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懲貪立法綜論

劉曉靜

摘要：明代懲貪立法在中國封建史上獨具特色，尤以明初的重刑懲貪出名。明代十分重視懲貪立法，將其置于突出地位，立法體系嚴密，刑罰苛酷，在預防官吏貪贓方面也作了比以往歷代更詳細的規定，堪稱“嚴刑峻法”。

關鍵詞：明代;懲貪;立法特征;立法成效

古人云：“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章也”1。中國歷代君王均把倡廉懲貪視為治國安邦的第一要務，不斷加強完善懲貪立法。處于中國封建社會后期的明代，是我國封建史上懲貪的典型時期，其懲貪立法獨具特色，尤以明太祖朱元璋在位期間的懲貪立法為典型。

一、立法思想

（一）重典治吏，嚴刑懲貪

明朝建國之初便確立了“重典治國”的立法思想，出身寒微，又經歷過農民起義的明太祖朱元璋認為元朝法紀廢弛、官吏腐化是元朝覆亡的主要原因。同時，在明朝建立之初，立國未穩，連年的戰爭導致社會經濟凋敝，農民起義此起彼伏，統治集團內部矛盾重重。而元朝殘余勢力也時時騷擾新建國家的北方邊境，東南沿海一帶又有倭寇的侵擾，可謂“內憂外患”。“面對著復雜的社會經濟與政治形勢，朱元璋認為‘吾治亂世，刑罰不得不重’”2，由此確立了“刑亂國用重典”的基調。

“重典治國”包括“重典治吏”和“重典治民”，而“重典治國”側重點在“重典治吏”。出身“淮右布衣”“起自寒微”的朱元璋，是歷史上有名的布衣皇帝，他親身參與了農民起義，親眼目睹了元朝統治者的腐敗與墮落，對官吏的專橫腐敗有深刻的切身體會。他對于官吏的清廉與否對封建官僚政治具有重要意義這一點有著清醒的認識。

明初特定的政治、經濟條件，以及朱元璋的個人經歷，決定了他比歷史上任何一位皇帝更堅決、更嚴厲的懲治貪官污吏。早在洪武四年，朱元璋就下令不赦犯贓的官員，在朱元璋“若貪官之徒，雖罪小，不赦也”3的思想指導下，“重典治吏”成為重要的立法思想。嚴刑懲貪作為重典治吏的主要方面，被確立為明朝刑法的重要原則。

（二）禮法結合，明刑弼教

《唐律疏議·名例》明確提出“德禮為政教之本，刑罰為政教之用，猶昏曉陽秋相須而成者也”。明朝立法多承唐宋，自然而然繼承了“禮法并用”這一立法思想。“朱元璋雖然一再強調重典治國，但他并沒有專任刑罰，在強調刑法的懲治作用的同時，他也繼承封建法制傳統的禮法結合思想，主張‘則以德化天下’，并且進一步發展了這一思想”4。據《明史·刑法志》載：“朕仿古為治，明禮以導民，定律以繩頑”，“明確指出了禮和法在維護國家政權中的作用，既重視禮的預防犯罪的作用，又強調刑的懲治作用”5。

明刑弼教，重在明刑，以刑輔教，即用刑法曉喻人民，使人們都知法、畏法而守法，以達到教化所不能收到的效果。這一立法思想在繼承儒家傳統法制思想——德主刑輔的基礎上，進一步強調了刑罰的作用。

二、立法特征

在重刑懲貪、明刑弼教立法思想的指導下，明代懲貪立法在中國封建史上獨具特色，主要體現在：

（一）地位突出

在“重典治吏”這一立法思想指導下，明朝十分重視懲貪立法工作，相較于懲貪立法已相對完善的《唐律》而言，明代懲貪立法在明朝整個法律體系中的地位更突出。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首附“六贓圖”，明代最重要的法典《大明律》6首附“六贓圖”。二是專設《受贓》篇，在繼承《唐律》的基礎上，《大明律·刑律》中專設《受贓》一篇，以專篇的形式集中規定了官吏犯贓罪及其懲罰，此舉在中國古代懲貪立法史上前所未有。三是頒布《鐵榜》特別法，洪武五年，朱元璋頒布了以懲治公侯贓罪為主的《鐵榜》，共計9條，對公侯贓罪制定專律，這在歷史上是少見的。

（二）立法嚴密

明代以《大明律》《明大誥》《問刑條例》等刑事法規為主，構成了嚴密的懲貪法律體系，其體系之嚴密在中國古代歷史上甚為罕見。

1.懲貪基本法——《大明律》

《大明律》是明朝的基本法典，同時也是懲貪的基本法。這部法典以《唐律》為藍本，從起草到頒行，前后歷時30年之久，終世不變，歷代相沿。《大明律》關于懲貪的立法涉及官吏生活的方方面面，把懲貪的法網覆蓋在了各行各業。《大明律》明確規定“坐贓致罪”，由此將官吏可能發生的一切貪贓違法行為均納入法律體系中，可謂“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2.懲貪特別法——《明大誥》

在制定《大明律》的同時，朱元璋“為扭轉元朝遺留的惡劣風氣，減少犯罪以及徇私害公的情況，警戒臣民”，7親自主持編定了《御制大誥》《大誥續編》《大誥三編》《大誥武臣》四篇共236條，統稱《明大誥》。《明大誥》是一部集各種官民犯罪典型案例和朱元璋訓誡詞為一體的法規。

3.《問刑條例》

《問刑條例》是明代中葉的刑事法規。明代以《大明律》《明大誥》《問刑條例》為主，輔之以前文所述的《鐵榜》特別法，以及皇帝御旨等，組成了重繩贓吏的嚴密法網。

（三）施以重刑

明代懲貪在中國古代歷史上以“嚴刑峻法”著稱，明律在繼承《唐律》的基礎上，適用“輕其所輕，重其所重”的原則，對貪官污吏的懲治，明律比唐律要嚴酷得多。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一是量刑重，二是用刑重。明代懲貪立法適用“重其所重”原則，對貪官污吏施以重刑，不僅體現在量刑比前朝重，更體現在所用刑罰也比前代王朝的法典苛酷。

（四）配套制度完善

明代懲貪立法以“嚴刑峻法”出名，規定了嚴密的懲治贓吏的法律體系，同時也注重懲貪配套制度的建設和完善，主要包括預防官吏貪污腐化的選任考核制度和糾舉貪污腐敗的監察制度。

明代的監察制度最具特色的地方便是朱元璋獨樹一幟的首創了“民拿害官”制度，利用民眾對官吏進行監督。通過對官員選任和考核制度以及監察制度的建設和完備，明代懲貪體系得以完備。

三、立法成效

縱觀整個明代懲貪立法，可以說是“虎頭蛇尾”，前嚴后寬，漸不克終。

明初立法嚴，執法更嚴，對犯贓者，不論親貴，嚴懲不貸，被懲處的貪官污吏例子甚多。洪武三十年，朱元璋非常喜愛的駙馬歐陽倫因指使仆役私販茶葉被人揭發，朱元璋不顧皇后與安慶公主求情，大義滅親，將其處死。永嘉侯朱亮祖因在廣東收受賄賂，貪贓枉法，被鞭死于朝堂。明中后期，以《問刑條例》的問世為分割點，明代懲貪立法改重從輕。明代中葉，《明大誥》因不適應社會的發展而被廢止，由此退出歷史舞臺，《問刑條例》由此附于《大明律》后執行。

“明中后期所制定的法條多與明初重刑懲貪之法相乖仵，執行中常常‘以罰代刑’，以‘沒官’代死罪，為貪贓官吏規避法律大開方便之門，致使明初的懲貪之法在中后期成為一紙空文”8，賄賂公行，吏治黑暗，前所未有，整個明代懲貪立法前嚴后寬，以致漸不克終。

四、結語

可以說整個封建時代的懲貪立法在明代得以充分發展并達到頂峰，明代的懲貪立法代表了整個封建時代懲貪立法的最高水平。明代懲貪尤以明初的重刑懲貪出名，重刑懲貪確實對貪官污吏起到了一定的威懾作用，從而使“吏治澄清者百余年”，但由于其本身存在著很大的局限性，終究只能收一時之成效，“朱元璋以重刑‘化貪為賢’的目標并沒有真正達到”9。隨著時代和社會的發展，重刑懲貪顯然已不適用于當今社會。

參考文獻：

[1]殷嘯虎：《“官之失德，寵賂章也”——關于古代法律懲貪倡廉的思考》，法制論叢，第2期，1994。

[2]曾代偉：《中國法制史》，184頁，北京，法律出版社，2006。

[3]《典故紀聞》卷三，轉引自《中國法制通史》第七卷，第473頁。

[4]曾代偉：《中國法制史》，184頁，北京，法律出版社，2006。

[5]曾代偉：《中國法制史》，184頁，北京，法律出版社，2006。

[6]懷效鋒點校：《大明律》，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

[7]曾代偉：《中國法制史》，186頁，北京，法律出版社，2006。

[8]陳淑麗，呂麗：《明代官吏職務犯罪問題研究》，《當代法學》總第115期，2006。

[9]楊一凡：《論明初的重典治吏》，求是學刊，第6期，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