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贖金在共同海損制度下的認定

◎ 張佳 大連海事大學

隨著海盜行為隨基于新時期海上貿易的發展而進一步變化，海盜劫持船舶和貨物索取大量錢財的舉動對國際海上貨物運輸安全造成了嚴重的威脅。海盜行為在當今政局不穩定的地區依然活躍，且愈演愈烈。依照國際上有關海盜事件發生情況統計來看，過去幾年里海盜劫持行為發生概率和已發生次數，對比以往明顯呈上升趨勢。行為頻發進一步導致海盜向船方索要贖金總額逐年上漲，造成了國際海上航運各方的困擾。因此，如何解決海盜贖金分攤問題值得深思。

1.海盜贖金的構成

船舶贖金與貨物贖金兩者存在著密不可分的聯系，是海盜為達目的采取各種方式后所形成的兩種贖金結果。換句話說，船舶贖金和貨物贖金通常可以看作是一個整體。由此，海上貨物運輸的利益方并不只是貨方，海盜劫持船舶使得船方被迫成為整個海上航程的獲利者之一。因此，船東為能夠繼續將貨方的貨物運送到約定的目的港，必須以交付贖金的方式來換回自己的船舶，換句話說，這同時也同樣構成了船東的運輸責任之一，貨方對于貨物的利益也是航運利益的基礎，船東為保護貨方利益而向海盜支付贖金也是具有合理性的。

若要完成國際海上船舶運輸，除了船舶與貨物外，配備船員是必不可少的條件。船員在整個運輸過程中向船東（包括船東和光船承租人）付出勞務，同時收取船東給付的勞務報酬。船東于整個海上航運過程中保障該船舶上所有船員的生命與健康也同樣是法律層面上所要求的，并且，雙方在該勞動合同中一般會約定添加承保船員人身傷亡的保險條款。由此可知，相對比于船舶和貨物的價值，人的生命的價值是無法估量的，船東負責船員的人身安全既有社會責任，又有法律責任，當發生海盜劫持事件時，若船東不能盡力保障船員的生命和健康，首先會受到法律上的懲處。所以，人員贖金也屬于海盜贖金的一種。

2.海盜贖金的定性分析

海盜贖金構成海盜行為造成的損失中最主要的一部分，目前支付贖金給海盜在很多國家是具有合法性的，英國、德國和荷蘭等國家的現代立法例對其加以肯定。就英國來說，其名為“綁架與贖金”的保險就是為了補償船東支付贖金的額外損失。英國相關司法實踐中，例如英國Masefield v.Amlin案，支付海盜贖金的行為在一定程度上被判定為是符合當時公共利益的。但英國明確區分了海盜行為與恐怖主義行為，例如英國的《反恐怖主義法案》規定：“向恐怖組織支付贖金是違法的，并且明確禁止。”具體到我國，支付海盜贖金是否合法仍然缺少法律上的確定性。一方面我國法律并沒有相關的條文內容予以規定，另一方面我國也存在與英國相似的保險險種以承包相應的風險。但是，海盜贖金在我國是否具有合法性的問題可以從實踐中我國處理的態度來分析。對于中國船舶遭遇海盜劫持的案件，中方通常以和海盜協商贖金的方式來換回船舶、貨物以及船上人員，另外在貨方為中國時，中國貨方通常將海盜贖金作為共同海損與外國船方進行分攤。由此可知，從我國對于這些案件的態度上，可以得出，支付海盜贖金這一行為一般不會被判定是違反法律的行為。

共同海損，是指在同一航程上船舶、貨物及其他財產受到共同的危險，為了保證共同安全，有意合理地采取措施直接導致特殊的犧牲，支付特殊的費用。依據目前通說的觀點，共同海損具有四個基本要件。首先，同一海上航程中的財產遭遇了共同的危險，這里的危險有雙重含義，第一點要求危險是船上財產共同面臨的，第二點要求危險真實存在；其次，采取的措施是有意的、合理的、有效的；再次，作出的犧牲和支付的費用必須是特殊的；最后，共同海損的損失必須有效果，即是達到了減少更多損失的效果，當然這里所說的效果并非指財產一定要全部獲救，即使只有部分財產獲救，也不影響共同海損的分攤。

我們需要確定支付海盜贖金的行為與共同海損的構成要件在本質上具有契合點，進而可以得出海盜贖金在共同海損制度下認定的合理性。海盜施行劫持行為后，往往會以人質威脅或者船舶和貨物逼迫船方交付巨額贖金，此時人員的生命與船貨的價值處于共同利益之中。此外，海盜在劫持后不能立刻破壞船舶和貨物，可是如果船東放任海盜劫持事件不管，船舶、貨物和船員遭受傷害是在所難免的，因此這種危險是客觀的，難以解決的，向海盜給付贖金的行為可以使船舶、貨物以及船上人員脫離共同境遇的危險。換句話說，船舶、貨物和人員面臨共同的危險是使海盜贖金的內涵符合共同海損構成要件的先決條件。通過以上可以看出，海盜劫持使航程中的財產遭受了共同的危險。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為了能盡快脫險完成航次并將貨物運往目的地，船方也是出于自愿且有意地向海盜支付贖金，此行為的內涵也正契合了共同海損的構成要件。海盜劫持船舶是當事各方所不能預見的事件。此時，為了脫離共同的危險，一般而言，船方有必要按照海盜要求的金額及方式以交付，即使海盜贖金的金額并未在通常合理范疇之內，然而依然不可能超過船舶、貨物與人員生命相加在一起的總價值，此種行為也是屬于船方通過施行有意的措施以付出最低的損失來換取船貨的消除共同危險的結果，是合理且可接受的，支付海盜贖金的行為達到了減少更多損失的效果，其依然符合共損的內涵。船方根據其管貨法定的義務，支付贖回貨品是法定的要求，但如果發生海盜劫持了船只的處境時，支付贖金就不再是他的法定義務，而應當屬于一種額外的損失。所以，海盜贖金與航程中其他非必要的犧牲和支付的費用相比較來說是特殊的。

由以上分析可以得出，在共同海損制度下認定海盜贖金是完全合理的。從整個國際航運過程來看，因為航程受益者并不是只有船方，有時貨方所占利益比甚至遠遠超過船舶擁有者，如果海盜贖金依靠船方獨自負責，船方在某種程度上肯定將消極挽回自己的船舶，使海盜贖金界定作共同海損，得以保障船方與貨方的利益。所以，海盜贖金不應該由船方單方承擔，貨方，甚至是保險公司也需要參與到分擔海盜贖金的行列之中，一起為國際航運安全盡一份力量。把海盜贖金劃歸到共同海損下，令其可以在航運各方進行分攤，實現利益均衡化，有利于各方積極參與到航運活動中，進一步促進國際航運活動的發展。

3.中國《海商法》相關內容的完善

在我國逐步落實“一帶一路”倡議實施的過程中，一系列增強我國海上航運的措施也在不斷向前推進。尤其是我國《海商法》的修訂也處于火熱的探討研究中，具體到《海商法》中各項海商海事制度內容的修改事項全部適逢于向社會采納意見之時。我國《海商法》第十章“共同海損”的立法內容大多并不是對共同海損各方進行嚴格要求，換句話說，我國“共同海損”實則較多為任意性的規定。因此，在總體對共同海損制度理念上的引導和補充相應法律規定缺口這一大方向上，而不宜規定得過于具體。綜合以上的分析與論述，建議在我國《海商法》的共同海損條款中將海盜贖金加入其中。這樣規定既可以緩解國際航運中各方對于海盜贖金分攤的爭議，同樣能夠使當事方在發生海盜劫持事件時做出最快速的反應與決定，順利將貨物運送到約定的目的地。

4.結語

為了確保被劫持的船舶、貨物以及人員的安全，在實際發生海盜劫持行為時，最通常的做法即是交付海盜所要求的贖金。中國當前對于海盜贖金是否屬于共同海損損失還沒有法律上的具體規定。鑒于海盜贖金的內涵與共同海損的構成要件相符合，并且，考慮到目前國際上對海盜行為的打擊并沒有明顯的效果，可以得出，海盜贖金在共同海損制度下可予以認定。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值我國《海商法》修改之際，將海盜贖金劃歸到共同海損制度之下，于法律上賦予海盜贖金合法性，既可以確保贖金能夠在船方、貨方和保險方之間得以分攤，又可以保障整個航運利益的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