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甜甜
(魯東大學 山東 煙臺 264011)
《資本論》中商品拜物教的內容給予了盧卡奇極大的思想啟發,通過深層詳細的解讀,盧卡奇提出了物化概念,形成了較為完備的物化觀,這一物化思想使其獲得了“西方馬克思主義奠基人之一”的榮譽。20世紀20年代,《歷史與階級意識》一書一經發表便獲得了極高的評價,獲得了“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圣經”的美譽。與此同時,書中的物化理論也迅速成為學者熱議的話題,“物化”問題從此成為政治、哲學、經濟學在內的多學科討論的核心問題。
盧卡奇在《歷史與階級意識》中結合新的時代特征,闡述了較為完整的異化理論。盧卡奇機敏地意識到,生產力水平的提升與科學技術的進步帶動了社會發展,人們面臨的不再是經濟與政治領域中由具體勞動對人的異己統治引發的困境與束縛,而是轉變為由于技術、意識形態等文化力量的發展所帶來的文化層面的窘境與困難。由此,盧卡奇結合商品拜物教的內容,創造性地闡發了物化思想與物化意識。
首先,盧卡奇物化思想得以確立的源泉是馬克思商品拜物教,受到《資本論》有關商品、需要理論的啟發,盧卡奇的物化理論得以不斷發展。從淺層、表面上看,在私有制為前提的商品經濟中,人占有著重要的社會地位,支配著金錢與財富。商品,卻像一雙表現著物與物關系的普遍、常見卻又略顯神秘的手,正是這雙手的存在,管控著人與人的社會關系,管控、支配同時壓迫著商品生產者的命運,卻受到商品生產者著魔一般的狂熱迷戀與追隨。“但實際上,人和對象之間的主客體關系已經被顛倒了……金錢支配著人的活動目的,物成為評價人的尺度,人格的特性不是由人來體現,而是由貨幣來決定。”[1]盧卡奇強調的物化是人與人之間社會關系的物化,即資本主義社會中人被商品化了,盧卡奇將此種異化歸屬于商品型異化,人們迷信與受控于金錢,用盡各種手段追逐物質與財富,人的主體性地位名存實亡,實際上由資本來支配著社會中的一切。
其次,盧卡奇運用的總體性辯證法來源于黑格爾卻又區別于黑格爾。黑格爾的總體指的是運用純思辨的邏輯方法解釋的客觀唯心立場下的圓,是絕對精神的自我運動。但盧卡奇能夠立足現實,將總體性與研究社會歷史相結合,在現實境遇中尋求問題的解決方法。盧卡奇對正統馬克思主義的理解就立足于“整體性”思想,他認為“馬克思辯證法的核心是主體與客體的關系在歷史中的確認,從整體的具體統一性去把握變化不拘的社會現實”[2]。盧卡奇并沒有停留在商品拜物教,而是意識到具體歷史事件要具體把握,要在新的時代特征的大前提下展開新一輪探究。
20世紀的最初十年,盧卡奇的物化思想初見雛形,這是一個國際政治不穩定、國際形勢也較為復雜的歷史階段,資本主義國家無產階級革命也在熱火朝天地運動著,因此盧卡奇的世界觀也帶有深刻的時代記憶。
盧卡奇的總體性思想受到了第二國際發展的重要沖擊與影響。第二國際機會主義企圖從歷史層面修正馬克思主義理論,所犯的錯誤在于把社會發展等同于生物進化論,試圖用達爾文主義取代歷史唯物主義。對此,盧卡奇認為,如果簡單地把自然科學的分析手法運用到馬克思主義理論中研究人與社會的內容上來是非常錯誤的,這毫無疑問會導致整體的切割。在研究資本主義生產過程時,隨著分工程度的加深,各項工作之間越來越孤立,人也被不斷物化,這時候單純使用自然科學的分析方法是無法判斷歷史發展引發的現實問題的。因此,盧卡奇提出,馬克思哲學的本質方法是總體性辯證法,應當堅持總體性思維,不應將自然問題孤立化,而是應該歸為歷史的一部分,并由此展開了物化思想的進一步研究。
除了第二國際帶來的影響,資本主義工業化程度不斷加深,也對盧卡奇的世界觀形成造成重要影響。科學水平的不斷進步加上技術水平的突飛猛進,導致資本主義社會中機械化程度發展越來越迅速,勞動的分工程度更加細化,工人階級在這個時候處于一種孤立狀態,以致工人階級想要形成統一明確的階級意識是一件愈加艱難的事情。隨著資本主義剝削程度的不斷加深,無產階級的革命精神愈加迫切。
探究物化思想的主要內容,可以從客觀和主觀層面展開。盧卡奇從馬克思對商品拜物教基本現象的描述出發,指出正是由于商品經濟具有拜物教性質,認為人自己的勞動,作為某種客觀的東西,某種不依賴于人的東西,某種通過異于人的自律性來控制人的東西,同人相對立。[3]
資本主義世界是存在于人本身之外的世界,是一個物質價值超過人的價值的世界,人被簡單地由商品和商品關系操縱。雖然人作為生產者,也能相對而言有一定認識世界的自由,卻無法擺脫在資本為王的世界環境下對人的控制。在資本主義經濟條件下,工人只是通過付出自身勞動生產產品的工具,這些產品來源于工人的付出,應該回歸人本身,卻被資本家占有,進而進入市場,成為可以流通的商品,反而成了跟它的生產者對立的東西。盧卡奇的物化思想所指的客觀層面的內容是,商品在市場流通過程中形成了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經濟規律,人們可以利用這種客觀規律獲利,卻無法改變這種規律,更無法消除它。
盧卡奇物化思想之中,主觀層面的物化指的是人的生產與生活甚至人的勞動力本身,都被作為商品進行交換,人不再屬于自身,這是人被客體化的過程。其中,被物化了的人本身,還包括人的行為活動、人的技能、人的社會關系等,即作為主體的人的客體化。這也就是說,勞動力在資本主義持續發展的大前提下擁有了物的性質,原本作為人的本質力量的特性轉變成了商品。勞動力市場也成了商品市場之中的一個市場,遵循著不同于人自身的、外在的客觀規律。盧卡奇認為,資本主義社會永恒追求的都是商品的交換價值以及豐厚利潤,這必然會促使生產工具不斷發展,科技化成果帶來機械水平的不斷提高,自動化程度大大加深,社會的分工也在不斷細化,人作為人的勞動樂趣漸漸降低,勞動過程被分解為片段式的抽象勞動,成了僵硬的、單純時間的計量,失去了其創造性質與無限活力。
盧卡奇作為西方馬克思主義的代表人物,吸收了前人的經驗與理論成果的前提下,融會貫通,創造性地提出了物化思想。物化思想囊括了德國古典哲學、黑格爾的辯證法以及狄爾泰的整體性思想在內的較多的理論成果,也為此后的思想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但不可否認的是,盧卡奇的物化思想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盧卡奇沒有辯證認識物化與異化的不同,只是單純提出物化的不正確與不道德,對待物化的態度只有堅定的否定與排斥,卻沒有運用辯證的眼光分析物化現象積極正向的一面。盧卡奇的物化思想過度強調了負面的影響,沒有關注到物化帶來的正向作用,認識角度不夠全面客觀。對比馬克思對待異化的評判,馬克思能夠辯證看待異化現象,在承認其具有合理成分的同時,也對異化進行批判,認為異化是社會歷史發展長河之中必然要經歷的階段,不應過分強調其負面影響,也要看到它為揚棄提供了準備條件。
盧卡奇對于物化、異化以及對象化的認知過程中有些許偏差,這樣的偏差導致他在探尋物化過程時就不夠精確。盧卡奇犯了將三者混為一談的錯誤,而且對于這三者的界限把握得較為模糊、粗糙,不夠清晰明朗,因此盧卡奇在研究物化思想時,同馬克思的異化理論產生了較為明顯的矛盾。盧卡奇不是把異化看作歷史概念,而是將異化看作一種永恒存在的、一成不變的現象,這也違背了馬克思哲學的歷史性原則。從異化生產的本質根源出發,盧卡奇將本質上作為社會異化的一種形式轉變成了持續的“人類狀況”,沒有看到異化與資本主義私有制之間的內在邏輯關聯,只是把異化現象看作根源于人的普遍的狀況,將異化人本主義化并卷入了抽象的人本主義旋渦。
盧卡奇將無產階級的總體自覺與組織建設結合,卻沒有加以結合社會實踐的內容。第一,盧卡奇認為,物化的揚棄從無產階級本身開始是理所應當的,并盼望著無產階級自我意識的蘇醒,從而進行意識形態方面的斗爭,從而從商品拜物教的觀念中得以解脫。但要想得以解脫,就必須先由無產階級自身形成對本階級歷史地位與歷史角色的總體自覺,這樣才能激發出反抗現實的革命性。第二,盧卡奇在組織建設方面認為,“組織問題是理論與實踐之間的中介,只有以組織這種具體中介形式的存在,理論才能化作革命的精神武器,才能武裝無產階級,成為物質武器”[4]。而馬克思更多地的是訴諸社會生產實踐,雖然盧卡奇也涉及實踐,但是他僅對實踐進行片面的解讀,總結為單一的革命實踐。除此之外,盧卡奇在對于物化的揚棄上,過于簡單地將重點放在階級意識層面,認為觀念的轉變可以解決現實的問題,帶有唯心主義性質。
在正確認識我國現階段國情的基礎上,我們應當明確社會主義向共產主義的發展道路仍具有長遠性與曲折性的特點,明確新的時代課題是如何實現高質量發展,將物化的正向效應體現出來。隨著生產力水平的發展,只要商品經濟存在,物化就存在[5],若社會不斷發展進步,人卻依舊受控于物,那么實現共產主義將會成為遙不可及的夢想。因此,在堅持社會主義的本質即解放發展生產力的同時,盧卡奇的物化理論所批判的現代人的生存難題與困境現象,都會帶給我們更多的思考,并在社會實踐層面給予一定啟示。
科學技術作為社會進步與發展的第一生產力,與人的關系是極其緊密的。人們應該在運用科技、積極提高科學技術水平的同時,辯證地去吸納盧卡奇的物化思想中有關于人本主義的內容,同時要警惕飛速的發展形勢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在社會發展進程中要堅持以人為本的發展方向,密切關注由于技術理性導致的人的主體性與創新性的降低,將社會發展與人的自由全面發展作為兩條主線協同并進。同時,應當培養創新意識,用創新引領發展,讓物化成為能夠促使人們追求更便捷高效的生活的有力工具而不是負擔。
隨著我國生產力水平不斷進步,人民對于美好生活的需要更加迫切。政府要大力加快產業結構調整步伐,通過鼓勵新興產業的發展,使勞動力能夠再利用,發揮出最大效果。其中有兩點需要特殊注意:第一是在生活水平不斷提高、人民生活條件較為富足的同時,也要警惕對物質的過度依賴,以防產生負面影響;第二是警惕極端個人主義、利己主義思想,不應為了金錢做出違反道德甚至違法犯罪行為。人對物的過度依賴不是健康的依賴,也不是健康的社會發展方式,因此,為實現我國社會的高質量發展,就要積極探索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全面發展方向,為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增磚添瓦。
西歐工人運動失敗的結局使盧卡奇開始思考無產階級意識形態問題,并總結出資本主義社會中的物化對于無產階級意識具有滲透性與侵害性特點,是一種極其卑劣卻不得不承認其有效的手段。隨著工人們在思想上逐步喪失革命性,工人們與資產階級逐漸“親密”,進而認為物對人的控制成了一件很好接受的、自然而然的事情。因此,盧卡奇的物化思想帶給現代社會的啟示就是要將無產階級的思想政治建設永遠擺在首位,并且不斷提升思想理論水平與政治素養,只有掌握先進的理論武器,才能更好地為實現共產主義偉大事業而奮斗終生。
盧卡奇深刻分析了資本主義條件下的生產活動、政治活動和人的意識物化進程,并以20世紀初期歐洲國際共產主義的歷史事實作為輔助,得出了無產階級意識能夠在與資本主義物化的對抗中取得勝利的鼓舞人心的結論。同時,盧卡奇的物化思想闡述了物對人的支配功能,但這種支配與操控并不是全然負面的,我們應當辯證看待這種物化現象,同時正確面對人自身的欲望。因此,梳理盧卡奇物化思想的相關內容,有助于闡發新時代我國社會發展的積極啟示意義,也對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具有重要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