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用學視角的喜劇小品的言語幽默研究

韓冬嬌

（黑龍江大學 黑龍江 哈爾濱 150080）

喜劇小品一直以來深受觀眾的喜愛，而言語幽默是喜劇小品吸引觀眾的重要因素。本文結合合作原則、禮貌原則、語用預設和關聯理論對喜劇小品《快樂其實很簡單》《今天的幸福2》《投其所好》和《真假老師》中的幽默言語對話進行語用學分析，并對對話中幽默的產生進行語用學詮釋。[1]

一、概念綜述

1.合作原則

美國哲學家格萊斯（Grice，1975）認為，“我們的交談通常不是由一串互不相干的話語組成的；否則就會不合情理。它們通常是合作舉動，至少在某種程度上；參與者都在某種程度上承認其中有一個或一組共同目標，至少有一個彼此都接受的方向”。這條根本原則可以具體體現為四條準則：數量準則、質量準則、關系準則、方式準則。然而，在實際的語言交際中，人們并不嚴格遵循這一原則。人們故意違反這些準則肯定有其他的意圖，即說話人借助該話語希望表達一種深層含義或言下之意，這就是“會話含義”。會話含義是一種暗含意義，可以在合作原則及其準則的指導下，在詞語的常規意義基礎上，聯系語境推導出來。[2]

2.禮貌原則

為了彌補 Grice“合作原則”的不足，解釋說明人們有意違反合作原則及其準則的原因，語言學家Leech（1983）提出了禮貌原則，該原則是對合作原則的補充和進一步延續。在論述禮貌原則時，Leech提出 6項準則：策略準則、贊譽原則、一致原則、謙遜原則、同情原則、寬容準則。禮貌就是損己利人，通過貫徹禮貌原則“使自身受惠最小，他人受惠最大；使自身受損最大，他人受損最小”。

3.語用預設

預設，又稱“前提”“先設”，指說話人在話語中所做的假設，它由語義預設和語用預設構成。語義預設是“客觀的、非語境性的、靜態的”，即對句子本身的分析；而語用預設是“主觀的、語境性強的、動態的”，與說話人、受話人和語境等因素有密切聯系，是“說話人對語境所做的假想”。因此，預設不僅是命題之間的關系，更多情況下是一種命題與說話人之間的關系，涉及語境、說話人等多種因素。[3]

4.關聯理論

Sperber和 Wilson（1986）提出的關聯原則是：“每一個明示的交際行為都應設想為這個交際行為本身具備最佳的關聯性。”

以交際原則為取向的最佳關聯，指的是聽話人為了獲得說話人語言意義時付出的理解努力最終被證明形成了足夠多的語境效果。

Sperber 和 Wilson（1995）最佳關聯假設：（a）明示刺激具有足夠的關聯性，值得聽話人付出努力進行加工處理。（b）明示刺激與說話人的能力和偏愛相一致，因而最具關聯性。[4]

二、通過語用預設增加幽默效果

何自然（1997）提出，語用預設是“對語境敏感的、與說話人（有時包括說話對象）的信念、態度、意圖有關的前提關系”[5]。

A：小品《快樂其實很簡單》

閆總：我這個當老總的，得擔責任擔風險，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這么大個公司，這么大的業務，哪一項我都得過問，成功了就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失敗了就得我一個人扛著。沒有人關心你付出了多少，所有人只看結果。

洗車工：那個我輕輕地問你個問題，掙了錢誰分得最多？

當閆總抱怨自己工作辛苦、責任大時，給觀眾造成的心理預期是洗車工會安慰他，勸解她以后多休息、勞逸結合等等，可是洗車工并沒有說類似的話，而是反問閆總一個問題——“掙了錢誰分得最多？”意欲表達閆總的付出已得到應有的回報，沒必要傷心難過。這個回答使觀眾的心理期待化為泡影，達到令人捧腹的效果。

三、違背合作原則增加幽默效果

1.違反數量準則

數量準則：使你所說的話如所需要的信息充分；不要使你的話語比所要求的信息更充分。

B：小品《快樂其實很簡單》

閆總：你這個人還挺有意思的，就是歌唱得不咋地。

洗車工：誰說的，就這我還開直播呢！

閆總：你有粉絲嗎？

洗車工：我有倆，一個是我媳婦，一個是我兒子，我們哥仨互相點贊。

當閆總問“你有粉絲嗎”時，洗車工本可以只回答“有啊”，但他清楚地說明了有兩個粉絲，回答比會話所要求的信息更充分，違背了數量原則，其會話含義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也充分體現了其樂觀開朗的性格，產生了幽默效果。

2.違反質量準則

質量準則：不要說自知是虛假的話；不要說缺乏足夠證據的話。

C：小品《今天的幸福2》

前夫：好，我賤，我好賤啊！

女老板：我不是說你。

前夫：別說了。今天我來呢就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又要結婚了，找了個小女朋友，年輕漂亮又有錢，你說氣人不？我今天啊就是想讓你替我把把關，要是你這么小心眼的人都覺得她好，那我倆就領證了；當然了，如果你說不同意，那也不好使。

當前夫聽到女老板說自己“賤”，原本想要復婚的他編造出自己有個小女朋友的違心話，“年輕漂亮又有錢你說氣人不”，說了自知是虛假的話，違背了質量原則，其會話含義是故意氣女老板，為自己贏得面子，產生了幽默效果。

D：小品《真假老師》

班主任：你好，我是小明的老師賈老師。

家政服務員：你好，我是小明的媽媽，假媽媽。

班主任：啊？

家政服務員：額，我也姓賈。

班主任：我記得資料上顯示，小明的家長叫王桂香啊！

家政服務員：（沉默）那是小明的父親。

班主任：啊，張曉明的父親叫王桂香？

家政服務員被迫假扮小明的母親，面對班主任很緊張，一不小心說出了自己是假媽媽，然后忙補充一句說“我也姓賈”，說了自知是虛假的話，違背了質量原則，令人忍俊不禁。

小明的母親是王桂香，當老師疑惑小明的媽媽為什么姓賈時，家政服務員又說了假話，“那是小明的父親”，令班主任更加困惑，“張曉明的父親叫王桂香？”再次產生幽默效果。

3.違反關系準則

關系準則：要有關聯。

E：小品《快樂其實很簡單》

閆總：說了你也聽不懂。

洗車工：這些人怎么就這么高高在上呢，憑啥說我就不懂，你說出來我就懂。

閆總：當銷售單價乘以銷售成本，等于單位變動成本乘以銷售量加固定成本的總額等于多少？

洗車工：誰和誰打起來了？我建議私了。

洗車工原本是想開導閆總，可沒想到閆總說了一連串經濟學術語，根本聽不懂，但又不想無言以對，于是說了一句與問題毫不相干的內容，違背了關系準則。

F：小品《真假老師》

班主任：……無論您工作多忙，教育孩子還是首要目的，您記著，我們學校的教育不能沒有家庭的配合，家庭才是一個人學習做好事的起源之地。這不是我說的，是著名教育學家蘇霍姆林斯基說的。

家政服務員：Eat，eat 個Apple。

家政服務員冒充小明的母親，由于不了解小明的情況，且內心緊張，不知道如何回應老師，為避免尷尬，轉移話題，請老師吃蘋果，違背了關系準則。

4.違反方式準則

方式準則：避免含混不清；避免歧義；要簡練；要有序。

G：小品《快樂其實很簡單》

閆總：你養個孩子能有多大壓力啊？

洗車工：哎呀，不食人間煙火，現在養個孩子容易嗎？那就相當于發射衛星，花十幾年的工夫，你得保證各種零部件和信息的準確，一朝發射升空，孩子考上大學，衛星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外太空，偶爾會傳過來一些微弱的信號，給點錢，給點錢，給點錢。

閆總一直在抱怨自己十分辛苦，不相信洗車工養一個孩子也壓力巨大。但洗車工并沒有直接說自己養孩子的具體壓力，而是將養孩子比喻成發射衛星，形象生動，尤其是最后衛星發出微弱信號“給點錢，給點錢，給點錢”，引人發笑。

四、違背禮貌原則，增加幽默效果

禮貌原則包括：策略準則，即會話者為了盡可能多地使人受益，達到交流目的，以減少表達有損于他人的觀點；贊譽原則，即會話者盡可能地多贊譽或贊同別人，以達到交際策略最優的目的；一致原則，即會話者盡可能增加雙方的一致性，減少自己與別人在觀點上的不一致；謙遜原則，即會話者盡可能減少表達利己的觀點，讓對方盡可能多地表達；同情原則，即會話者盡可能增加雙方的深層次交流，減少自己與他人在感情上的對立；寬容準則，即會話者減少表達利己的觀點，使自身受惠最小、受損最大。[6]

H：小品《快樂其實很簡單》

閆總助理：你喊什么喊，不要還送你啊？你誰啊？

洗車工：我是……

閆總助理：你愛誰誰。在你這洗個車，我去趟醫院，你打了40多個電話，你誰啊？

洗車工：我是……

閆總助理：你愛誰誰。左手那個毛巾，右手那個水槍，你跟我這裝巴拉巴拉小魔仙啊？你誰啊？

洗車工：我是……

閆總助理：你愛誰誰，愛誰誰，愛誰誰。

洗車工：這是個什么品種，怎么這么狂躁。

閆總助理盛氣凌人，不讓洗車工有說話的機會，連用幾個“你誰啊”“你愛誰誰”，不禮貌的言語營造出幽默的氣氛，洗車工也不示弱，“這是個什么品種，怎么這么狂躁”，充滿了對對方的貶損，同樣產生了幽默效果。

I：小品《今天的幸福2》

郝建：你說老板你倆咋還離婚了呢？你看前夫哥長得也算是一表人渣吧！？

女老板的前夫：切……

郝建：吭哧啥呀，夸你呢，還不樂意聽了，那好吧，你看看你那五官，哪個能過關，好不容易有個瓜子臉吧還長倒了……

郝建說女老板的前夫是“人渣”，說他五官“不過關，好不容易有個瓜子臉吧還長倒了”，這明顯是對“前夫哥”的貶損，以此制造了幽默的氛圍。

五、回避最佳關聯，增加幽默效果

關聯理論的中心觀點是：人類交際的關鍵是產生最佳關聯的期待，即期待聽話人在理解過程中能夠實現以最小的努力獲得最大的語境效果，每一個明示交際行為都有其假定的最佳關聯性。在交際過程中，交際雙方都自然而然地認為聽話者不需要花費多余的努力就可以推理出相關的信息意圖和交際意圖，達到預期的效果。

J：小品《投其所好》

馬晶晶：韋小寶陪康熙摔跤，那最后韋小寶成什么了？

郝建：太監啊！

馬晶晶本想告訴郝建，把領導陪好了就能成為領導身邊的紅人，于是給她舉了韋小寶陪康熙的例子。可是郝建并沒有領會這個“最佳關聯”，而是聯想到了韋小寶的“太監”身份，顯然這并非該語境的“最佳關聯”，從而產生幽默效果。

K：小品《真假老師》

小明父親：你知道你自己是干什么的嗎？

班主任：我當然知道了。

小明父親：那你是做什么的？

班主任：我可以非常驕傲地說一句，我是一名園丁。

小明父親：園丁？

班主任：嗯。

小明父親：那你澆花去啊？

小明的父親不知道班主任老師的身份，很氣憤地問她“你是做什么的”；當班主任說自己是“園丁”時，其最佳關聯是自己是一名教師，然而小明的父親并沒有領會到這個“最佳關聯”，而是以為眼前的班主任老師真的是一名修剪花草的園丁，顯然這并非該語境的“最佳關聯”，從而產生幽默效果。

六、結語

喜劇小品以其幽默的話語吸引了眾多觀眾，貌似信手拈來的幽默臺詞背后實則隱含著語用學原理。本文從語用學視角分析了喜劇小品言語幽默的產生機制，喜劇小品的言語幽默是通過違背合作原則、違背禮貌原則、語用預設和回避最佳關聯而產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