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獨立電影的生存方式與現狀

李炳岑

美國獨立電影是指獨立于大制片廠，由美國獨立電影人或是獨立電影公司制作發行的電影。與美國大電影制片廠以票房為導向的片子不同，獨立電影更注重導演的個人表達，他們或是關注特殊群眾，或是著眼于社會問題，這些片子擁有自己特定的受眾，而且通常為低預算小成本的制作；制作團隊由熱愛電影、熱衷于講故事的電影人組成，比起將電影作為一種盈利的手段，他們更希望通過電影向世界表達自己。

一、美國獨立電影的融資方式

拍攝資金的籌集是獨立電影人面對的較艱難的問題之一。美國大制片廠在拍攝新項目時通常會先從企業內部融資，例如土地抵押貸款，或是利用影片豪華的明星陣容、知名導演、成功IP的翻拍或續集來吸引外部投資。而美國獨立電影沒有大制片廠的資金、品牌優勢，融資會相對困難復雜；獨立電影融資方式大致分為股份投資、眾籌、政府資助、稅率優惠、買斷發行、缺口融資、預售版權、延遲領薪等。[1]這其中部分融資手段同樣適用于大電影制片廠的集資。

第一，股份投資（Equity）。尋找股份投資人通常是獨立電影人首選的集資方式，他們會盡可能地去接觸行業內有名的獨立制片公司或電影投資人，向對方進行電梯游說（Elevator Pitch）；通常這些投資人都不會花太多的時間去了解一個回報率較低的項目，除非這個故事真的能打動他們；所以怎樣將故事壓縮得簡短又不失精彩是每一個獨立電影人的必修課；同時，他們也會借助之前拍攝的人脈資源，向同行推銷自己的項目；當然，也不是所有的投資都是以金錢的形式注入，部分公司會以人力或是設備贊助的形式投資到電影中，例如制作公司以免費負責后期的某一環節入股這個電影項目。

也有一部分電影人選擇將故事先拍成短片，投放電影節，或是直接用長篇劇本參賽，如果作品可以入圍甚至獲獎，將直接增加故事的曝光。這樣做不僅可以讓接下來的融資更加容易，也可以通過電影節積累人脈，為拍攝組隊。例如《爆裂鼓手》的導演米恩·查澤雷，當年因為籌不到拍片的資金，只能先把故事拍成短片，《爆裂鼓手》同名短片在2013年獲得圣丹斯電影節短片評委會獎，米恩憑此才拿到這部長片的投資。

第二，眾籌（Crowdfunding）。參考大電影制片廠用知名演員陣容或者是高昂的投資來吸人眼球的方式，獨立電影制片人更傾向直接向目標觀眾推銷自己的故事，例如關于宗教話題的電影，眾籌宣傳會深入此宗教信仰集中的社區或是教堂活動中，如果電影是關注某特殊職業群體，相關從業者也會成為電影的眾籌對象。另外，線上眾籌也是獨立電影人常用的眾籌方式，美國本土常見的眾籌平臺有：Indiegogo、Kickstarter。這種融資方式不同于股份出售，是不需要歸還的，但是作為回報，電影制作團隊通常會制作影片的DVD、周邊T恤、馬克杯等送給投資者作為紀念品。

部分獨立電影人會選擇先利用手頭資金拍攝一個預告片，因為畫面相對于劇本描述更加直觀，也更容易引起外行的投資者的興趣，炫酷的、有吸引力的預告片更容易打動電影愛好者。

第三，政府資助（Grants）。電影項目可以從政府資助或非營利組織得到資金的幫助，申請這些資助往往有特定要求，例如，特殊題材電影、新人導演、編劇的處女作、紀錄片等。

第四，稅率優惠（Tax Credit）。美國本土某些州為了拉動經濟發展，增加就業率，會針對包括電影在內特定項目提供稅率優惠。例如在佐治亞州境內投資特定項目超過50萬美元（可以為一個項目或多個項目合計金額），可免除20%的應納稅額。若在項目宣傳中加入佐治亞標志和網站鏈接，可再獲得10%的抵免額。[2]截至2016年，優惠的娛樂產業政策已經讓佐治亞州成為美國制作故事片數量最多的州。[3]

第五，買斷發行（Negative Pick－Up）。買斷發行指制片人將電影項目以固定的價格賣給發行公司，但這筆錢只能在電影拍攝完成后才能獲得，制片人要向往常一樣融資，但是有了大制片廠買斷發行的協議，就更容易向銀行申請貸款。

第六，缺口融資（Gap Finance）。除了上述的資金來源之外，如果還不能滿足影片的預算，這時制片人會進行缺口融資，但作為回報，制片人必須向融資機構支付費用和利息，一旦電影產生收入，缺口融資人往往是第一個得到償還的人。

第七，預售（Pre-Sale）。預售是指在電影制作完成之前出售發行權，包括本土的發行權和國外的發行權，制片人會跟投資人簽署一個最低回報（Minimum Guarantee）的協議，就算影片虧損，制片人也會拿到一個最低回報用于支付制作電影的開銷。

第八，延期領資（Deferral）。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為了減少拍攝制作的經濟壓力，制片人有時會請求劇組的工作人員、演員簽訂一份延遲領薪（Deferral）的協議，如果片子成功售出，他們才會領到這份工作的薪水。雖然這可能只占拍攝費用的一小部分，但如果這部片子恰好有明星的加入，并且他還愿意延遲領薪，那這對于片子預算的節省就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二、獨立電影拍攝與制作

好的故事是獨立電影成功的基礎，小成本獨立電影沒有明星的加持、炫酷的特效，甚至請不起太多的背景演員，所以打磨劇本是最以低成本有效提高電影質量的環節，優秀的劇本同時也是組建團隊和吸引投資的敲門磚，近幾年的成功獨立電影例如《陽光小美女》《朱諾》《伯德小姐》《逃離絕命鎮》無一不是以故事取勝的小規模制作。

小團隊、低成本、短周期，是獨立電影的基本配置。獨立電影的主創們往往身兼多職，編劇同時也是導演和剪輯師，攝像師同時兼任調色師，以此精簡團隊規模，壓低預算。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好萊塢演員愿意加入獨立電影，他們或是利用在拍攝大制片廠項目中空出來的檔期，或是因為年齡等問題拿不到原來扮演的角色類型，還有很大一部分懷揣電影夢的新人演員想通過優秀的電影作品讓世界看到他們的才華。雖然這些演員拿不到高額的報酬，但優秀的獨立電影作品也許能讓他們由此迎來職業生涯的第二春或是開啟職業生涯。比如約翰·特拉沃爾塔選擇出演當時還是新人導演昆汀·塔倫蒂諾的作品《低俗小說》。知名演員的加入可以為獨立電影大大增加曝光的可能性，這種名演員與新人導演的搭配在近幾年的獨立電影里經常被看到。

三、美國獨立電影發行

不管是獨立電影還是大制片廠電影，發行渠道都以影院為主，不同的是，大廠電影會在廣告宣傳后直接下放院線，而獨立電影直接投放院線獲得的關注度并不高，所以大部分獨立電影都選擇先投身電影節。電影節能吸引大量觀眾集中觀影, 觀眾中更有不少影迷和影評家，他們往往具有較高的社會地位，在對電影的評鑒中能作為意見領袖發揮作用，幫助電影營造口碑。[4]影片如果可以入圍或是獲獎，會直接增加影片在電影市場上的知名度，之后再針對性地投放院線，票房也會獲得較大程度的增長。許多獨立電影作品就是通過電影節被成功收購，例如電影《我，厄爾以及將死的女孩》，2015年在圣丹斯電影節首映并獲獎后，被福斯探照燈以圣丹斯史上最高價買下版權。類似電影節還包括多倫多國際電影節、西南偏南電影節、英國瑞丹斯獨立電影節等；國內的FIRST青年電影展也為中國電影市場提供了一個發現優秀作品的平臺。

除了電影節之外，獨立電影還可以通過電影市場尋找發行渠道，電影市場通常只對行業內的專業人士開放，面向電影經紀人、代理商、收購者、發行商、導演、制片人和作家等，參與活動的人必須持有行業工作證。例如戛納電影節同時也舉辦與其對應的電影市場，美國最大的電影交易市場——美國電影市場（American Film Market，簡稱AFM），這種平臺給獨立電影人提供了一個面對面向發行商、收購者推薦自己作品的機會，而在場的電影買家也忙于穿梭在各個放映廳，尋找可能成為爆款的電影。另外，美國主流在線付費觀影平臺例如Netflix、Hulu、Amazon Prime Video都設置了獨立電影分區，新冠疫情的暴發更讓居家觀影成為大趨勢。除此之外，航空公司艙內娛樂媒體、船媒體也是電影在線發行的渠道之一。

四、疫情下的美國獨立電影的現狀

2020年以來全球新冠疫情蔓延，這對于需要聚集拍攝、封閉制作的電影產業來說打擊巨大。除此之外，電影院的關閉、電影節的延期甚至取消讓已經拍攝制作完成、等待發行的獨立電影作品無法宣傳。像戛納、西南偏南、洛迦諾等國際電影節，歷年來都是獨立制作公司的主要營銷渠道，在推廣獨立電影作品中發揮著關鍵作用，這些電影節的取消無疑是對疫情下的獨立電影人的一大打擊。另外，獨立電影在發行期間會選擇點映造勢的方法積累口碑，鑒于影院和電影節的宣發途徑受阻，獨立電影人只能在網絡平臺上播放自己的作品，但是因為前期缺乏曝光量和宣傳，這些作品很容易就被大制片廠影片或是平臺已有的內容掩埋。[5]

2020年6月，美國好萊塢主要工會聯合發布了一份名為“安全前進（The Safe Way Forward）”的報告，這份報告詳細列出了疫情期間拍攝規定，例如要求每位演員和工作人員入職前進行核酸檢測，之后執行每周一次到三次的檢測；個人防護措施要求以及片場分區管理；拍攝現場必須有安全監督員和醫護人員對拍攝過程的安全負責。據統計，在工會發布的疫情安全措施要求下拍攝，會增加20%～40%的預算。[6]在逐步開放拍攝之后，獨立電影與大制片廠就拍攝地點和拍攝資源等方面將展開激烈的競爭，加之高額拍攝保險，會讓本就缺乏制作資金的獨立電影更加舉步維艱。

但這次疫情也給獨立電影的宣發提供了新的思路，像社交媒體營銷、定向廣告都是在線宣發的新途徑。2020年，Youtube聯手翠貝卡電影節，舉辦了名為We Are One的國際在線電影節，其中包括圣丹斯、威尼斯、戛納、柏林等頂級電影節都參與其中。雖然電影節最終的播放量并不高，但它的出現給在線電影節的舉辦提供了可能性的參考。

五、結語

獨立電影在美國的發展雖然已經超過了半個世紀，但對于獨立電影人來說，如何在逐年遞增的獨立作品中脫穎而出，低成本地將電影推銷出去，讓除電影節之外的觀眾看到自己的作品，仍不是一件易事。加之2020年疫情影響，很多獨立電影人因為不能聚集拍攝、拍攝成本過高而被迫轉行。在這個媒體高速發展的時代，如何突破外在條件的限制，尋找新的制作、宣發思路將是每一個獨立電影人必須面對的課題。

注釋：

[1] Film Finance[EB/OL]. WIKIPEDIA,[2013-11].https://en.m.wikipedia.org/wiki/Film_finance.

[2]中華人民共和國駐休斯頓總領事館經濟商務室.佐治亞州投資鼓勵政策[EB/OL] .百度網,[2019-04-16].https://baike.baidu.com/reference/1706352/18d1M2HdUI5N4Xo5NiCjOHkT5b02k3fCtxs-6LP5a9ovFZeJNBoXNHy3AX NorpUiXw9x7ymHBoe2tvzqHSn0BbOXqBdmHbUqUYd2SYwXz10AAp60uJNAMZqfCzvr6JSY6__m9ubILiaE.

[3] GA GA LAND Georgia’s film industry spurs big plans beyond production[EB/OL]. Georgia Trend Magazine,[2018-03-01]. https://www.georgiatrend.com/2018/03/01/ga-ga-land/.

[4]彭侃.當代美國獨立電影的營銷機制及對中國低成本電影的啟示[J].電影藝術,2012(03): 106.

[5] The Impact of The Coronavirus on The Independent Film Market[EB/OL].Vanquish Media Group,[2020-08-20].https://www.vanquishmediagroup.com/the-impact-of-the-coronavirus-on-the-independent-film-market/.

[6]How Indie Filmmakers Are Adapting to 2020[EB/OL].Sound Stripe,[2020-09-03]. https://www.soundstripe.com/blogs/how-indie-filmmakers-are-adapting-to-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