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地區第一所航空教育機構
——云南航空學校

■ 邵海燕 張云輝

1903年12月17日，奧威爾·萊特、威爾伯·萊特兄弟駕駛“飛行者一號”首飛成功，宣告了人類航空時代的到來，但在當時并沒有引起人們太大的關注，世界各國的報刊媒體對此事進行報道的很少。意大利軍官朱利奧·杜黑（意大利軍事理論家、制空權理論的倡導者、空軍戰略學說創始人）卻敏銳地察覺到這一事件的重大意義，認為飛機將使未來戰爭面貌徹底改變，戰場上將出現新的軍種——空軍、新的戰爭領域——空中戰場、新的戰爭樣式——空中戰爭，新的軍事學術——空中戰爭理論，空中戰場將成為未來戰爭中的決定性戰場。在朱利奧·杜黑“空軍制勝論”影響下，世界各國紛紛開始組建空軍。

1914年7月28日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作為歐洲歷史上破壞性最強的戰爭之一，很多國家都卷入了這場戰爭。航空兵作為新型兵種投入了一戰。由于當時飛機制造材料較為簡陋，多為木料和金屬線，缺乏作戰能力，一戰初期主要執行空中偵查任務。隨著戰事發展，參戰各國越來越清醒地認識到空中優勢給地面作戰帶來的影響，不斷加大航空技術研發力度，飛機開始向戰機角色轉變。到一戰中后期，戰斗機、轟炸機開始應用于戰場，飛機逐漸成為掌控制空權和實現空中打擊的重要力量。一戰結束后，1920年2月5日，世界上第一個軍事航空學院——英國克蘭韋爾空軍學院成立，各國紛紛開始創辦航空教育機構，培養航空軍事人才，在實踐中展現出它非凡的作用和廣闊的發展前景。

而20 世紀初的中國，此時正處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時期，國內各地軍閥之間的混戰不計其數。為鞏固自己的政權，增強自己的軍事實力，在國外大環境的影響下，在孫中山先生“航空救國”的倡導下，繼北京南苑航空學校、東三省航空學校之后，云南軍閥唐繼堯也開始醞釀籌辦西南地區第一所航空教育機構——云南航空學校。

唐繼堯（1883年—1927年），字蓂賡，會澤縣城關人，滇軍創始人、滇系軍閥首領，1913—1927年執政云南，是中國近代史上一位頗受爭議的人物。1916年7月，護國戰爭結束后，唐繼堯意識到培養航空人才，發展空中力量，發展云南航空事業的重要性，在云南大學前身私立東陸大學校長董澤的強烈建議下，采取向社會募集資金、網羅航空人才、設立云南航空處、創辦云南航空教育機構等一系列措施，發展云南航空力量，培養了一大批航空軍事人才，對云南近代航空業的發展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持槍訓練

單車演習

高德隆教練機飛行實習

拳術訓練

據云南省檔案館館藏檔案記載，董澤赴美留學期間多次給唐繼堯寫信，并提出“設立航空學校培養航空人才”“向海外華僑募捐資金用于航空學校聘請人員、購置設備”等建議。他在1917年11月21日的信中寫道：“觀此次歐戰，飛艇奏效甚大。此種軍備，滇中尚缺如也。……而時局之危急，需材之孔殷，非速興辦此項學堂、培養此項人才不可。是以生現有提倡向華僑捐款，設立云南航空學校之計劃。……現擬募捐美金二萬五千元，以九千元作買辦飛艇三架費用（每架美金三千元，已調查清楚。此項飛艇可為軍事應用，亦可為學生實習應用），其余一萬六千元，作購辦他項器具及開辦學校費。此系現在大略計劃也，至進行情形，當隨續報……”[1]。1918年1月30日，唐繼堯致電董澤：“茲特委董澤君為特派募捐員，關鏡宇、胡心泉二君為幫辦募捐員，即聘飛行家陳炎長為籌辦本校一切事物技師，并請國民黨本部暨僑商全體諸君相助……。”[2]，號召海外僑胞積極捐款，開始籌建云南航空學校。

1921年滇軍將領顧品珍起兵倒唐，唐繼堯被迫避居香港。利用香港特殊的地理優勢，招攬到廣東籍劉沛泉等一批優秀航空人才。1922年春，唐繼堯聯合舊部從廣西出發反攻云南，重掌云南政權。同年5月設立云南航空處，任劉沛泉為處長，下轄兩個航空隊。并在此基礎上，成立了云南航空學校，劉沛泉兼任航校校長，1923年1月21日正式啟用航校關防。[3]航校設在云南陸軍講武堂內，并修建巫家壩機場作為訓練基地。這是中國近代航空史上中國第三所、西南地區第一所航空教育機構，航校設飛行科、機械科兩個學習科目，學制為兩年（入伍訓練半年、航空訓練1年半），畢業時頒發講武堂畢業證書，被喻為“講武堂里的航校”。自此，云南近代航空教育開始起步。

第一期航校學員主要面向昆明、貴陽招生。從昆明擇優錄取了杜卿、陳棲霞、周祖承、李法融、李嘉明、王嘉緩、邱俊、陳廣福、陳文華、陳麟書、徐元敏、劉堯、趙安國、禹開奎等14 人；又從貴陽擇優錄取了張汝漢、張有谷、晏玉琮、張丕茲、曹文瑄、黎世宣、王錦胤、魏鴻鈞、徐蘊石、劉從仁、劉重倫、陳培順、鄧希岳、張實齋等14 人。后又錄取了夏文華（女）、尹月娟（女）、權基玉（朝鮮籍，女）、李英茂、張志日、李春等6 名學員來校學習。與云南陸軍講武學校十七期學員共同接受半年的入伍訓練。

1898年，法國強租廣州灣后不久，就把兩廣和云南劃為其勢力范圍。云南航空學校辦學初期，法國為鞏固其在云南既得利益、控制云南航空教育權，一方面向唐繼堯表示愿意為云南省政府建立強大的空軍提供幫助，另一方面又屢次在云南航空學校飛機購置、航空器材過境越南問題上百般刁難、軟硬兼施，最終迫使唐繼堯接受法國提出的條件，高薪聘請法國空軍上尉阿爾比德為顧問，法國空軍少尉佛朗賽司和空軍準尉馬爾丹為教官，教授飛行訓練課；先后從法國購買了6 架高德隆GIII 型教練機、6 架布萊格式273 型戰斗機、4 架波斯特25 型戰斗機用于訓練和作戰。[4]云南陸軍講武堂教官重點教授地面基礎科目和空中作戰指揮。由于當時訓練器材缺乏，航校曾一度使用自行車作為飛行員地面訓練要領的器材。

云南航空學校歷任職教官一覽表

云南航空學校校徽

1925年2月第一期學員畢業。全班飛行考核合格順利畢業的僅有張汝漢、張有谷、陳棲霞、晏玉瓊、楊嘉漠、郭其宣、李嘉明、李發榮、李英茂、權基玉、趙安國、劉重倫等12 人，其余飛行考核不合格學員全部改學機械科。唐繼堯親自為第一期畢業學員主持畢業典禮。據云南省檔案館館藏檔案記載，唐繼堯在1925年4月27日的第一期學員畢業訓詞中說到：“云南以邊瘠之地，不惜歲靡巨帑以組織航空部隊，則航空部隊其在國防上、戰備上之重要不言可知……航空人員其使命之重大又不言可知……諸君畢業以后，將來其平日之所學以服務于政府、宣力于國家，則宜如何自覺其使命之隆重，以期不負政府之培植，而為我軍備上樹嶄新之紀元、戰爭上開光榮之歷史……”，[5]從字里行間里，可以看出他對本期畢業學員寄予的殷切希望和對云南航空學校重視程度。這一時期，正值國內戰事頻繁，航空人才稀缺，云南航空學校第一期學員畢業后立即成為了各大軍閥爭搶的目標。

1924年1月，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廣州召開，第一次國共合作正式形成，全國大革命浪潮興起。此時的唐繼堯卻倒行逆施，圖謀與北洋直系軍閥吳佩孚等勾結，夾擊廣州國民政府，并采取苛捐雜稅、攤派公債、濫發紙幣、發行地方公債等手段搜括云南百姓，百姓怨聲載道。

1925年秋，航校第二期學員順利開學，從昆明各中學招錄李懷民、王汝福等學員共計40 人。唐繼堯委任從德國著名航空學校老特飛行學校學成歸來的滇籍飛行員段緯兼云南航空學校校長，隨后“……辭退了所有法國教官和越南機械師，任用云南航校第一批畢業的學生晏玉琮、張有谷、張汝漢、李懷民、李發榮、李嘉明等為云南航空學校第二期飛行教官……”[6]，航校開始逐漸擺脫法國控制，獨立自主辦學，依托本省航校畢業生教學，培養航空軍事人才。1927年2月6日，昆明鎮守使龍云、蒙自鎮守使胡若愚、昭通鎮守使張汝驥、大理鎮守使李選廷等人對唐繼堯實行兵諫，唐繼堯通電辭職交出云南軍政大權，5月23日病逝于昆明。龍云逐步執掌云南軍政大權后，繼續開辦云南航空學校，后續又接著招收了兩期學員。自1935年第四期學員畢業后，航校再沒有招生。

1937年10月，中央空軍軍官學校從杭州筧橋遷至昆明，改稱中央航空學校，接管了云南航空學校，將云南航空學校原教職員及學員分別安排到中央航校柳州分校、南京航委會、各戰地場站、修護補給及工廠工作。從此，云南航空學校不復存在。

云南航空學校在短短10 多年間共舉辦飛行班4 期、機械班2 期，培養航空人員200 多名，其中飛行班結業142 人（含女飛行員13 人），機械科結業100 人[7]，培養了一大批優秀航空人才，“是當時中國各地航空學校培養女學員最多的一所航空學校”[8]。韓國空軍祖母權基玉是云南航空學校第一期女飛行員，中國首位單飛的空中女杰吳瓊英是云南航空學校第三期女飛行員；國民黨空軍早期編組的飛行中隊隊員中有不少是云南航空學校畢業生；1937年，晏玉琮作為航空總指揮部參謀長，會同總指揮周至柔、副總指揮毛邦初指揮空戰，令空軍第4 大隊高志航大隊長率機迎擊偷襲杭州筧橋空軍基地的日機，以6∶0 的空中戰績大敗日機，極大地激勵了中國軍隊打敗日本侵略者的信心，沉重打擊了侵華日軍的囂張氣焰；抗戰后期，云南航校畢業生協同中國空軍美國志愿援華航空隊、中美空軍混合團對日作戰，有效確保抗戰物資順利通過“駝峰航線”源源不斷運到中國。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司令部到昆明招收航空教官，云南航空學校多名畢業生入選，分赴祖國各地參與新中國航空人才培訓，如：解放軍牡丹江第7 航空學校副校長張有谷、北京南苑航空學校飛行學教官顏士琦等，為培養新中國自己的航空人才做出了積極貢獻。

（本文圖片資料均來自云南省檔案館館藏民國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