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21世紀以來,我國公共財力持續增強,孤兒和棄嬰總量呈現持續減少的態勢,傳統的補缺型兒童福利制度覆蓋對象一再收縮,社會轉型時期涌現的各類困境兒童問題亟須新的制度予以回應。隨著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范圍的逐步擴大,其供給效率和資源投入等方面面臨諸多挑戰,服務質量和供給范圍的城鄉差異和地域差異有進一步擴大趨勢。優化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是新時代構建高水平公共服務體系、推進高質量民生保障的重要議題。本文通過對北京、江蘇、貴州和江西四省市部分地區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的比較研究,嘗試厘清影響公共服務供給各環節的關鍵因素,為建立完善的困境兒童保障體系、優化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提出具有操作性的建議。
近年來,我國兒童福利保障制度日趨成熟,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在政策層面取得了重要進展,但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仍面臨諸多挑戰。
1.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成為公共服務的重要組成部分
2011年,國務院頒布的《中國兒童發展綱要(2011—2020年)》提出擴大兒童福利范圍,推動我國兒童福利制度由補缺型向適度普惠型轉變。之后,《國家貧困地區兒童發展規劃(2014—2020年)》(國辦發〔2014〕67號)、《國務院關于加強農村留守兒童關愛保護工作的意見》(國發〔2016〕13號)、《國務院關于加強困境兒童保障工作的意見》(國發〔2016〕36號)、《國務院關于建立殘疾兒童康復救助制度的意見》(國發〔2018〕20號)、《關于進一步加強事實無人撫養兒童保障工作的意見》(民發〔2019〕62號)等文件相繼印發,將孤棄、貧困、殘障、留守、事實無人撫養、家庭監護缺失或監護不當等導致嚴重后果的困境兒童納入國家保障范圍。面向困境兒童提供關愛保護服務,成為新時代公共服務的重要組成部分。2019年,民政部、教育部等十部委印發的《關于進一步健全農村留守兒童和困境兒童關愛服務體系的意見》(民發〔2019〕34號)細化了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的內容,在“家庭盡責、政府主導、社會參與”的工作格局下,提出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包括走訪核查、熱線運行、監護評估、精準幫扶、政策宣傳、業務培訓、家庭探訪、督導檢查等內容。該意見還提出需探索為農村留守兒童、困境兒童、散居孤兒、社會殘疾兒童及遭受家庭創傷兒童開展臨時照料、康復指導、特殊教育、精神關懷缺失、心理疏導等專業性服務,以促進各類困境兒童的身心健康發展。該意見提出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在新的發展階段需從“?;尽毕颉按侔l展”轉變,也進一步明確了關愛保護服務的對象和內涵。
2.供給水平較低、資源投入不足等問題使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面臨挑戰
第一,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碎片化和低效率的問題始終未得到解決。①保障困境兒童各項權益的職能散落在政府的不同部門,區縣層面的困境兒童保障工作聯席會議機制功能發揮不足。②肩負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最后一公里”遞送重任的兒童主任大部分是兼職工作,身份和職責定位模糊,基層往往還缺乏開展服務的必要場所,造成社區就近就便為困境兒童提供服務的供給能力不足。③2021年國務院未成年人保護工作領導小組成立后,雖然各地紛紛重構未成年人保護工作協調機制以回應多頭管理問題,但新的未成年人保護委員會依然面臨如何統籌多個部門共同提供服務的挑戰,其有效性需要在新機制運行一段時間后進一步觀察。
第二,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的政社資源統籌協調不足、社會力量參與機制不順等問題較為突出。④近十年來,慈善基金會、社會服務機構和志愿者組織逐漸成為滿足兒童關愛保護需求的重要供給主體,但政社之間并未形成良好的互動機制。政府采購社會組織服務缺少兒童關愛保護專業性的界定,也缺乏相應的服務標準和督導規范。另外,有能力回應困境兒童特殊需求、提供精細化專業化服務的社會組織短缺,“術業無專攻”現實困境凸顯。⑤
第三,我國兒童福利供給整體水平不高,結構不合理。目前公共財政針對兒童的現金轉移支付項目僅有孤兒基本生活費⑥和為重病、重殘、家庭貧困等兒童提供的生活補貼、護理補貼及教育救助津貼⑦。政府財政投入著重體現在對困境兒童的生活補貼上,而對困境兒童的發現、識別、個性化服務和保護投入嚴重不足⑧,對普通兒童及其家庭的服務投入較少⑨。有學者認為,中國社會救助體系存在橫向不平等現象,不僅表現為目標定位的群組差異,也表現為不同地區境況大體類似的受益群體得不到大致相等水平的社會救助。⑩還有學者指出,困境兒童基本生活保障和福利服務存在明顯的地域差異。
1.理論框架
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是以政府為主體,協調公共資源投入,通過現金補貼、建設兒童福利機構、搭建兒童保護體系,為困境兒童提供臨時照料、康復指導、特殊教育、精神關懷、心理疏導、家庭監護指導等服務,以滿足其生存、發展、受保護等需求,促進其身心健康發展。因此,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具有突出的公共服務屬性。有學者認為,公共產品供給是一個決策、籌資、生產、監督激勵四個環節循環的過程。在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中,監督激勵主要體現在上級政府對下級政府的專項資金使用督導、政府采購社會組織服務等工作中。為此,本文將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過程分解為決策、籌資、生產三個環節,對每個環節可能顯著影響服務供給的因素進行分析,進而提出相應的優化策略。
在決策環節上,政府既是公共服務的決策者,又處在制定政策和協調公共資源的權威地位,在服務供給過程中扮演多部門政策和資源的協調者以及社會和市場等其他供給主體的領導者等角色。面對困境兒童關愛保護需求的復雜多樣及動態變化,政府特別是基層政府在決策服務、協調多方資源等方面存在較大壓力。分析影響政府決策能力和部門協同效率的深層原因,對優化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決策有積極意義。
在籌資環節上,作為我國適度普惠型兒童福利制度的一部分,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的籌資責任主要由各級政府財政承擔。2021年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明確規定把兒童保護工作經費納入政府預算,這為公共財政承擔籌資責任提供了法律依據。近年來,公共服務供給在地區和城鄉之間差異顯著。中央財政雖然通過一般性社會保障轉移支付等手段去彌合地區差距,但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的社會保障事權與財力不匹配現象依然存在。另外,政府財政對運營成本的不合理估算降低了公共服務的供給質量和供給主體的積極性。因此,有必要思考如何調整優化財政資金轉移支付的結構以抑制地域差異擴大,并重新估算關愛保護服務的生產和遞送成本。
在生產環節上,政府和社會供給主體在“為誰生產”和“生產什么”兩個關鍵性問題上達成共識十分重要。我國兒童福利制度從“標準的小眾”轉為“精準的大眾”,帶來了目標人群規模急速擴大,規模龐大的留守兒童、困境兒童及其家庭使得精準識別、精準施策的重要性凸顯。因此,深入分析哪些因素對政府和社會供給主體就上述兩個問題達成共識產生影響,可有效避免曾在農村公共文化服務供給中出現的“供給剛性”和“需求多樣性”的矛盾。
2.案例簡介和資料來源
基于筆者在北京、江蘇、貴州和江西等地多次實地調研,根據“最相似案例”原則,本文選取北京市A區、南京市B區兩個發達地區和貴州省C縣、江西省D縣兩個欠發達地區進行多案例比較研究。
A區為北京城市發展新區,城鎮化水平較高。從2016年起,A區政府在全區實行困境兒童“一戶一檔”,2019年加大資金投入力度,支持10余個社會組織開展困境兒童個案服務和社區兒童活動,目前服務拓展至社區普通兒童群體。B區是南京市老城區,有多個流動人口聚集社區。該區民政局和社會組織合作建立區級困境兒童保護中心,對全區困境兒童進行摸底評估并提供個案服務,部分困境兒童得到家庭教育、社區融合、興趣輔導等服務。一些社會組織還在轄區流動人口集中區域開展項目,為非本地戶籍貧困兒童和外來務工人員子女提供服務。
C縣為2016年中國扶貧基金會“童伴媽媽”農村留守兒童關愛項目在貴州省的第一批項目縣,是2017年“摘帽”的國家級貧困縣。在基金會支持下,該縣民政局招募當地婦女擔任兒童社會工作者,建立了20多個“童伴之家”,完善了部分困境兒童檔案,并對少量處境特別困難的兒童進行定期探視幫扶。D縣是革命老區,2018年成為中國扶貧基金會“童伴媽媽”項目縣,是2019年“摘帽”的國家級貧困縣。當地各類外部幫扶資源較多,有多家國家級基金會、省慈善總會和東南沿海發達地區的公益慈善組織、愛心企業等在該縣從事困境兒童幫扶工作。
在上述四個地區,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提供者和生產者均有區、縣級政府部門與社會組織的身影,服務內容比較接近,包括孤殘兒童基本生活和醫療保障、困境兒童建檔、針對部分困境兒童的臨時照料和家庭探訪、在社區(村)建立兒童服務空間(兒童之家)以及組織兒童社區活動等。四地相關工作開展均持續一年以上,投入資金大于100萬元,具備一定的規模和持續性?;?019年8月至12月調研組在上述四地對當地政府主責部門負責人、村居“兩委”干部、社會組織負責人和一線工作者共30余人的訪談以及筆者以外聘專家身份對四地困境兒童關愛保護督導工作的深入參與,本文對影響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的相關因素進行探討。
1.政府決策能力和部門協同水平顯著影響服務供給模式
第一,地方政府對于政策的解讀能力和決策中所獲的專業支持水平,顯著影響了其對該地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模式的選擇。近五年來,困境兒童福利保障工作體系變化較大,原本不太熟悉兒童工作的民政部門成為政府的主責機構,大量缺乏兒童服務經驗的村居“兩委”干部擔任兒童主任。無論是地方政府主責部門領導,還是基層一線工作人員,他們均面臨著專業性嚴重不足的困境。A區主責部門具有較強的領導力,加之當地豐富的資源,使該區迅速建立起較為完整的服務供給體系。近年來,該區民政局推進“兒童主任+專業社工”模式,通過中央和市級福彩專項資金采購服務,使多家兒童社工組織協助兒童主任開展全區困境兒童的個案服務和運營兒童之家,同時聘請第三方組織進行全程督導。B區聯合省內執行過民政部困境兒童試點項目的3家社工組織為困境兒童提供服務,其中有一家社會組織同時負責江蘇省困境兒童保護標準化指導工具的開發,B區由此成為江蘇省困境兒童保障工作試點區,獲得了省、市和區密集的資源投入,該區困境兒童關愛保護工作被打造成省內“標桿”。
第二,供給決策中政府角色隨著對政策理解的深入呈現動態變化。2016年,貴州省與中國扶貧基金會合作開展“童伴媽媽”項目,C縣民政局獲悉此消息后主動爭取并成為第一批試點。該項目與國家困境兒童保障的宏觀政策高度契合,且重點支持基層干部和一線社工的專業能力培養。到2019年項目結束時,C縣干部對困境兒童工作有了更深入的理解。2020年該縣民政局在前期項目基礎上爭取到省內專項經費,并結合本地實際,以“少花錢、多辦事”的思路擴展工作范圍。從初期被動跟隨基金會開展工作到后來主動聯合多方資源,C縣地方政府實現了從協作到引領、從幕后到臺前的角色轉變。
第三,多個主體的協同水平顯著影響服務供給決策的有效性。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D縣政府多個部門就有與多家基金會合作救助農村貧困、失學兒童的經歷。至2019年,該縣同時進行著由縣民政局、縣希望工程實施辦公室、縣關工委、縣教委、縣慈善會等多家單位發起的幾十個不同規模、不同主題的困境兒童關愛項目,還有很多外省愛心企業和社會組織自行前來開展的臨時性活動,幫扶內容五花八門??梢姡珼縣并不缺乏資源和資金。但是,D縣困境兒童保障聯席機制協調失靈,幫扶項目各自為政,資方訴求多有差異,導致當地始終未形成體系化、高水平的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模式。
2.資金配置結構不均衡和投入重點差異化導致服務供給的地域差別進一步擴大
研究發現,社會保障轉移支付的結構失衡是拉大地區間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數量和品質雙重差距的重要原因。2019年,A區獲得中央和市級社會保障一般性轉移支付資金900余萬元,專門用于區內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社區宣傳倡導活動、兒童之家建設運營以及基層兒童福利保障隊伍建設。這筆專項資金支付范圍包括社會組織人力成本、兒童個案服務和緊急安置以及兒童主任和社工等業務培訓。B區沒有獲得如A區那樣規模的專項經費,但該區民政局通過整合內部資源將困境兒童福利保護作為2018—2019年全區培育和支持社會組織發展的重點方向,籌集近100萬元用于資助社會組織對困境兒童群體的服務。在C、D兩縣,孤兒基本生活費、兒童福利機構建設及“明天計劃”等兜底性保障占用了相關財政預算的絕大部分,幾乎沒有支持個案服務、兒童之家建設和家庭監護支持等服務的財政資金。而兜底保障資金支出在A區投入困境兒童保障和服務的年度總開支中占比不到20%,在B區也只占50%左右,兩區都有比較充足的資金投入各類專業服務。A、B兩個發達地區困境兒童人數遠少于C、D兩縣,卻獲得了更多的中央和省(市)轉移支付資金,顯然城鄉和地域間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差距呈現擴大趨勢。
在困境兒童保障資金投入順序方面,資金優先投入到硬件建設和兜底性服務上,忽視供給成本和發展性服務的特點依舊凸顯。2019年,民政部預算兒童福利和困境兒童救助保護的彩票公益金為8.78億元,其中用于福利機構建設、孤殘兒童手術康復等占九成以上,用于兒童福利服務基層隊伍建設以及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的預算不到一成。在經濟欠發達地區,地方政府會把孤兒津貼、孤殘兒童康復手術等兜底性服務供給放在重要地位,把短期內難以見效、需多部門協作的信息檔案建設、困境兒童個案服務等放在次要地位,且各級財政預算很少將生產和遞送公共服務的人力成本納入其中。另外,困境兒童的需求表達和公共參與渠道極少,這部分經費在地方經費分配中更難獲得資金的優先投入。
3.“為誰生產”和“生產什么”體現了決策和資源分配重點的區別
《國務院關于加強困境兒童保障工作的意見》摒棄了以往界定困境兒童時所使用的列舉法,而以兒童自身或家庭某些特征對其產生后果作為分類依據,為今后兒童可能出現的新型困境提供解釋空間。但在政策落實中,地方政府仍沿用列舉法來闡釋工作對象,這種做法雖然保證了基層實踐與上級政策的一致性,但也呈現出地方政府在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決策和資源分配重點上的區別。
第一,“為誰生產”和“生產什么”折射出當地構建兒童福利制度的底層邏輯。在上述四個地區,由民政部門供養或發放補貼的“民政對象”兒童所獲服務內容相似,而是否將更多類型的困境兒童納入服務范圍以及為這個數量更大的群體提供何種服務,顯示出四個地區服務供給的顯著區別。A區在冊困境兒童為1043名,包括220名“民政對象”和823名生活在低收入家庭、父母殘障家庭、隔代撫養能力不足家庭的困境兒童。B區在冊困境兒童為432名,三分之二以上的為“民政對象”,其余包括重病重殘、遭受侵害等類型的困境兒童。A和B區向所有在冊困境兒童提供定期探訪、心理支持、社區活動等服務,基本上實現了適度普惠型兒童福利體系的政策目標。A區因資金充足和資源豐富,不但擴展了困境兒童的范圍,還通過兒童之家活動將服務傳遞到社區全體兒童。C縣在冊困境兒童為189名,全部是“民政對象”,另有5200多名6—16歲的農村留守兒童和其他困境兒童。D縣在冊“民政對象”不足百名,社會組織估計當地還有1萬余名農村留守兒童和其他困境兒童。兩縣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對象主要是“民政對象”,以現金津貼和臨時慰問活動為主要服務內容,C、D兩縣的困境兒童福利和保障呈現出明顯的“補缺型”特征。
第二,服務對象識別不準可能導致服務供不應求或供過于求。以C和D兩縣為代表的欠發達地區,在向適度普惠型兒童福利制度邁進中,政策擴容后的服務對象范圍遠超過基層政府的供給能力。為應對供給資源和供給能力不足問題,一些基層干部在執行政策時,可能有意縮小困境兒童認定范圍,從而避免供不應求而引發的矛盾。還有一種情況是擴大服務范圍后出現的供過于求。A區由政府出資在所有街道鄉鎮建立了兒童之家,并派兩至三名社工提供日常服務。除承擔兜底保障“民政對象”兒童和為困境兒童提供社工服務外,專業社工還面向社區全體兒童定期開展親子關系、家庭教育、社區融合以及文體娛樂等免費活動。但前來參加的兒童數量明顯少于預期,困境兒童參與意愿也不高。究其原因,為困境兒童提供的關愛保護服務帶有濃厚的“?;尽钡咨?,難以回應社區普通兒童在文體娛樂和社區支持等方面的發展性需求,從而一定程度上造成服務對象與服務內容之間的錯位。
基于上述四地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中政府角色、公共資金投入、服務對象及內容的比較研究以及對影響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的多種因素的探討,本文就優化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策略提出以下建議。
1.提高政策精度,提升地方政府決策能力和政社協作效率
第一,“有溫度的政策”更需要“有精度的措施”加以落實。要通過精細的政策解析和精準的工具指引,推動地方政府主動作為。如上海市2021年發布的全國首個《未成年人家庭監護能力評估指南》,為一線工作者準確掌握家庭監護困境兒童的判定標準和服務內容提供了技術依據,過去由于缺乏專業標準而難以推進家庭監護指導工作的難題因此迎刃而解。
第二,固化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政社協作模式。在堅持黨和政府對困境兒童關愛保護工作領導的基礎上,充分賦權社會組織,進一步發揮社會組織在識別政策盲點、擴大供給范圍、培養本地專業力量等方面的優勢,通過“兒童主任+專業社工”模式提高基層兒童工作隊伍的服務水平。以當前重構兒童保護協調機制為契機,細化社會組織為困境兒童提供服務的內容、方式,完善相應的資金支持和監管機制。政府和社會力量在彼此合作又相互補位的動態調適中,共同提升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供給的公平與效率。
2.加快調整資金配置結構,重置資金投入重點
第一,必須加快優化困境兒童福利保障資金配置結構,以抑制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地域差異進一步擴大的趨勢。如前所述,困境兒童在福利保障和服務水平上的差距隨著國家政策的推進顯現出擴大趨勢,經濟欠發達地區用于紓困和發展的剛性資金需求更為突出,地方政府并不傾向于將本級財政優先投向社會保障領域的“軟性”服務。因此,應充分利用上一級政府專項配套資金引導或強制地方政府改變優先投入領域,完善轉移支付制度,在優化轉移支付總體框架結構的基礎上加大中央和省級專項資金的轉移支付,合理制定中央與地方資金配套措施,提高地方財政投入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的積極性和主動性。
第二,構建高水平的公共服務體系,注重對專業服務生產和供給成本的投入。落實國務院未成年人保護工作領導小組《關于加強未成年人保護工作的意見》,將未成年人保護工作經費納入本級政府預算,要科學合理估算專業服務生產和遞送的成本構成,同時兼顧政府財政和社會資源的協同合作,以進一步完善困境兒童關愛保護事業的資金保障機制。
3.立足地方實際,實現困境兒童需求和服務供給能力的動態均衡
第一,精準識別困境兒童,以預防性干預為目標設計服務內容。地方政府要加深對新時代適度普惠型兒童福利的理解,進一步細化困境兒童分類保障和服務標準。在兜底保障的前提下,困境兒童關愛保護服務須著眼于兒童的發展性需求,以防范化解風險的預防性服務為主,為“精準的大眾”提供精細化服務。
第二,結合地方社會經濟發展水平選擇服務供給策略。提高人民群眾的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并非簡單地擴大某一類公共服務的生產和供給總量就能實現,必須準確把握服務目標的深層次需求。在經濟和社會發展較好的地區,應充分鼓勵地方政府持續探索創新兒童福利保障制度和服務供給措施,為我國新時代兒童福利保護體系建設提供經驗。
注釋
①劉玉蘭:《城市基層福利治理與困境兒童福利供給偏差的地方實踐——基于7個民政部試點地區的調查》,《社會工作與管理》2020年第3期。②唐斌堯、李海泓:《加快推進困境兒童救助保護快速響應機制建設》,《中國民政》2020年第19期。③黃君:《身份、能力與保障:兒童主任政策運行的困境和出路》,《社會工作》2020年第4期。④謝瓊:《中國兒童福利服務的政社合作:實踐、反思與重構》,《社會保障評論》2020年第2期。⑤徐麗敏、陶真:《社會組織參與困境兒童保護的內在機理與路徑選擇》,《華東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5期。⑥根據2006年民政部等14個部門聯合印發的《關于加強孤兒救助工作的意見》、2010年《民政部 財政部關于發放孤兒基本生活費的通知》、2019年民政部等12個部門聯合印發的《關于進一步加強事實無人撫養兒童保障工作的意見》等政策,孤兒基本生活費制度的保障對象包括福利機構養育孤兒、社會散居孤兒和事實無人撫養兒童。⑦姚建平、劉明慧:《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兒童福利制度模式研究》,《社會建設》2018年第6期。⑧薛在興:《從適度普惠到精準保障——關于中國兒童福利和保護改革方向的思考》,《貴州社會科學》2020年第5期。⑨朱浩:《新中國70年兒童福利的理念、政策與發展趨向》,《中州學刊》2020年第2期。⑩白晨、顧昕:《中國社會安全網的橫向不平等——以城鎮最低生活保障為例》,《中國行政管理》2018年第1期。王夢怡、彭華民:《地域與戶籍身份:城市困境兒童的福利排斥》,《河海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4期。茍鳳麗:《公共產品供給主體結構與行為優化研究:理論分析框架及在我國的應用》,中共中央黨校博士學位論文,2016年,第26頁??禄鼙骸吨袊鐣U现С鏊脚c結構:1998年—2015年》,《地方財政研究》2017年第11期。董世華:《我國農村寄宿制中小學運行成本分擔問題研究——基于公共產品理論的視角》,《教育發展研究》2011年第19期。顧嚴:《兒童福利:從“標準的小眾”到“精準的大眾”》,《中國民政》2018年第3期。李鋒:《農村公共文化產品供給側改革與效能提升》,《農村經濟》2018年第9期。Jason Seawright, John Gerring. Case Selection Techniques in Case Study Research: A Menu of Qualitative and Quantitative Options.PoliticalResearchQuarterly, 2008, Vol.61, No.2, pp.294-308.資料來源于調研組2019年12月21日對C縣民政局局長電話訪談的記錄?!睹裾?019年度彩票公益金使用情況公告》,民政部網站,http://www.mca.gov.cn/article/gk/cpgyjgl/mcabj/202007/20200700028529.shtml,2020年6月30日。例如北京市將保障范圍確定為城鄉低保家庭兒童、城鄉低收入家庭兒童、孤兒棄嬰、事實無人撫養兒童、流浪兒童、殘疾兒童、重病兒童、受艾滋病影響兒童、打拐解救兒童、臨時失去家庭依靠兒童和留守兒童等11個兒童群體。南京市提出困境兒童保障范圍包括孤兒、父母監護缺失兒童、父母無力履行監護職責兒童、重殘重病及流浪兒童、貧困家庭兒童以及其他需要幫助的兒童等6個分類共28個兒童群體。資料來源于調研組2019年11月24日對D縣某村兒童主任訪談的記錄?!渡虾0l布全國首個未成年人家庭監護能力評估指南》,上海市人民政府網,https://www.shanghai.gov.cn/nw31406/20210602/dc6cf30cbf7041ac9fbfbe1a9ba65a8f.html,2021年6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