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陽殺陰藏”理論探析鱉甲煎丸三陽辨治腫瘤

崔 巍，姜立娟，李玉國，丁 寧，張文風*

（1.長春中醫藥大學，長春 130117；2.長春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長春 130021）

腫瘤與年齡、不良生活方式等因素有關[1]。中醫學認為，腫瘤屬癥瘕范疇，其形成多責之正氣內虛，氣血津液運行失常[2]。“陽殺陰藏”理論最早載于《黃帝內經》，是對人體生理運動，代謝狀態的高度概括。若陽氣失于潛降，則陰難肅殺，致病理產物蓄積體內，日久發為腫瘤。

1 “陽殺陰藏”理論基礎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陰靜陽燥，陽生陰長，陽殺陰藏”，陰陽學說是解釋自然界“陽”為主導，即陽主陰從。陽無形為氣，陰有形為質，陰之形質隨著陽氣的升降出入而變化。清代張志聰從天地四時變化闡釋“陽殺陰藏”[3]：“春夏者，天之陰陽也，故主陽生陰長；秋冬者，地之陰陽也，故主陽殺陰藏。”陽生陰方能生，春天陽氣升發，則屬陰的草木隨之欣欣向榮；夏季陽氣最盛，故萬物繁秀。陽氣潛降，陰亦隨之，秋天陽氣肅降，則樹木落葉以應之；冬季陽氣潛藏于地下水中，大自然亦水冰地坼，萬物凋零。自然之陽氣運動促使天地萬物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循環往復；人與天地相應，故“陽生陰長，陽殺陰藏”亦為高度概括人體生理運動狀態的理論，強調陽氣的重要性。“陽殺陰藏”是運動的，其關鍵在于保障病理產物正常代謝。

2 “陽殺陰藏”運動與陽氣潛藏

“陽殺”即陽氣潛藏，可使痰濁、水飲、瘀血、宿食等代謝外排，此即“陽殺陰藏”運動。民國彭子益認為[4]，天之陽氣于夏至后小暑、大暑時節開始潛降，經過立秋與立冬之沉降封藏，是來年陽氣春生的原動力。人體陽氣順利潛降，是“一氣周流”陽氣運動的核心。

陽氣潛藏帶動陰質斂降，人體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1）促使胃氣下降，以保障胃受納腐熟形成食糜下傳小腸，促進小腸殘渣下傳大腸，燥化后形成糞便，調節糞便有節度地排出體外，使腸道通暢，宿食不生。2）陽氣潛藏能促使肺氣宣發肅降運動，使肺金斂降，肺氣宣發，濁氣外排；肺氣肅降，則津液向下向內輸送而不停滯，各臟腑代謝所生濁液能下走膀胱，以調節全身津液代謝，使痰飲不生；另外，肺與大腸相表里，陽氣肅降可助大腸排泄糟粕。3）促使小腸之氣下行，以接受盛納胃中食糜，消化吸收后清者上輸，濁者經闌門傳送大腸，促糟粕排出通暢。4）使大腸接受食物殘渣，傳導糟粕，經魄門出。5）促使三焦疏通水道，運行津液，下滲膀胱，生成尿液。6）促使膽火下行，膽汁排泄助脾胃運化。7）助心火、心氣下降，使心主血脈功能正常，血液運行通暢。8）助腎封藏精氣，以主水及開竅前后二陰，使下焦溫煦，氣化如常。9）促膀胱排泄尿液，使州都開合正常。陽氣潛藏是機體“陽殺陰藏”運動的始動環節。

3 陽不肅降發生腫瘤

《素問·生氣通天論》曰：“蒼天之氣，清靜則志意治，順之則陽氣固，雖有賊邪，弗能害也，此因時之序。”天氣清靜指天之陽氣運行有序，人體順應天氣之清靜，則志意治而陽氣固。人體遵循天之陽氣降沉升浮變化，產生“陽生陰長，陽殺陰藏”運動，以誘導機體細胞按程序增殖與凋亡[5]。民國彭子益曰：“天地造化之道，唯恐陽氣不降。”陽氣因其本身性質，易升發難潛降，若失養護，則陽易浮動于外。進而細胞增殖—凋亡的生理過程被打破，使異常分化細胞惡性增殖而形成腫瘤。胃不降濁，腸失傳導，糟粕內積而成宿食；肺金不斂，君相二火不能下溫腎水，升炎妄動于上，消耗心液，煎津成痰；下元失溫，寒水不化，濕濁內生。肺氣失于宣降，水液停滯而成痰成濕；宗氣不助心行血，則血脈滯澀而生瘀血。痰食瘀血等病理產物夾雜日久，成癥瘕腫瘤[6-7]。

4 鱉甲煎丸暢通“陽殺”道路治腫瘤

鱉甲煎丸由桂枝湯、小柴胡湯等加減而成，后世多用于肝癌等腫瘤[8-9]，療效確切。

4.1 桂枝湯開太陽，固首道防線和營衛

足太陽經為六經之藩籬，主人身最外層防線。病成癥瘕，非朝夕之間所致，必日積月累而結成有形。邪氣內入，太陽經首當其沖，邪阻營衛，則陽失潛藏，致水液代謝障礙。太陽營衛與肺氣相關，邪犯太陽，可致肺氣宣降失常。邪阻肺衛，津液停不布而成飲，日久生濕成痰，阻礙陽氣潛藏；陽失潛藏又會影響肺氣宣降，再生痰飲；如此惡性循環，病理產物逐漸蓄積發為腫瘤。

現代研究表明，隨著年齡的增長，致癌因素的累積、機體修復功能消退，基因突變風險增大，癌癥發生風險顯著增加[10]。《靈樞·營衛生會篇》曰：“老者之氣血衰……其營氣衰少而衛氣內伐”，年老則營血虧虛，衛氣不與營氣和，故致“陽殺陰藏”運動代謝失常。營衛不和，陽陽失調阻礙陽氣潛藏，是腫瘤的常規病機[11-12]。方中桂枝辛甘溫，健胃補中，發汗解肌；配伍酸涼之白芍，養血斂陰，柔肝和營。甘草、生姜助桂枝溫中化飲解表，甘草、大棗助芍藥養血和營。“太陽為開”的生理功能恢復，則膀胱氣化與肺氣宣降如常，衛氣布散及水液代謝通暢[13]。

4.2 柴胡湯樞少陽，解二重戰場調升降

足少陽膽經內寄相火，以降為順。相火為君火之始，其降入下焦，經腎水封藏，肝氣疏泄，而上升為君火，此形成圓運動環。少陽與孔竅相關，口、咽、目均能開闔，恰合樞機之象[14]，膽經受邪則樞機滯，人身內外、上下氣機樞轉皆受影響，使陽氣潛藏受阻。膽經病則肝木亦失條達，肝之左升不暢，無力推動右路陽氣潛降，致“陽殺陰藏”的運動失常。

水木左升，火金右降，陽氣潛藏亦借助肝木左升之力。故用柴胡調暢肝經，使肝氣升發；黃芩清瀉膽經，使相火下降。二藥配伍，疏達氣機升降。清代醫家徐靈胎稱“小柴胡湯之妙在人參”，謂此方補中健胃，運中焦以復氣機升降。膽火不降，則胃氣易逆，故用半夏和胃降逆。相火炎上，必灼津液，故以姜、棗、草、參溫中補氣，以生津液。

4.3 承氣湯闔陽明，肅第三道路蕩積滯

胃與腸宜通不宜滯。邪入陽明，致糟粕排泄障礙，日久形成宿食；邪氣燥化，煎灼腸中津液，漸成燥屎。有形燥屎阻于體內，致氣機不暢，陽氣潛降受阻；陽不潛藏又難排泄燥屎，此亦惡性循環，邪氣漸積漸重。

大承氣湯治療陽明燥氣內盛，邪氣由表傳半表半里，最終入里。故用攻下，因勢利導，給邪氣出路。大承氣湯中大黃蕩滌陽明胃腸積滯以逐邪，胃腸通暢方能化生氣血。食滯日久而內熱生，故以咸寒之芒硝攻下瀉熱，亦可助大黃推陳出新；厚樸苦溫，化痰下氣除滿，與枳殼合用，理氣消脹。胃腸中滯氣除，則腸中氣機通暢。由此陽氣潛藏。

4.4 配伍諸藥，重在驅邪

鱉甲味咸，直入陰分，滋陰活血消癥，入絡搜風，為祛邪之主藥。《本經》有言：“鱉甲主心腹癥瘕堅積”故鱉甲為除癥瘕之先鋒[15]。蜣螂、?蟲、牡丹皮、芍藥、蜂窠、鼠婦、阿膠、凌霄花、大黃、桂枝、桃仁等涼血通經，驅除瘀血，為第一組驅邪藥。其中，鱉甲領蜣螂等蟲類藥，搜風剔絡，療病久邪伏絡痹；牡丹皮、大黃清熱涼血祛瘀；芍藥、阿膠活血滋陰養血；凌霄花、桂枝活血通經祛風。《金匱要略心典》曰：“其邪必假血依痰”用干姜、射干、厚樸、石韋、大黃、黃芩片、瞿麥、半夏、葶藶子、人參等健運脾胃，驅除痰濕，為第二組驅邪藥。脾為生痰之源，干姜、厚樸等健運中焦，溫化痰濕，體現了“病痰飲者，當以溫藥和之”的治療思想；肺為儲痰之器，故用黃芩片、射干、葶藶子等入肺清熱化痰降火；石韋、瞿麥、大黃清熱利濕，前后分消，使下焦濕熱順勢而出。赤硝量大，軟堅破積，療脅下積痞[16]；且伍柴胡、大黃蕩滌腸腹，驅除宿食，為第三組驅邪藥。芍藥、人參、阿膠、干姜共用，溫補脾胃，調氣和血，為第四組藥。全方理氣活血、行瘀通滯、扶正祛邪[17-18]，制成丸劑長期服用，以漸消腫瘤。

5 結語

陽化氣，陰成形，腫瘤在體內蔓延轉移屬陰成形[19]。《傷寒溯源集》[20]曰：“外感之邪，受本難知，發則可辨，因發知受”。通過腫瘤之形，知其本是陽氣不藏，即“陽殺陰藏”運動代謝失常。領會鱉甲煎丸組方蘊意，從而更加靈活應用于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