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在低吟淺唱中蕩漾

章俊立

《萱草花》，是電影《你好，李煥英》的主題曲，歌詞沒有宏大的敘事，沒有澎湃的抒情，卻撥動了無數人的心弦。能夠做到這一點，當然和悠揚美妙的旋律有關，但我相信更和文字以及文字背后的溫情有關。不少學生喜歡寫親情，寫母愛，但容易流于程式化的描寫，所以本期的“創新素材課”從寫作角度來探尋歌曲《萱草花》對親情的表現，以期給學生一些寫作上的啟示。

【歌詞再現】

高高的青山上/萱草花開放/采一朵送給我/小小的姑娘/把它別在你的發梢/捧在我心上/陪著你/長大了/再看你做新娘/如果有一天/心事去了遠方/摘朵花瓣做翅膀/迎著風飛揚/如果有一天/懂了憂傷/想著它就會有好夢一場

遙遙的天之涯/萱草花開放/每一朵可是我牽掛的模樣/讓它開遍我等著你回家的路上/好像我從不曾離開你的身旁/如果有一天/心事去了遠方/摘朵花瓣做翅膀迎著風飛揚/如果有一天懂了憂傷/想著它就會有好夢一場/遙遙的天之涯萱草花開放/每一朵可是我牽掛的模樣/讓它開遍我等著你回家的路上/好像我從不曾離開你的身旁/好像我從不曾離開你的身旁

——《萱草花》

【寫作技法采擷一】

找一個獨特而適合

表現主題的意象切入點

歌詞以“萱草花”為切入點，別出心裁，又緊扣主題。其實萱草花只是一種樣貌平常的花卉，但相比于世人皆知的康乃馨，萱草花才是中國真正的“母親花”。關于這一點，最早記載見于《詩經》：“焉得萱草，言樹之背。”對這句話，朱熹做過這樣的解釋：萱草能夠讓人忘記憂傷。背，指的是北堂，而北堂在古代指的是母親。在通訊、交通都很不便利的古代，游子離開父母也許就意味著相當長時間的別離，甚至是永別。這時，他們就會在北堂種下萱草，希望借此減輕母親對孩子的思念。而歌曲《萱草花》正是通過對萱草花的描寫來表現母親對兒女的牽掛，所以說這首歌的切入點與歌詞主題非常契合。

不只《詩經》，古代不少詩詞都對萱草花有過描寫，比如孟郊《游子詩》這樣寫道：“萱草生堂階，游子行天涯;慈母依堂前，不見萱草花。”白居易曾寫下：“杜康能散悶，萱草解忘憂。”宋朝詩人戴復古也曾留下“堂前萱草綠，壽母鬢絲青”的詩句。這些詩詞賦予了萱草以濃厚的文學韻味和象征意味。有了富于文學氣息的切入點，整首歌也變得詩意飛揚。

樸實、獨特而又富有詩意的意象切入點，讓同樣樸實的母愛有了依托，所以，即使是安靜地述說，也能在讀者、聽眾心間泛起陣陣漣漪。

【同類素材】

那石板沒經石匠光面，就鋪在家門口。多年來，風吹雨淋，人踩牛踏，終于光滑了些，但磨不平那一顆顆硬幣大的小凹。臺階上積了水時，從堂里望出去，有許多小亮點。天若放晴，穿堂風一吹，青石板比泥地干得快，父親又用竹絲掃把掃了，石板上青幽幽的，寬敞陰涼，由不得人不去坐一坐，躺一躺。

母親坐在門檻上干活，我就被安置在青石板上。母親說我那時好乖，我乖得坐一會兒就知道趴下來，用手指抓青石板，劃出細細的沙沙聲，我就癡癡地笑。我流著一大串涎水，張嘴在青石板上啃，結果啃了一嘴泥沫子。再大些，我就喜歡站在那條青石門檻上往臺階上跳。先是跳一級臺階，蹦、蹦、蹦！后來，我就跳二級臺階，蹦、蹦！再后來，我跳三級臺階，蹦！又覺得從上往下跳沒意思，便調了個頭，從下往上跳，啪、啪、啪！后來，又跳二級，啪、啪！再后來，又跳三級，啪！我想一步跳到門檻上，但摔了一大跤。父親拍拍我后腦勺說，這樣是會吃苦頭的！

——李森祥《臺階》

【學生練筆】

如果，讓我成為一陣風，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那該多好。時常和爸爸媽媽發生矛盾的我，總是這樣想。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在火車上遇到了一位年輕的大哥哥，他告訴我，他很小就一個人生活，學校也是一直讀的寄宿學校。每到寒暑假，他就開始了候鳥般的生活，有時去遙遠的北方看看父母，有時去江南水鄉看望年邁的姥姥姥爺，還有時就干脆報個夏令營，和一群天南海北的陌生人度過假期。

“真好，不像我，天天被爸爸媽媽看著。”我不禁流露出了羨慕之情。

誰料他卻自嘲道：“好什么……有家也回不去，像個流浪漢一樣。”伴隨著他的一聲嘆息，此時的我才慢慢領悟到：大概，我從來就未曾真正理解過風吧。我未曾感受過它生來就無法停駐只能離去的悲哀，也未曾明白它只有來路沒有歸途的無奈。當我們在羨慕著風的自由自在之時，風是否也在向往著塵世中最平凡的幸福，是否也在渴望著一處歸途、一處歸宿？那一刻，我忽然無比地想念家的溫暖，忽然無比地想要做一個歸人，而不是行者。

——廣東省汕頭市汕大附中? ?奕銘

【解析】這是一篇以“風”為切入點的文章。“風”是個在生活中平常至極的事物——平常到很多人不屑于寫。也正因為大多數人認為不值得寫，反倒成全了它的獨特性。同時，因為其無影無形、無拘無束的特點，風被賦予了不少象征意義，具有一定的文學韻味。當然，也因為這個切入點比較契合文章的情感主旨，所以這個切入點的選取能較好地表現“想做歸人而非行者”的主題。

【寫作技法采擷二】

歌詞中虛實結合手法的

運用恰到好處

舉兩個例子：

（1）歌詞最后一部分中“遙遙的天之涯萱草花開放”和歌詞開頭的“高高的青山上萱草花開放”互相照應，但它們不是簡單的重復。“高高的青山上萱草花開放”屬于實寫，“遙遙的天之涯萱草花開放”則明顯屬于想象，結合下一句“每一朵可是我/牽掛的模樣”，可以看到這里有主題的升華：表現母親對獨自在外闖蕩的兒女濃濃的思念之情。

（2）“采一朵送給我/小小的姑娘/把它別在你的發梢”是實寫，下文兩句以“如果”開頭的歌詞“如果有一天/心事去了遠方/摘朵花瓣做翅膀/迎著風飛揚”“如果有一天/懂了憂傷/想著他就會有好夢一場”是假設，屬于虛寫。

一方面，虛實結合讓原本看上去平常單調的母愛有了更豐富的內涵，使原本抽象的母愛有了更具體的影像;另一方面，想象和聯想的加入也能夠拓展文字展現的時空，甚至意境，給讀者提供更廣闊的審美空間。母愛很樸素，但在作者虛虛實實的交錯表現中，在歌手的低聲吟詠中，母愛的偉大又被展現得淋漓盡致。可見，如果虛實結合能在寫作中恰當運用，是能更好地突出中心、表情達意的。

【同類素材】

最妙的是下點小雪呀。看吧，山上的矮松越發的青黑，樹尖上頂著一髻兒白花，好像日本看護婦。山尖全白了，給藍天鑲上一道銀邊。山坡上，有的地方雪厚點，有的地方草色還露著;這樣，一道兒白，一道兒暗黃，給山們穿上一件帶水紋的花衣;看著看著，這件花衣好像被風兒吹動，叫你希望看見一點更美的肌膚。等到快日落的時候，微黃的陽光斜射在山腰上，那點薄雪好像忽然害了羞，微微露出點粉色。就是下小雪吧，濟南是受不住大雪的，那些小山太秀氣！

——老舍《濟南的冬天》

【學生練筆】

那次臺風折騰翻了多少蒼天大樹，而這棵湖邊的樹，卻依然佇立于此。我想象，這斷裂的樹樁如何蚌病成珠般抽出新芽，如何貪婪地吮吸陽光雨露，讓誘人的新綠重現枝頭。我輕撫它的枝干：樹干上隆起的筋、裂開的紋，分明寫著它曾經遭受的磨難。

飽嘗痛苦卻終究破繭成蝶，磕磕絆絆但仍能振翅高飛，想來它的重生正是如此吧。

這樹的枝丫好比千掌萬指，托起一片歡快的鳥鳴和一樹燦爛的陽光。恍恍惚惚地，我仿佛看見飽受病痛折磨卻依然頑強不屈的史鐵生，仿佛看見了即便被命運困在輪椅中卻依然笑對生活的霍金。我終于領悟：我們要在風暴之后重吐枝葉、重新發芽，這就像樹的重生啊！

——廣東省汕頭市汕大附中? ?李恒宇

【解析】這段文字既有對湖邊的一棵樹在經歷暴風雨后努力重生的過程的想象，又有對這棵樹眼前歷經風霜仍生機勃勃的狀貌的現實描摹，作者在虛實結合的手法中表現了對這棵樹的頑強生命力的贊頌。

【寫作技法采擷三】

移情手法的成功運用

為了突出某種強烈的感情，作者有意識地賦予客觀事物一些與自己的感情相一致，但實際上并不存在的特性，這樣的修辭手法叫做移情。這首歌中的“遙遙的天之涯/萱草花開放/每一朵/可是我/牽掛的模樣”就用了這樣的手法。你看，即使孩子遠在他鄉，即使相隔甚遠，也抵不過父母對兒女的思念，這種思念隨著時間的推移、空間的拉大越來越濃烈，以至于滿山開放的每一朵萱草花仿佛都成為了母親牽掛的兒女的模樣。

作者運用移情這種修辭手法，首先將主觀的情感遷移到萱草花這種事物上，反過來又用被感染了的事物（萱草花）襯托濃烈的母愛，使萱草花和母愛有機地融為一體，從而更好地表達作者對母愛的贊頌。從文字表面上看，這種母愛原本只是寄托于對一朵萱草花的描寫和關注上，而在移情這種手法的作用下，這種情感竟然得以在平緩的曲調中慢慢發酵開來、升騰起來，最終暈染到整片花海之中，浸透每個聽眾、讀者的靈魂。

寫作上恰當運用移情手法，能夠達到物我交融的境界。劉勰《文心雕龍》云：“寫氣圖貌，既隨物以宛轉，屬采附聲，亦與心而徘徊。”指的就是運用移情在寫作上達到的一種境界。當我們用文字把主觀情感轉移到客觀事物身上，我們所寫的事物、所抒發的情感方能真正打動讀者。

【同類素材】

①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杜甫《月夜憶舍弟》）

②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杜甫《春望》）

③清渭無情極，愁時獨向東。（杜甫《秦州雜詩二十首》）

④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白居易《長恨歌》）

⑤轉朱閣， 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蘇軾《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⑥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牛希濟《生查子·新月曲如眉》）

【學生練筆】

終于，在無數次的努力后，我穩穩地游到了對岸。雨不知何時停了，幾絲陽光從云里探出了頭。我不顧雙手的疲憊，再次扎向水中，返身繼續練習。潛入水中時，我發現陽光竟然在泳池壁上幻化成耀眼的光斑，襯著水波的晃動、搖曳，一切都顯得那么夢幻——這是我在岸上無法看到的美妙景象。

——廣東省汕頭市汕大附中? 吳彤斐

【解析】這里展現了一個經過幾番努力，終于學會了游泳的孩子內心的興奮和自豪。因為喜悅，這個孩子眼中的一切都顯得美好起來。可以說這位小作者為我們生動地詮釋了什么是“一切景語皆情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