眼神卻邈遠而空洞。我能感到,劉老漢走了,這大山里唯一的伴兒走了,他的憂傷深過峽谷,厚過重嶺。戰場上他死過一次,聽到劉老漢過世的那一刻,他又死了一次。自殺我是料到的,只是沒有想到那么快。這個世上他已經了無牽掛,他的魂早走了。”

我陷在老高的沉默里。

“要拍,你拍拍它吧。”老高的手指岔開,輕柔舒緩地戳進黑子的毛發里,“臨終路上,是它在不能走動的戰士和劉老漢間穿針引線互通問候。”

“現在它是你的伴兒。”我腦海里泛濫著黑子山林里穿梭的情景,過去是在兩個孑孓老人之間,現在它寸步不離地跟著老高。

“不,是我的命,它和熊瞎子對峙過,和野狼廝打過,為主人從不畏懼。”老高說,“走,雨停了,天色這一亮,比你要的光線更好。”

到了地方,懸崖就在眼前,壁立千仞,剛才的白雨濕了突出的棱角,更顯得崢嶸嶙峋,那棵勁松虬曲蜿蜒,努力向上攀緣,猛然躍上了崖頂,粗壯的枝干插入湛藍的天空,挺拔桀驁的樣子讓人肅然起敬。

我拍照,老高幫我拿著其他器材,步步緊隨。我想,他要是有那么一剎那在我前面,我也會把他捕進鏡頭,現在這不僅僅是完成一幅杰作的構思,而是我對他的某種敬意。但他像是明白我的企圖,一直躲在身后,而且是那么自然,完全不像故意。

拍完了,我想我出色完成了這次入山拍攝任務,緊緊擁住老高宣泄著我的興奮。黑子撲上來,爪子搭在我們肩頭,鮮紅的舌頭一扇一扇地抖。

返回是多么愉快啊,我愜意地吹起了口哨。

忽然,老高把我猛地一推,“上山!”斗笠因為用力過猛掉脫向腳下滾落。

我愣怔了一下。一陣蛇滑動枝葉的聲音傳來,繼而是轟然的吼叫滾滾而來,枝干折斷的噼啪聲和山石碰撞的沉悶聲響朝我們壓來。

“山洪!”老高吼著,推著我向上攀抓,黑子蹦跳著朝山坡爬越,腳下騰起一股股泥沙。

霎時,枯枝敗葉簇擁抱團山一樣傾瀉下來,它后面是濁泥滾石,排山倒海摧枯拉朽。

這是雨水被泥土落葉擋住,越積越多,再也承受不了積水壓力的時候,終于毀堤潰壩向下游沖擊而來。而我們不知不覺踏入了它下瀉的當口。

斗笠和蓑衣瞬間沒入濁流。

老高推著我,我剛扯住一棵小樹,一把刺,手一疼掉下去陷進泥流。來不及拔腿,一個滾浪把我撲翻過去失去重心,濁泥灌進口中。說時遲那時快,老高猛力蹬踏,一下子從我頭上魚躍過去,撲到我的前面,一手抓住藤條,一手掏進衣領,生生把我拔離出來,扔在了坡上。

那巨大的反作用力把他陷進泥流中央,眨眼沖擊到下游而去。

老高被湍急奔涌的泥石流卷走了!

“老高!”我想回手去救,泥石流涌到了腿間,石塊敲打在腿上又是一陣劇痛。

“老高!”

老高在即將翻身的瞬間,向我揮了一下手,“走!”他裹在濁流里,向下急遽翻滾。

我奮力攀上去脫離泥石流,隨著流體向下游奔跑。順手扯過一根枯枝試圖遞過去。

老高在浪頭中翻滾,他掙扎著。可是人在大自然的暴虐面前又能怎樣呢?眼看著我趕不上了,他深深裹挾進洪流中去了。

一道黑影呼嘯而過。它腳下的泥沙向后飛瀉著,濺打在樹干上砰砰作響。

黑子箭一樣射向洪流!

空中劃出一道黑色剛猛的弧線。

它跳到老高面前,伸展開四肢在洪流中鋪陳出一塊可以落腳的著力點。

老高踩上黑子的腰背傾力向上躍起——在滾滾濁流中,這一條腰背寬厚得足以承載起另一條生命!

借助這一躍,老高抓住了旁邊的藤條,把自己拽上去。

“老高!”我喊叫著,跌跌撞撞地沖過去。他終于抓住了我遞過去的樹枝。

而黑子,卷入泥石流中。

我們向下游奔跑。

一浪緊過一浪的泥石流怕打著狹窄的谷道,發出可怕的沉悶的轟鳴。地動山搖,滔滔奔涌!

“黑子!”老高喊叫著。

“黑子!”老高嘶吼著。

再也趕不上泥流,我們疲憊地跌坐下來。

“我不該帶它,我……”老高捶打著自己,他臉上血泥模糊,淚水把泥漿沖開犁出兩道慘白。“他們教會了我做人。我不該踩著它求生,該死的是我。”老高仰天長嘯聲振山岳,繼而,伏地而泣,癱軟成泥。

我終于要走了。我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照片,但我想,自己的收獲遠不至此。

老高夾著塑料布,我背著攝像器材。我們走在泥濘的路上,泥漿在腳下咕嘰咕嘰。

“老高,我們說說話吧。”我說。老高把塑料布抖開披上。

“今天不會有雨。”

“誰說得來呢。”他說。

到了來時第一次宿營的那個屋子,老高套好了車,我們可以坐車了,但我卻希望沒有這毫不咿呀的牛車,就這樣和老高走在草叢覆蓋的泥路上。

這屋子在陽光里唯美而念舊。

“也沒什么可送,我的照片,留個紀念吧。”路盡頭,他把一個手機塞進我包里。

我舍不得走,看著他牽著牛調轉了車頭向來時的路逶迤而去。我一直注視著。他坐在車轅,塑料布忽起忽落,一次頭都沒有回過。牛車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樹影里像來接我一樣。一剎那,我眼里涌滿了淚水。

回到單位,一如既往地忙,寫毫無意義的材料,沒有周末的加班,假大空的會議,莫名其妙的猜忌,沒有憐憫的擠兌。稍有閑暇,入山之行就像一個夢境浮現,那么美好,和行走城市的俗與煩對比鮮明。但也是匆匆而過,時間一久,記憶就要磨平了。

這天我正在瀏覽新聞,已經劃過去了,又返回來。是一條通緝令:……三人結伙搶劫,過程中圍毆高某,高某奪過斧頭揮砍,砍死一人,砍傷一人,自己額頭受傷,逃逸……

看著照片我驚叫出來:老高!我不相信,可是仔細對比,沒錯,照片上的老高比接待我的老高年輕,可是歲月給臉上增添的皺紋,改變不了臉的輪廓和棱角,尤其是他額頭的那個疤痕。

一幅畫面陡然躍進腦海:老高又饑又渴,他倉皇而來筋疲力竭,怎么進入深山,怎么跑到了劉老漢的屋前是他沒有料到的。他想填飽肚子。他看到有一架木車停頓在泥場上,一頭黃牛散漫地在場邊反芻。他摸了摸腰間的斧頭,輕輕地推開門。

黑狗匍匐在地上。劉老漢在床上,一床破棉絮蓋在身上,干枯變形的臉露在外面,微若蚊蟲的呻吟。他的影子晃醒了劉老漢。劉老漢給他點點頭,但他看到的只是劉老漢的頭稍微顫抖了那么一下。他想退出去,眼前的景象駭住了他,這和他所經歷的迥乎天上地下。劉老漢又呻吟了一聲。老高看見黑狗擺動了一下腦袋,它似乎想站起來,去叼面前的一只污垢的水盆,那是它主人正需要的。可是它只是動了那么一下,又匍匐在地動不了了。

他們快死了。老高心里說,他突然心軟了。他把瓶子撿起來,擰開蓋子遞到劉老漢嘴邊。劉老漢嘴囁嚅著,像久旱的土地猛然遇到了雨嗆出了聲,嘴唇的干皮掛得瓶口發出微響。

老高抽出斧頭,去剁灶頭的柴。他煮了一鍋粥。

老高給劉老漢喂完,又給狗喂。喂著喂著,不知為什么眼睛濕了,淚珠子掉進碗里。他不明白這是恍然大悟還是突然的醍醐灌頂。

他給自己打掃出一間屋子住了下來。這里深入山林。這里有三條瀕臨死亡的生命。他把斧子放在灶間,一下一下地劈柴,劈一下就抽噎一陣子。

這畫面久久盤旋著。

我急忙翻攝影包。

這是一個蘋果手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十年前蘋果最高端的機子,現在也不過時。

“也沒什么可送,我的照片,留個紀念吧。”

老高的話言猶在耳。

我插上充電線,迫不及待又忐忑不安地打開手機。

里面沒有老高,只有一張接一張照片,山,水,樹,鳥,云,霧。構圖大都簡單,或淡遠,或凝重,或肅穆,或俏皮,這些照片讓我這個所謂的攝影家也汗顏。這才是攝影,真正的藝術,大徹大悟的意境。

是的,藝術不是技巧,是在色彩與光影下那顆撲通撲通跳動的心,那種對生活愛至靈魂的感動與欣賞。

如果沒有這個通緝令,也許他就是一個偉大的攝影家。或者,因為有通緝,他成了攝影家,就像他成為廚師一樣。

泥屋只燈,遠山孤影,霧鎖重林,隔離紅塵。回想那些日子,我早應該想到的。

“或許也說不定呢!”給我介紹老高的朋友說。

“我不管,我要見他。”

我借了越野車,買了電線,藥品,以及我能想到有用的東西,載著朋友去尋找老高。可是在那座山前轉了幾天,再也找不到那條牛車泥路。

“我也是一次遠游偶然碰見了老高。”朋友無奈地說。

之后,我一次又一次在不眠的夜里打開那部手機。我常想起老高的話,“他們教會了我沉默。”那些春夏秋冬的照片時時在激勵著我,催促著我。群山寂靜無語地喧鬧著,仿佛牛車回來了,黑子在跟前搖著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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