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產品認證實施效果評價*——以浙江湖州為例

周 克,曹永峰,王懷庭,程兆麟

(1.湖州師范學院 經濟管理學院，浙江 湖州 313000;2.湖州師范學院 生態文明研究院,浙江 湖州 313000)

一、引言

工業污染是環境污染的主要來源，是造成環境惡化的重要因素。綠色產品認證將環境保護貫穿到企業生產全過程，是實現可持續發展的有效保證[1]202-216。推廣綠色產品認證，是提升我國出口產品國際競爭力、實現“碳中和”“碳達峰”目標的重要手段。

對于綠色產品的認證范圍，目前學界仍存在爭議。有研究認為，應將環境管理原則應用于客戶訂單周期內的全部活動之中，應對訂單周期內的全部活動進行認證[2]293-315。有研究認為，綠色供應鏈是由原材料供應商到制造商、客戶，最后由物流服務提供商在客戶的幫助下完成閉環(逆向物流)的管理網絡，因此應將生產全過程和逆向物流都納入認證范圍[3]1-15[4]118-121[5]261-273。有研究認為，認證流程應包括認證受理階段、文件審核階段、產品抽樣階段、現場檢查階段和認證決定階段，因此，需要對認證流程中各個環節進行嚴格管控[6]75。雖然學界對綠色產品認證范圍仍存在不同看法，但都認為只有企業廣泛參與，才能有效推廣綠色產品認證。

企業是否參與綠色產品認證，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有研究發現內部壓力和外部壓力同時影響企業是否參與綠色產品認證。具體而言，監管和市場壓力形成的驅動力，企業追求環境績效的動力，以及供應商、客戶和競爭者等給企業帶來的壓力，都對企業是否參與綠色產品認證產生影響[7]4333-4355。有研究發現，缺乏高層管理人員的承諾和支持、缺少綠色產品認證的培訓，或對采用先進技術有抵觸情緒以及受資金限制等，都對企業實施綠色產品認證形成重要阻礙[8]1558-1578。還有研究發現實施成本過高、供應商失信、監管不到位等也會阻礙企業參與綠色產品認證[9]69-85。上述研究主要關注綠色產品認證實施過程，分析影響企業參與認證的多種因素。

此外，還有研究關注綠色產品認證的實施效果，探討實施效果的評價方法和評價指標體系。基于對綠色產品認證有效性評價方法與指標體系進行的分析，有研究認為綠色產品認證有效性可定義為完成策劃綠色產品認證活動和達到策劃綠色產品認證結果的程度[10]4-7；還有研究對綠色產品認證實施效果的評價技術進行探索，構建了由技術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生態環境效益3個一級指標構成的評價指標體系，并在每個一級指標下設了2個二級指標，整個指標體系涵蓋30個三級指標[11]28-32。還有研究選取日化用品為實證對象，采用模糊綜合分析法量化構建了綠色產品認證實施效果評價指標體系[12]99-106。然而，目前研究大多分別對認證實施過程或認證實施結果進行分析，很少將認證實施過程和結果相結合展開探討。

從整體上看，目前關于綠色產品認證的研究主要來自歐美學者。這是因為在當前國際貿易中，歐美作為主要進口國和高端消費品出口國，其制定了大量綠色認證標準。因此，歐美學者主要關注標準的制定及對企業行為的影響。中國是亞洲最主要的出口地，為了適應由歐美發達國家主導的國際貿易秩序，中國的出口企業也對綠色產業鏈管理進行了大量投入[13]101-114。

在產業轉型升級、拉動國內外雙循環大背景下，促使企業積極參與綠色產品認證，增強中國綠色產品認證標準制定的國際話語權，是提升“中國制造”品牌知名度和市場競爭力的有效手段。在打造“雙循環”經濟格局下，我國政府積極推行綠色產品認證。2015年9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生態文明體制改革總體方案》，首次明確提出建立統一的綠色產品體系。2016年11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建立統一的綠色產品標準、認證、標識體系的意見》(國辦發〔2016〕86號)。2017年5月，《綠色產品評價通則》(GB/T 33761-2017)發布。2019年5月，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發布《綠色產品標識使用管理辦法》，進一步統籌落實建立統一的綠色產品標準、認證、標識體系。

2018年4月，國家認監委授權湖州成為全國唯一綠色產品認證試點城市。湖州依據現有綠色產品評價指標，制定了一系列認證實施規則推動企業參與綠色產品認證，并鼓勵已參與認證的企業積極帶動產業鏈上下游企業參與認證[14]57-58。基于湖州綠色產品認證實踐，本文將參與認證的各類主體，包括企業、消費者、認證機構和政府相關部門都納入分析范圍，從認證實施過程和結果層面對認證實施效果進行綜合分析，并在此基礎上探索發現綠色產品認證存在的問題，進而提出對策建議。

二、綠色產品認證實施效果評價方法與問卷設計

(一)評價方法

評價綠色產品認證的實施效果，需要綜合考慮認證對各類主體的影響。綠色產品認證涉及企業、消費者、認證機構和政府相關部門等各類主體，并對各類主體產生不同影響。為了全面評價綠色產品認證對不同類型主體的影響，就需要構建相應的指標體系。評價認證實施效果時，還需要體現明確的政策導向性。這就要求不能采用等權重的方法去衡量各個指標，而要對不同指標賦予相應的權重，從而體現不同指標影響的差異性。為此，本文采用多指標評分加權綜合法，即首先構建指標體系，全面體現綠色產品認證對各類主體多方面的影響；其次給不同指標分別賦權，體現不同指標的相對重要程度；最后進行加權計算，得到體現綠色產品認證實施綜合效果的總體得分。具體計算過程如下：

第i個一級指標的加權得分計算公式為：

Ai=∑wikaik，

(1)

其中Wik是一級指標包含的二級指標的權重；

總得分S的計算公式為：

S=∑viAi

，

(2)

其中Vi是一級指標的權重。

根據上述計算方法，通過加權計算，最終得到綠色產品認證試點實施效果評價的綜合得分。為了防止單一權重造成評價結果的偏頗，可以對多個來源的權重分別進行計算，最后將綜合得分的平均值作為最終的評價得分。

(二)問卷設計與抽樣方法

在參考相關研究文獻的基礎上，課題組將直接參與認證的政府相關部門(各縣區市場監管局)、認證機構和認證企業作為調研對象，從六個方面考察認證實施效果：綠色產品評價標準與實施的合理性、認證和檢測服務、政策及服務、技術經濟效益、生態環境效益和社會效益。本文將這6個指標設定為一級指標，并在一級指標之下構建35個二級指標，形成綠色產品認證實施效果評價指標體系(見表1)。

表1 綠色產品認證實施效果評價指標體系及權重值

課題組采取面對面訪談和問卷調研相結合的方式，對湖州綠色產品認證試點實施情況進行調研。2021年6月，向湖州6個縣區市場監督管理局、4家認證機構、40家企業發放問卷，回收有效問卷47份，問卷回收率高于90%，能夠很好代表與反映湖州綠色產品認證實施狀況。

調研問卷主要采用Likert五級量表進行設計，其中：5表示非常滿意，4表示比較滿意，3表示一般，2表示比較不滿意，1表示不滿意。為了保證評價指標體系能夠全面準確體現試點認證工作的效果，防止單一權重帶來的主觀片面性，課題組采用德爾菲法獲得評價指標體系的權重。在征求政府相關部門、企業和學界五位相關專家的意見后，獲得了一級指標和二級指標的5份權重，并分別根據每位專家賦予的權重計算綜合得分，最后將5個綜合得分的平均值作為最終的綜合得分。

三、計算結果與分析

為詳細了解綠色產品認證實施效果，本文從部分和整體兩個層面對湖州綠色產品認證對各類主體在不同環節、不同方面產生的影響進行分析。

(一)認證評價標準的合理性

認證評價標準合理是綠色產品認證順利實施和推廣的必要前提。評價指標體系中一級指標A1包含的3個二級指標，涵蓋綠色產品認證評價標準和實施規則合理性，其中綠色產品認證標準基礎要求合理性(A11)的得分均值為3.76，這說明認證標準基礎要求合理性仍有提升空間；綠色產品認證評價指標合理性(A12)的得分均值為4.00，這說明評價指標的設定比較合理，得到了大多數企業的認可；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制定的實施規則合理性(A13)的得分均值為4.00，這說明總局制定的實施規則得到了大多數企業的高度認可，具有較強合理性。

(二)認證過程中各類主體的配合度

湖州綠色產品認證實施順利，得益于各類主體的高度配合。綠色產品認證實施過程以認證機構為軸心連接起企業和檢測機構,各類主體之間的配合程度決定了綠色產品認證工作能否順利展開。調研數據顯示，一級指標“A2認證和檢測服務”包含的7個二級指標得分均值都超過4.50，這說明企業對認證機構的服務態度、服務時效性和配套服務等方面非常滿意，認證機構提供的后續服務也得到了企業的高度認可。

(三)認證過程中政策扶持與引導的效果

推廣綠色產品認證，離不開政策的扶持與引導。湖州地方政府為推廣綠色產品認證提供了一系列配套措施，包括組織綠色產品認證培訓、出臺政策支持綠色產品認證結果采信、在各類政府采購平臺推廣與宣傳綠色產品認證等。調研數據顯示，一級指標“A3政策及服務”包含的4個二級指標平均得分均在4.0以上，這說明政府對于綠色產品認證的配套政策得到了企業的高度認可，其對推動綠色產品認證起到了積極推進作用。

(四)認證對技術經濟效益的影響

技術經濟效益是決定企業是否參與綠色產品認證的關鍵。調研數據顯示，綠色產品認證對提升企業生產管理水平效果明顯，其中綠色產品認證提升企業員工綠色生產經營意識情況(A41)、綠色產品認證提升企業質量管理水平情況(A42)和綠色產品認證提升企業的工廠保障能力情況(A43)的得分均值分別為4.43、4.44和4.35。另外，綠色產品認證提升產品優良率情況(A47)的得分均值為3.72，提升幅度相對有限。調研數據顯示，綠色產品認證對提升產品的市場知名度(A44)、企業形象與聲譽(A45)的得分均值分別為4.26和4.31，這說明綠色產品認證對提升企業市場形象效果明顯。但是，綠色產品認證對提升企業直接經濟效益的作用相對較小。綠色產品認證對提高產品價格(A46)和技術研發投入與產品銷售收入比例(A48)的效果相對較弱，其得分均值都低于4.00，均為3.87，這表明綠色產品認證對提升企業經濟效益的效果還比較有限。主要原因在于綠色產品認證屬于新生事物，還有待進一步獲得全社會的認可和接受。

(五)認證對生態環境效益的影響

綠色產品認證對生態環境效益的影響既是認證的重要內容，也是認證的核心目的之一。調研數據顯示，綠色產品認證對企業單位產品綜合能耗下降幅度(A51)、單位產品綜合節水幅度(A52)、廢氣減排幅度(A53)、廢水減排幅度(A54)和固體廢棄物減排幅度(A55)的得分均值分別為2.96、2.83、2.94、2.70和2.89，均未超過3.00，這說明綠色產品認證對提升生態環境效益的效果相對較弱。

(六)認證對社會效益的影響

企業的綠色產品認證還對消費者和上下游企業具有帶動作用。調研數據顯示，綠色產品可追溯性情況(A56)得分均值為4.24、消費者對綠色產品的接受度(A61)得分均值為4.22，這說明綠色產品認證提高了產品可追溯性，其自身也獲得了消費者的高度認可。調研數據顯示，參與綠色產品認證的企業對上游企業的綠色要求(A62)和對下游企業的綠色引導(A63)得分均值均為4.07，這說明綠色產品認證在帶動上下游企業參與認證方面確實發揮了積極作用。另外，政府采購和信貸支持力度也是影響綠色產品認證的因素。調研數據顯示，綠色產品認證在招投標中的影響力情況(A64)、在政府采購中的影響力情況(A65)和在信貸等金融方面的影響力情況(A66)的得分均值都低于4.00，分別為3.91、3.98和3.76，這說明目前在銷售和信貸環節，政府的扶持力度還不夠大，未能很好通過企業展現綠色產品認證的示范效應。

通過計算，湖州綠色產品認證實施效果評價的最終綜合得分值為4.09(滿分為5分，折算成百分制為81.80分)。該綜合得分占滿分的比例超過80%，表明湖州實施綠色產品認證的整體效果較好。

四、綠色產品認證實施中存在的問題

湖州綠色產品認證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績，但是在涉綠認證統籌、綠色產品認證評價標準和政府扶助力度等方面仍存在一些問題或不足。分析、總結存在的問題，對進一步提升湖州綠色產品認證實施效果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一)涉綠認證統籌整合不足

目前綠色產品認證與其他認證存在較多重復。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建立統一的綠色產品標準、認證、標識體系的意見》中明確提出，要“建立符合中國國情的綠色產品認證與標識體系，統一制定認證實施規則和認證標識，并發布認證標識使用管理辦法”。但是，在實踐中綠色產品統一認證體系落實并不到位。目前，綠色認證的推進主要由市場監管部門負責，缺乏其他有關部門的配合與協作。因此，在綠色產品認證實施中存在不同部門重復認證的現象。重復認證大幅增加了企業認證成本，降低了企業參與認證的積極性，嚴重阻礙了綠色產品的統一標準、統一認證和統一標識的推進和推廣。同時，認證不統一還造成認證標識種類繁多，不利于消費者辨識和區分，也制約了消費者對綠色產品認證的認知和接納，從而嚴重阻礙了綠色產品認證的推廣與普及。

(二)綠色產品認證評價標準尚有欠缺

目前綠色產品認證評價標準不夠完善，未能完全覆蓋可能造成污染的所有環節。減少廢舊物品的產生、對已有廢舊物品循環再利用是降低環境污染、節約資源的重要內容。這些有利于環保、提高資源利用效率的逆向物流環節，難以單純依靠市場的力量內生形成。然而，目前綠色產品認證重點關注生產和銷售環節，在廢舊產品回收、循環再利用等逆向物流環節卻缺乏相應的評價指標。綠色產品認證評價標準在逆向物流方面的缺失，不利于引導市場全面降低污染、節能減排。此外，現有認證指標的設置未能充分考慮到行業和產品之間的差異，在認證過程中需要抽檢相等數量的產品，這就導致產品單價高昂的行業大幅度增加認證成本，進而嚴重制約了這些企業參與認證的積極性。

(三)政策扶助力度不夠

目前，政府對綠色產品認證的扶助力度不夠大，未能有效擴大綠色產品認證的知名度和社會認可度。推廣綠色產品認證是保護環境、實現全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手段，具有正外部性，是政府職責范圍內的重要任務。然而，參與綠色產品認證雖然能夠提升企業市場競爭力，但是并不能給企業帶來立竿見影的經濟效益。在推廣認證初期，面對成本增加且短期內無法獲得足夠經濟效益的現實情況，企業參與認證的積極性并不高。為了有效擴大綠色產品認證的普及度，政府需要對參與認證的企業提供來自市場之外的扶助，以幫助參與認證的企業進入良性循環發展的軌道。目前，政府的扶助政策主要集中在認證環節，對參與認證的企業提供一定量的財政補貼，有效降低了企業的認證成本。但是，在后續的宣傳、銷售、信貸等環節，政府缺乏有效的扶助政策，未能使參與認證的企業得到相應的經濟回報，從而阻礙了綠色產品認證的推廣與普及。

五、對策與建議

湖州在推行綠色產品認證中存在的問題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借鑒性，基于這些問題提出的對策建議，可以為其他地區推廣綠色產品認證提供決策依據。

(一)加強部門間協調，推動認證標準統一化

整合相關認證并形成統一的綠色產品認證標準，有利于大范圍有效推廣綠色產品認證，并消除多種認證給消費者帶來的認知混淆，從而提高認證權威性，提升認證普及度。推動綠色認證標準統一化，有利于避免企業重復認證，從而有效降低企業認證成本，提升企業參與認證的積極性。這需要充分發揮市場監管部門的居中協調作用，協同其他相關部門推動認證標準的制定；同時通過部門間協調，減少相關認證標識的種類和數量，逐步實現綠色產品標識的整合統一。當然，還需要政府加強對認證機構的引導和監督，提高認證機構作為第三方認證主體的獨立性，促使其不斷提高認證結果在國內外的影響力，為中國的綠色認證產品走向世界提供權威的背書。

(二)優化認證指標體系，完善認證標準

在整合統一綠色產品認證指標體系的同時，還要密切結合實際情況，完善認證標準。首先，政府應以減少廢棄物產生、提高廢棄物循環再利用效率為指引，將逆向物流等環節納入綠色產品認證指標體系。根據實際情況，標準制定部門可以將廢舊物品回收、循環利用等有利于環保和資源再利用的內容納入指標體系，引導企業優化生產和改進產品設計，實現產品綠色升級。其次，在充分考慮不同產業特點的前提下，不同行業的認證標準需要體現產業之間的差異；對于相同的認證指標，需要充分考慮不同產業的特點，以保持指標有效性為前提調整優化認證標準，有效降低認證抽檢損耗，降低企業的認證成本。

(三)強化政策引導，加大政府扶助力度

只有通過政策扶助，參與認證的企業才能獲得足夠的支持，才能進入良性循環發展軌道。在生產端，政府需要為獲得綠色產品認證的企業提供支撐其進一步發展的必要資源。地方政府可以在政府采購等方面為獲得認證的產品提供更多機會，為企業提供快速見效的轉化途徑。地方政府還可以給積極參與認證的企業提供金融方面的支持，培育綠色產業鏈發展壯大。在消費端，政府應以引導推廣綠色生活方式為契機，擴大針對綠色認證產品的宣傳，引領綠色產品消費升級，引導綠色產品認證標識的使用和推廣，促使全社會形成積極接納綠色認證產品的濃厚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