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瑤 郭冠清
政黨制度是有關政黨執掌、參與或影響國家政權的各種制度的統稱,是現代國家政治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從實踐看,二戰后西方國家開始在憲法中規定政黨制度,使政黨活動法律化,從而使其在國家生活中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在理論界,政治影響國家經濟政策的選擇并且由此影響經濟表現的客觀事實,使得政治制度與經濟運行的關系一直吸引著經濟學家研究的興趣。在20世紀70年代以后,西方學界研究政治與經濟政策的相互作用已經成為一個主要的成長領域。具體來說,微觀領域出現了以俘獲理論為代表的經濟管制理論,宏觀領域出現了以黨派理論為代表的新政治宏觀經濟學。這些為我們將政黨制度作為切入點來分析政府干預市場的動因和效果提供了理論依據。需要指出的是,論證我國國家制度的顯著優勢需要確立一個參照系,那就是西方國家制度的狀況。具體地說,國家制度由政黨組織和國家機構組成。國家機構一般包括代議機關(西方國家通常是議會,我國是全國人民代表大會)、行政機關(西方國家通常是內閣,我國是國務院)、國家元首(西方國家通常是總統,我國是國家主席)、司法機關等。從中可以看出,中西方在國家機構的形式設置上是類似的。但政黨制度的差異卻很大:西方國家主要是兩黨制或多黨制,我國則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制。鑒于此,對政黨制度的比較研究可能是探索中西方國家制度優劣和不同發展道路的重要一環。
正確處理政府與市場的關系,以及總結國家制度優勢是當前我國的重大時代課題。習近平于2015年11月在十八屆中央政治局第二十八次集體學習時的講話中指出:“我們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和社會主義制度的大前提下發展市場經濟,什么時候都不能忘了‘社會主義’這個定語。之所以說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就是要堅持我們的制度優越性,有效防范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弊端。……既要‘有效的市場’,也要‘有為的政府’,努力在實踐中破解這道經濟學上的世界性難題。”此外,2020年10月中共十九屆五中全會重申了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關系問題:“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更好發揮政府作用,推動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更好結合。”關于國家制度優勢,習近平于2019年10月在中共十九屆四中全會上指出,“突出堅持和完善黨的領導制度,抓住了國家治理的關鍵和根本”,而“系統總結我國國家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的發展成就和顯著優勢,目的就是推動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堅定制度自信,使我國國家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多方面的顯著優勢更加充分地發揮出來”。習近平的上述講話可以派生出兩個問題:第一,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弊端是什么?第二,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在處理好“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的關系以及彰顯我國國家制度顯著優勢上是否發揮了重要作用?本文通過將西方政黨因素納入經濟分析來檢驗經濟政策的運行效果,給出了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再通過對比中西方的政黨制度,試圖回答第二個問題。
在西方發達國家,政黨政治最重要的表現形式是兩黨制或多黨制。美國、英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國家現存的政黨制度屬于典型的兩黨制。德國、法國、意大利等歐洲大陸國家均屬于多黨制國家。相比較兩黨制而言,多黨制由于政黨之間依靠選舉的偶然勝利或與其他政黨聯合而執掌政權以致更容易出現政府更迭和政局動蕩。這里需要說明的是,歐美國家無論是兩黨制還是多黨制,都可以被劃分為左翼政黨和右翼政黨兩大政治派系。歐美各國左翼和右翼政黨之間在發展經濟的理念方面,彼此的指導思想與主張是根本不同甚至相互對立的。右翼保守政黨(如美國的共和黨、英國的保守黨等)歷來主張并奉行私有化、自由主義和分散主義等,而左翼政黨(如美國的民主黨、英國的工黨等)則反其道而行之,熱衷于搞國有化和執行福利政策。
傳統觀點認為,政府對市場進行經濟管制的原因是壟斷或寡頭壟斷企業造成的市場失靈使公眾的利益受到損害。然而,如果將政黨因素納入經濟分析,我們就會發現,作為制定經濟政策的政府官員由于被代表利益集團的壟斷大企業所俘獲而使得政府在微觀領域的經濟管制失效。
西方國家微觀管制失效的根源在于,所謂的民主政治使得市場競爭的形式從企業競爭變成了黨派競爭。個人使用的資源不僅包括他通過一般市場所獲得的商品和服務,還包括他的政治影響。政治家或政黨供給管制制度與經濟政策是基于壟斷大企業對管制的需求,出發點是為了獲得壟斷大企業對他的選票支持。對壟斷大企業而言,其付出的是尋租成本,獲得的是管制帶來的收益。由此可見,在西方國家,政府在管制過程中由于政治家尋租、被產業所俘虜等原因,容易形成“政府失靈”。西方國家在處理政府和市場關系時其實面對的是市場失靈與政府失靈“兩害取輕”的邊際權衡。
政黨政治對宏觀經濟政策選擇的影響表現為被選舉出來的政治家會從事為政治利益而進行的經濟操縱行為。與微觀領域的政策制定者被利益集團俘獲類似,在宏觀領域,政策制定者仍然受到不同利益集團的壓力,后者要求政策制定者提供使他們直接或者間接受益的政策。
由于不同黨派所具有的意識形態差異,左派政黨會選擇與右派政黨偏好不同的失業和通貨膨脹組合。具體而言,恪守古典自由主義的右翼政黨上臺之后通常會出現一次上升的失業而使得經濟出現衰退,而傾向凱恩斯主義的左翼政黨上臺之后會出現通貨膨脹的加速而使得經濟更加迅速地擴張。特別是,兩個政黨各自所恪守意識形態的信念越強烈,那么在選舉之后由于政策框架的改變而產生的對產出和就業的擾動就越大。此外,兩個有著不同意識形態的政黨在政治博弈過程中都試圖把財政改革的負擔轉嫁到對方的支持者身上,直到其中一個政黨被迫接受財政負擔的較大部分為止。希望連任或重新執政的愿望促使政治家用個人利益取代了公眾利益而選擇了可能導致宏觀經濟不穩定的一組經濟政策。因此,西方國家由于選舉結果的不確定性和兩黨之間意識形態差別的共同作用不可避免地制造了過多的政策決策波動性,從而導致了宏觀經濟總體的不穩定性。
西方政黨的不同派系對國有化的取向也是截然不同的,這使得西方國家的國有企業規模呈現出不穩定的態勢。以英國為例,艾德禮工黨政府在其執政的頭三年時間里,接二連三推出了八項國有化方案,包括英格蘭銀行、煤炭業和民用航空業,接著1947年電信業和電力工業、1948年交通和燃氣業也相繼實現了國有化。與工黨執政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私有化則是撒切爾保守黨政府經濟政策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撒切爾主義使得英國航空公司和英國電信公司都出售給私人。
西方國有企業由于受到政黨政治的更大影響,其運作效率相比私有企業來說也是低下的。這是因為,西方國有企業的管理者是由選舉出來的官員擔任。管理者為了延長工作任期的可能性,追求的是政治支持的最大化。國有企業為了增加政治支持在生產方面存在過度投資的傾向。例如,為了減少斷電、停電的可能性而增加生產能力,因為此種做法會避免潛在的短缺和消費者的抱怨。這意味著在西方國家,國有企業比私有企業更缺乏效率。
上述對西方國家經濟政策效果的檢驗表明,以黨派輪流執政為特征的政黨政治是造成微觀管制失效、宏觀政策不穩定和國有企業困境的主因。因此,就能否實現經濟政策目標而言,政府失靈的特征化事實使得西方國家變成了無能政府。不同于西方國家的兩黨制或多黨制,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制度是一個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政黨制度。其具體表現為:中國共產黨居于國家政權的領導地位,是執政黨;而各民主黨派則是同中國共產黨合作的參政黨。這種合作是以接受中國共產黨的領導為前提的。
西方國家的政黨被利益集團俘獲的根源在于國家權威屈從于資本意志。在我國,對政黨權威高于資本意志的解釋依賴于兩個制度:第一,我國經濟制度的基礎是生產資料的社會主義公有制;第二,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制度是我國的根本領導制度。對于前者,我國《憲法》第十二條規定:“社會主義的公共財產神圣不可侵犯。”第十三條規定:“國家為了公共利益的需要,可以依照法律規定對公民的私有財產實行征收或者征用并給予補償。”這意味著,中國的私人資本不可能迫使國家服從于其意志。就后一制度來說,黨是最高政治領導力量。在這種意義上,中國共產黨的權威在我國是高于一切的。在過去四十多年的改革開放中,中國歷史中形成的政府權威以及長期革命和建設中形成的政黨權威都被用來推動中國的現代化事業,用來組織落實各種改革措施,用來對改革中出現的各種矛盾進行協調。在這方面,一個強勢的有為政府使我們成功地防止了不少西方國家變革中出現的社會失控和國家解體,減少了改革中不同利益群體的沖突與矛盾,大大降低了解決復雜問題的代價。如今中國已經具有世界上最強大的行政組織能力,這是因為相比西方國家,中國政黨權威高于資本意志的優越性使我們能夠做出正確決策、有效整合資源,集中力量辦大事。
前面指出,西方國家私人壟斷形成的進入壁壘造成了市場失靈,政府管制由于被資本意志俘獲而與私人壟斷相結合,形成了行政壟斷,其導致的危害或許造成了更大的政府失靈。在這方面,西方政黨的經濟功能無法解決此悖論。在我國,國有企業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重要物質基礎和政治基礎,堅持黨的領導和加強黨的建設是我國國有企業的“根”和“魂”,黨和國有企業之間的相輔相成關系使得我國國有企業的發展不會出現與西方國家政黨輪流執政相伴隨的國有企業命運的不確定性。此外,相比西方國家私人壟斷形成的市場失靈,我國以大中型國有企業和中小型民營企業組成的市場結構,其運作方式是居于主導地位的國有經濟和非公有制的民營經濟共同發展和良性競爭,從而形成了有別于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有效市場。另一方面,與“政黨權威高于資本意志”相應的中國政黨經濟功能又形成了有別于資本主義政黨政治的有為政府。在這種意義上,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推動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更好地結合,便能破解西方國家處理市場失靈和政府失靈之間關系時所面臨的兩難困境。
西方國家的政治民主本質上是一種有錢人的選舉民主。西方政黨輪流執政實際上是為了平息民眾的怨氣將人民對資產階級統治的不滿轉化為對代表某一利益集團的政黨的不滿,進而再通過政黨輪流坐莊來分散大眾的注意力。以“輪流坐莊”為特征的西方政黨制度實際上不過是國家內部利益集團爭奪好處的工具。它源于西方文明“利己至上”和“斗爭哲學”的文化基因,從而淪為代表不同利益集團的各個政黨相互之間“排擠、打壓、拆臺”等惡性競爭的否決型政體,結果往往陷入人民焦慮和群體分裂的社會困局。
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具體表現為,作為執政黨的共產黨和作為參政黨的其他8個民主黨派形成“多黨一體”的制度特征,這折射出中華文明源遠流長的“多元性”和“統一體”有機融合的文化基因。它們之間所保持的“和諧共生”和“求同存異”關系成功地從政治上整合了中國56個民族和14億人口的社會凝聚力。特別是,它還因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并結成最廣泛的愛國統一戰線而體現的是“實質民主”,與西方政黨輪流執政的“選舉民主”相比具有顯著優勢。西方國家的選舉民主所導致的惡性競爭歸根到底在于離開集中搞民主,我國的實質民主則是通過民主集中制發揮作用的。具體來說,共產黨作為執政黨,對每一項重大決策都要和各民主黨派進行廣泛深入的意見聽取和建議討論。各民主黨派作為參政黨,通過民主協商可以及時反映和正確表達各自聯系群眾的具體訴求和利益。這樣,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的團結合作使得國家重大政策的出臺均體現了共產黨及其領導的8個民主黨派的集體智慧,有效避免了西方政黨因相互對立而造成的政府失靈現象。
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黨制度優越性為代表的中國國家制度優勢使得新中國成立70年來我國取得了舉世矚目的經濟發展奇跡和社會穩定奇跡。對此,習近平在中共十九屆四中全會第二次全體會議上的講話中做出了最好的總結:“新中國成立70年來,我們黨領導人民創造了世所罕見的兩大奇跡。一是經濟快速發展奇跡。我國大踏步趕上時代,用幾十年時間走完了發達國家幾百年走過的工業化進程,躍升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綜合國力、科技實力、國防實力、文化影響力、國際影響力顯著提升,人民生活顯著改善,中華民族以嶄新姿態屹立于世界的東方。二是社會長期穩定奇跡。我國長期保持社會和諧穩定、人民安居樂業,成為國際社會公認的最有安全感的國家之一。可以說,在人類文明發展史上,除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外,沒有任何一種國家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能夠在這樣短的歷史時期內創造出我國取得的經濟快速發展、社會長期穩定這樣的奇跡。”
本文的研究是屬于經濟政策層面的,可以概括為國家經濟政策以及國有企業的規模和效益均受到一國政黨制度的重要影響。西方政黨輪流執政的政治制度弊端造成了經濟領域的微觀管制失效、宏觀政策不穩定和國有企業困境三方面的政府失靈。有鑒于此,對于西方國家來說,處理市場與政府關系的指導思想其實已轉變為從邏輯上進行市場失靈與政府失靈之間“兩害取輕”的權衡比較。對比西方政黨政治,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黨制度具有“政黨權威高于資本意志”和“實質民主優于選舉民主”兩個顯著特征,這從理論邏輯上克服了西方國家的政黨由于被利益集團俘獲而造成的政府失靈問題,從而彰顯了我國國家制度的顯著優勢。
本文的邏輯推論是:加強和完善中國共產黨的統一領導是尋求“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之間最佳結合點的關鍵所在。這種觀點是借助于中國共產黨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特征和最大優勢來論證的。習近平在黨的十九大上提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的特征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最大優勢是中國共產黨領導,黨是最高政治領導力量”,并把“堅持黨對一切工作的領導”作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和基本方略的第一條。在這種意義上,“黨的領導”不僅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核心優勢,也是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重要原理之一。更為引人注意的是,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了我國國家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的十三個顯著優勢。可以肯定,統領其他十二個優勢的“中國共產黨集中統一領導”這個首要優勢,必將對我國“十四五”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的實現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