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改君 龍細雨 靳露露 賈建偉 郭麗穎 (天津中醫藥大學,天津301600)
調節性T 細胞(T regulatory cell,Treg)和輔助性T 細胞17(helper T cells Th17,Th17)同屬于 CD4+T細胞亞群,但兩者在免疫調節中發揮不同作用。Treg 可分泌抑制炎癥的細胞因子如IL-10、TGF-β等,發揮免疫抑制作用;Th17 細胞可分泌促炎因子如IL-17、IL-21、IL-22 等,促進炎癥進展。Treg/Th17平衡在維持免疫耐受中發揮重要作用。研究證實,Treg/Th17 失衡與自身免疫性疾病、腫瘤、炎癥等疾病關系密切[1-3]。此外,Treg/Th17 平衡在膿毒癥發生、發展及預后中具有重要調節作用。中藥具有多成分、多靶點、副作用小等優勢,通過調節Treg/Th17平衡在膿毒癥治療中具有重要參考意義。
1.1 Treg 分化 Treg 是 CD4+T 細胞亞型,主要在胸腺中產生,也可由外周誘導分化形成[4]。胸腺中nTreg在自身抗原、細胞因子和胸腺共刺激分子刺激下發育;外周pTreg在外周TGF-β作用下從幼稚T細胞分化而來。除CD4 和CD25 外,Treg 特異表達轉錄因子Foxp3,且Foxp3對Treg生成不可或缺。無論是性聯免疫失調綜合征(IPEX)患者,Foxp3 功能缺失型基因突變小鼠scurfy,還是Foxp3 基因敲除小鼠,均證實Foxp3 缺失可導致nTreg 細胞生成障礙,從而使其他免疫細胞尤其是不表達Foxp3 的效應CD4+T 細胞即CD4+CD25-T 細胞功能過強,導致消耗綜合征或免疫細胞增生性自身免疫病[5-6]。如通過逆轉錄病毒使CD4+CD25-T 細胞高表達Foxp3,可導致部分效應CD4+T 細胞轉化為具有抑制功能的Treg。此外,nTreg 細胞分化受T 細胞(抗原)受體(T cell receptor,TCR)信號影響,信號越強,持續時間越長,nTreg 細胞數越多[7]。初始 T 細胞可在外周經細胞因子誘導表達 Foxp3,向 iTreg 細胞分化[8]。如TGF-β 是iTreg 分化的關鍵細胞因子,可通過Smad2/Samd3 磷酸化誘導Foxp3 表達,促進iTreg增殖[9]。
Treg 可產生抗炎因子、耗盡關鍵生長因子調節炎癥通路,發揮抗炎作用,維持自身免疫穩態。Treg產生IL-10和TGF-β等抗炎因子,也可通過細胞接觸依賴方式分泌抗炎因子,抑制炎癥進展[10-11]。臨床和動物實驗均表明,Treg 可增加 IL-10、IL-4、TGF-β和 IL-2 表達,降低促炎因子 IL-17 和 IFN-γ 水平[12]。活化的肝星狀細胞通過細胞接觸依賴方式促進Treg增殖,增強Treg 抑制活性,可明顯減輕肝臟炎癥和損 傷[13]。 Treg 也 可 通 過 CTLA-4 接 觸 依 賴 下 調CD80/CD86 表達,調節樹突狀細胞表型和功能,發揮免疫抑制作用[14]。Treg 需依賴關鍵因子如IL-2等,促進CD4+T 細胞向Treg 分化,發揮免疫耐受作用[15]。研究發現,阻斷 IL-2 可顯著提高小鼠 IFN-γ和 IL-17A 表達,缺失 IL-2 可顯著減少 Treg 數[16]。體外和體內實驗發現,缺乏持續的IL-2 信號刺激可減弱 Treg 的抑制功能[17]。調節炎癥通路也是 Treg 維持自身穩態的重要機制。研究報道,Treg 可通過調節 NF-kB 通路維持自身穩態[18]。此外,Treg 可通過抑制TLR4/NF-κB 信號通路激活減輕蛛網膜下腔出血引發的腦炎[19]。
1.2 Th17 細胞分化 Th17 細胞是 CD4+T 細胞的另一個亞型,主要分泌促炎因子IL-17、IL-21、IL-22等,在炎癥進展中起重要作用[20-22]。TGF-β 在炎癥細胞因子(如IL-6或IL-21)刺激下,通過維甲酸受體相關孤核受體 γt(retinoic acid receptor-related orphan receptor γt,RORγt)途徑參與Th17 細胞分化過程[23]。RORγt 是Th17 細胞分化和發揮功能必要的轉錄因子。體外在IL-6和TGF-β極化條件下刺激野生型或RORγt缺陷小鼠來源的CD4+CD25-CD62L+CD44-T細胞實驗發現,野生型CD4+T 細胞IL-17 產生明顯增加,而Rorγ-/-小鼠(缺乏Rorγ和Rorγt)CD4+T細胞在體外極化后 IL-17 細胞顯著減少[24]。RORγt 在促進Th17 細胞分化同時,抑制T 細胞分泌IL-10,導致Th17 細胞致病性[25]。此外,TCR 與信號傳導與活化轉錄因子3(signal transducer and activator of transcription 3,STAT3)在維持Th17 細胞致病性方面發揮重要作用[26]。
TGF-β 在誘導Th17 細胞分化方面發揮重要作用。TGF-β1 缺陷小鼠在所有組織部位的Th17 細胞顯著減少[27]。盡管 IL-21 通過 SMAD4 誘導 Th17 細胞分化,但其作用發揮依賴于TGF-β,T細胞和IL-21共培養,加入 TGF-β 藥物抑制劑,Th17 細胞無法形成[28]。此外,研究表明,IL-6和IL-23通過介導TGF-β誘導IL-23R mRNA 表達和Th17 細胞分化,而抗TGF-β 幾乎完全抑制 IL-23R mRNA 上調及 IL-6 和IL-23誘導的Th17細胞分化[29]。
1.3 Treg/Th17 分化平衡 Th17 細胞和 pTreg 均在TGF-β 信號作用下由初始CD4+T 細胞分化而來。Th17 細胞分泌促炎因子引發自身免疫和炎癥反應,Treg 可抑制這種情況,維持機體免疫穩態[30]。Treg/Th17 平衡與自身免疫性肝炎、腫瘤、膿毒癥等發生發展相關[31-33]。TGF-β在T細胞分化和發育、內環境穩態、免疫耐受中發揮重要調節作用[34]。TGF-β 既可調控Foxp3表達,也可影響RORγt表達。Foxp3是初始 T 細胞分化為 Treg 的重要調節因子,RORγt 對Th17 細胞分化起關鍵作用。Th17 細胞可介導炎癥反應,并在功能上對抗Treg。Th17細胞和iTreg從初始T 細胞分化取決于TGF-β 表達水平。低水平TGF-β、IL23 或 IL-6 誘導幼稚 T 細胞發育為 Th17 細胞[35]。組織微環境中高水平 TGF-β 可能導致 iTreg產生[36]。介導 IL-6 的 STAT3 可誘導 RORγt 表達,并在Th17 細胞分化中起作用;而介導IL-2 和IL-5 的STAT5 可直接結合 Foxp3 基因,誘導 Treg 發育和功能[37]。因此,初始 CD4+T 細胞在微環境中 TGF-β 和IL-6 同時存在時,可上調 RORγt 表達,向 Th17 細胞分化,在缺乏促炎因子如 IL-6 時,TGF-β 促進 CD4+T細胞分化為 Treg[31]。IL-2 和 IL-15 通過 STAT5 通路上調Foxp3 基因表達,誘導初始CD4+T 細胞向Treg分化[38]。低氧誘導因子1(hypoxia inducible factor-1,HIF-1)通過下調Foxp3 基因,一方面可抑制初始CD4+T 細胞向Treg 分化,另一方面通過STAT3 通路正向調控,使初始CD4+T 細胞向Th17 細胞方向分化。代謝性產物如維A 酸在TGF-β 作用下,上調Foxp3 表達,抑制 IL-6 表達,促進初始 CD4+T 細胞向Treg分化(圖1)。

圖1 Treg和Th17細胞分化與平衡Fig.1 Differentiation and balance of Treg and Th17 cell
1.4 Treg/Th17 相關通路 雷帕霉素靶蛋白(mTOR)是一種絲氨酸/蘇氨酸激酶,感受氨基酸、營養物質、生長因子等改變,調節各種基本細胞過程,包括蛋白合成、生長、代謝、衰老、再生、自噬等[39]。研究表明,敲除 Raptor 可導致 mTOR 通路功能受損小鼠發生炎癥相關性疾病,被輸入的正常小鼠Treg 效果減輕或逆轉,而輸入Raptor 敲除小鼠Treg 則無效[40]。因此,mTOR 依賴于 Treg 的免疫抑制功能。AMP 活化蛋白激酶(AMP-activated protein kinas,AMPK)是細胞能量傳感器,是調節機體能量的關鍵分子,可通過促進線粒體脂肪酸氧化和抑制乙酰輔酶A 羧化酶活性快速提供能量[41-42]。研究表明,肝激酶B1(liver kinase B1,LKB1)可通過AMPK調節Treg代謝和能量穩態,LKB1缺陷小鼠導致Treg數減少和功能喪失,導致自身免疫性疾病[43]。部分小分子蛋白也可調節Treg/Th17 平衡,如雌激素受體α(ERRα)可促進Th17細胞分化,敲除小鼠ERRα后,小鼠體內Th17細胞表達受抑制[44]。低膽固醇飲食可通過激活肝X 受體(liver X receptors,LXRs)調節膽固醇代謝改善 Th17/Treg 平衡[45]。LXRs 激動劑T0901317 可抑制 IL-17 有效轉錄,抑制 Th17 細胞增殖[46]。
2.1 膿毒血癥與Treg/Th17 失衡 膿毒癥是一種對宿主感染引起的免疫反應失調進而威脅生命的MODS[47]。膿毒癥的特點是早期出現全身炎癥反應綜合征(systemic inflammatory response syndrome,SIRS),后期出現免疫抑制、消炎或以代償性抗炎反應綜合征(compensatory anti-inflammatory response syndrome,CARS)[48-49]。膿毒癥發生發展可能與免疫功能紊亂密切相關。膿毒癥早期和晚期,T 細胞在免疫功能抑制或免疫過激方面均發揮重要作用[50]。膿毒癥患者Th17/Treg 失衡與MODS 進展關系密切。Th17 細胞分泌IL-17,IL-17 可能通過阻止IL-10過度產生減少繼發性抗炎反應,從而改善嚴重膿毒癥。膿毒癥早期患者中,缺乏IL-17 可能加重膿毒血癥晚期階段免疫失衡[51]。嚴重膿毒癥患者中,激活的Foxp3+Treg 最初被炎癥刺激所淹沒,但疾病后期,Treg 具有顯著保護作用。Treg 缺失使晚期生存率惡化,由此可知,Foxp3+Treg 在嚴重膿毒癥后期發揮有益作用。表明,Treg 抑制能力不足以控制嚴重炎癥和早期死亡率,但卻是嚴重膿毒癥恢復的先決條件[52]。
2.2 中藥調控Treg/Th17 平衡 Th17 細胞主要通過分泌IL-17 和IL-6 引起炎癥反應,而Treg 則通過分泌TGF-β 和IL-10 發揮抗炎作用。研究表明,Th17/Treg 失衡與膿毒癥和各種炎癥性疾病有關[51,53-54]。因此,調節 Th17/Treg 平衡可能是治療膿毒癥的有效措施[33]。HOU 等[55]通過盲腸結扎穿刺法建立小鼠膿毒癥模型,發現小劑量和中劑量(100 mg/kg 和200 mg/kg)黃芪多糖處理可減少膿毒癥小鼠Th 細胞數,抑制Th2 細胞和Treg 極化,減輕膿毒癥小鼠腎損傷,而大劑量(400 mg/kg)黃芪多糖可過度逆轉Th/Treg 反應失調損傷器官。CHEN等[56]采用體外T 細胞分化實驗,觀察血必凈注射液對膿毒癥小鼠Treg和Th17細胞分化的影響,結果發現,地塞米松對照組膿毒癥小鼠存活率無顯著提高,而血必凈注射液可通過直接和間接增強Treg 功能,拮抗 TNF-α 和 IL-6,抑制 Th17 細胞分化和增殖,在促炎階段抑制炎癥進展,提高膿毒癥小鼠感染性休克存活率。LIU 等[57]實驗表明,膿毒癥小鼠外周血、脾臟和胰腺組織Th1、Th17 細胞明顯增多,Treg減少;而黃芩苷可能作用于RORγt受體,通過RhoAROCK途徑抑制Th1和Th17反應,促進Treg增殖,減少IFN-γ 和IL-17 炎癥因子釋放,減輕膿毒癥小鼠胰腺損傷。CHEN 等[58]發現,姜黃素可提高血漿IL-10水平,抑制膿毒癥小鼠血漿TNF-α和IL-6分泌,顯著減輕膿毒癥小鼠肺部和腎臟炎癥性損傷,可將膿毒癥小鼠存活率顯著提高至60%(對照組為20%),進一步實驗闡述姜黃素可能通過NF-κB 信號通路增強 Treg 功能,減少 TNF-α 和 IL-6 炎癥因子釋放,從而提高膿毒癥小鼠存活率。GAO 等[59]發現膿毒癥組小鼠出現充血、炎癥細胞浸潤、壞死和變性等改變,且脾臟CD3+CD4+T 細胞和CD3+CD8+T 細胞凋亡率提高,丹參酮Ⅱ-A 可作用于高遷移率族蛋白B1(high mobility group box 1 protein,HMGB1)受體,降低血清 HMGB1 水平,降低脾臟 CD4、CD8+T 細胞比例,增加脾臟中Treg 數,改善膿毒癥小鼠器官損傷和生存率。綜上,中藥在調控Treg/Th17 平衡治療膿毒癥方面療效顯著,但具體機制尚未明確,需進一步研究。
Treg 與Th17 細胞分化需要多種調節因子參與,其中Foxp3 在Treg 分化中起關鍵作用,IL-6 和IL-21是誘導CD4+T 細胞分化為Th17 細胞的重要調節因子。Treg/Th17 平衡在自身免疫性疾病、腫瘤、炎癥等疾病中發揮維持免疫耐受和免疫穩態作用。近年隨著人們對Treg/Th17 平衡與疾病關系的不斷深入,發現其與膿毒癥關系密切。盡管護理和醫療水平有大幅提高,膿毒癥在ICU 死亡原因中依居高不下,迫切需要探索其發病機制,制定有效治療措施[60]。中藥在調節Treg/Th17 平衡方面發揮重要作用。如氧化苦參堿可抑制Th17 細胞分化,促進Treg分化調節 Treg/Th17 平衡[61]。探討 Treg/Th17 平衡與膿毒癥的關系,可以明確膿毒癥發病機制,為臨床靶向治療提供方向,為膿毒癥早期診斷與治療提供新思路。目前,雖然開展了多個中藥調節Treg/Th17 平衡治療膿毒癥的研究,但深度不夠,仍需加大中藥治療膿毒癥療效和機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