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 慶
(中央民族大學 中國民族理論與民族政策研究院,北京 100081)
人類族類群體(部族、種族、族群、原住民等) 的演化與國家形態復雜交織的結果就是多民族同處一個國家成為常態。近現代以來,為了建設多民族國家,民族主義、同化主義、聯邦主義、多元主義、共同體主義等不同理路紛紛登臺,又不時式微,在治術“主義”與族類“情感”之間似乎總是難以找到合理、得體的方略。就西方社會而言,民主的“多數原則”,在很大程度上只能起到放大和加劇而不是緩和多數民族與少數民族之間矛盾的作用。這確實是民主理論的一個深深的夢魘[1]!
中國是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在憲法中明確宣示是“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的國家,這是對多民族國家發展歷史的尊重,是對各民族地位、作用、尊嚴的莊嚴承認。中國的穩定發展與中國的多民族國家建設方略備受矚目,中國的方略是什么?這是來自世界的發問,也是中國的自問。習近平在2021 年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指出,回顧黨的百年歷程,黨的民族工作取得的最大成就,就是走出了一條中國特色解決民族問題的正確道路。這條道路擁有“八個堅持” (即,堅持黨的領導;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堅持維護祖國統一;堅持各民族一律平等;堅持和完善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堅持各民族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展;堅持打牢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思想基礎;堅持依法治國)。在2014年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習近平就曾強調“做好民族工作要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解決民族問題的正確道路,開拓創新,從實際出發,頂層設計要縝密、政策統籌要到位、工作部署要穩妥”[2]。2021年中央民族工作會議確定了推進新時代民族工作高質量發展,要堅持中國特色解決民族問題的正確道路,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主線,視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的“綱”。
深刻把握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這一民族工作主線,需要將其置放于中華民族大家庭共同體理路之中,以便從更高、更深的角度進行理解。中華民族大家庭共同體理路,是指當代中國建設多民族國家的理論與路徑。理論,強調的是思想成果;路徑,強調的是建設行動的路向與路線。本文中使用“理路”而不使用“理論”,一是著意凸顯務實是黨的民族理論的鮮明特點。黨的民族理論建設重在密切聯系實際,理論成果重在服務實際,理論內容重在實際、實在、實用,而不是單純話語、思維層面的主觀建構。二是符合黨的民族工作的語境和場域。2021年中央民族工作會議突出了新時代民族工作怎么做的指向,即更為注重實踐性、實操性。本文之所以使用“中華民族大家庭共同體”的提法,一則強調中華民族是一個命運共同體,二則強調共同體的紐帶是大家庭的理念、情感、利益、責任,以區別于西式的契約責任與義務紐帶。
如何在一個民族和文化多樣的國家創造高度的政治認同和社會向心力,維護民族團結和社會安定,是現代政治學面臨的一個重要課題[3]。20世紀60 年代以后,基于身份與權力勾連的身份政治興起,也將認同帶進了政治合法性的考量范疇,政治認同成為國家行使有效、有力治理的前提,沒有認同就缺失治理的合法性。20世紀80年代以來共同體主義盛行,共同體的知識與理論被運用于解釋和建構包括民族、國家在內的各類共同體。于是政治認同理論與共同體理論相互交織,成為研究多民族國家建設與民族事務治理的重要理論視角,認同,尤其是政治認同被視為共同體締結和存續的重要紐帶。
認同、政治認同聚焦于國家認同研究,闡釋民族共同體結成的紐帶問題;共同體理論聚焦于多民族國家的內部結構組成和整體聚合問題研究。誠然,認同也具有自身的系統性和層次性,也存在結構性的問題,這也決定了“人”的意義上的民族建設與權力和制度意義上的國家建設合拍、合力問題。林尚立指出,國家建設在努力改善國家認同的同時,也必須時時從國家認同的角度來檢視國家建設面臨的問題與挑戰,從而將國家制度的健全、國家結構體系的優化與國家認同的深化有機地統一起來。從這個角度講,現代國家建設實際上是一項系統工程,即實現人、制度與政治共同體有機統一的系統工程。基于此,判定一個國家建設與發展水平的高低,甚至判定一個國家機體的健康與否,顯然不是單項的制度標準所能確定的,而是要綜合考察這個系統的實際狀態。在這種考察中,從國家認同來檢視國家建設無疑是一個重要的維度[4]。因而,從政治學的角度進行深層的分析,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就是加強國家認同(中華民族認同) 的工程,也是檢視我國多民族國家建設的重要維度。
悠久的中華文明賦予了中國現代國家建設的歷史合法性與歷史基礎。正如馬丁·雅克指出的,就中國而言,活著的不僅僅是歷史,還有文明本身:活著的文明概念提供了中國人思考國家和定義自己的首要身份和背景[5]。不同于西方國家的民族共和模式、多元文化主義模式和自由主義公民模式,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代表了中國特色多民族國家建設的理路。簡而言之,歐洲國家形成和民族建設的歷史,在理論上可以概括為“國家”和“民族”關系的兩種“理想類型”,即,建立在“文化冷漠”基礎上的“國家-民族”的“法國”模式和構建“民族差異”并賦予其政治和法律意義的“民族-國家”的“德國”模式[6]。“中華民族大家庭”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理論中關于民族建設的概括,“共同體”則是大家庭的現代國家形式。中國人對于家庭有著濃厚的情感與獨特的認知,乃至于形成了獨一無二的家國認知體系,家、家庭也因而成為貫穿中國歷史的社會話語與政治話語,從“天下一家”“四海一家”到“祖國大家庭”“社會主義大家庭”“中華民族大家庭”,人們被自然而然地帶入家、社會、國家乃至全人類的“漣漪”擴展體系[7]。從“大家庭”到“現代國家”是一種自然的轉型,從家庭成員的親情認同到現代民族認同是一種自然的升級。當代中國多民族國家建設理路對于“大家庭”“共同體”“黨的集中統一領導”等的強調和落實,較好地回應了多元文化主義在實踐中日益凸顯的“團結的危機”與“整合的困境”[8]。中國特色多民族國家建設理論尊重差異、包容多樣、增量有機性團結、取向共同體建設。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理論價值,一方面體現在中華民族實現偉大復興的進程中,確保中華民族始終包容、內聚,這是現代中國民族建構的重大議題;另一方面,體現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面對外來的對抗與風險,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能讓中華民族強筋健骨[9]。
在用政治學的民族建設理論闡釋中國的多民族國家建設議題上,王希恩研究員認為,黨的十八大以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提出標志著黨在中華民族建設問題上的進一步自覺,也標志著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在民族規律認識上的進一步自覺。中華民族建設的核心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10]。從中華民族建設的視角考量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問題是一種深刻的關于“國家大是”的政治學思考,有助于從多民族國家建設的高度、深度、廣度把握和認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這一政策指向和工作主線。
從這樣的深度把握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就能更容易地理解把握“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維護各民族根本利益的必然要求”“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必然要求”“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鞏固和發展平等團結互助和諧社會主義民族關系的必然要求”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黨的民族工作開創新局面的必然要求”[11]。
在2019年召開的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上,習近平提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就要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主線,把民族團結進步事業作為基礎性事業抓緊抓好。”[12]隨后,學術界和政務部門圍繞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展開了熱烈討論,成果林林總總,但并未就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內涵形成共識。
高承海認為,當前學者們關于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內涵存在三種不同的理解: 第一種是將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看作一種心理過程或心理意識;第二種是將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看作一種民族觀;第三種是將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看作一種國家(集體) 認同[13]。雷振揚、蘭良平在高承海歸納的基礎上,將我國學者對“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內涵的闡述概括為“心理意識”“民族觀”“國家認同”及“觀念形態”四種表達[14]。這些研究為我們多維度理解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了鋪墊,筆者認為,我們可以從發生學和實質性的角度、功能或本質的角度對其進行簡約劃分。
一方面,從發生學的角度看,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對中華民族共同體存在的反映;其實質是一種意識、思想,具有能動作用。代表性觀點有:“中華民族共同體”是客觀實體或客觀存在,而“意識”是一種思想、觀念、精神等主觀層面的認知結果,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思想層面的意識[15]。作為反映中華民族共同體存在的觀念形態,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強調了民族成員經物質和精神交往之后所形成的思想觀念,作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產生的物質承載,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生成和演化制約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形成和發展的歷史軌跡[16]。
另一方面,從本質或功能的角度看,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一種群體身份認同,本質上屬于政治認同,具有推動多民族國家建設的功能。代表性的觀點有:其一,中國公民身份意識。如王延中認為,同與自己的民族身份關聯在一起的民族身份意識一樣,與自己的國族身份或者中國公民的身份密不可分的就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一個人的民族身份意識不是與生俱來的,同樣他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成員意識和中國公民意識也是需要教育和培養的[17]。其二,民族群體身份歸屬。高承海認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本質是各民族成員對共有身份——“中華民族”的認同意識,包括認知、情感和行為三個維度[18]。其三,共同的命運認同,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對歷史上中華各民族在政治、經濟、文化方面交往交流交融的認同,是對56個民族同呼吸、共患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誰也離不開誰”命運共同體的認同[19]。
以上兩個方面的劃分旨在表明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能夠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辯證唯物主義的意識能動性),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能夠為中華民族共同體提供認同紐帶(共同體理論的形成機理)。也就是說,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能夠從發揮能動作用、提供認同支持兩方面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
2021 年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習近平指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就是要引導各族人民牢固樹立休戚與共、榮辱與共、生死與共、命運與共的共同體理念。這種用四個“與共”的共同體理念解讀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內涵的方式,將抽象的共同體意識進行了“準具象化”的處理,之所以稱之為準具象化,是因為四個“與共”本身也具有抽象性,只不過限定了抽象表意的范圍。休,喜悅;戚,悲傷;休戚與共,意指各族人民有幸福共同享受,有禍患共同抵擋,側重于情感體驗與利益得失同感。榮,光榮;辱,恥辱;榮辱與共,意指各族人民光榮共同分享,恥辱相互感受,側重于尊嚴體面、榮譽驕傲。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生死與共,意指各族人民情深誼長、相濡以沫,側重于友情親情、忠誠依存。命,定數;運,變數,命運與共,意指各族人民共同主宰命運、把握未來,側重于歷史記憶、前途選擇。可見,四個“與共”的理念緊扣“情感”“認同”“意識”所要表達的精髓,體現出中華民族倫理的情感溫度與中華民族文明的精神力量,激蕩著掏心見膽、赤誠共情。
如何選擇和凝結超大規模共同體的紐帶是一個難題,因為作為紐帶的東西要超越眾多差異性,價值、情感和信念便成為首選。四個“與共”是中華民族全民心力和精神追求的集中表現,具有自然而然的中國本土象征意義,符合家國情懷的擴展與升華感知。這樣的理念表述顯然不同于西方社會締結共同體的契約條款所表達的得失精于利。四個“與共”意味著各民族彼此是親人、家人。共同體的理念,側重于“神”的維度,共同體“形”的不同維度具體體現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領域。共同體意識的闡釋和鑄牢聚焦于理念、意識、精神、情感層面,共同體的建設和推進則落實在政治建設、經濟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中。潘維認為,中國與西方在社會體制方面存在著四個方面的差異:第一,家庭而非個人是中國社會的基本組成單位;第二,社會網格不是由市民社會構成,而是由以家庭為基礎的、以血緣為紐帶的自然社區組成,“虛擬血緣”構成“大家庭”,依然是中國社會的正統信念,也是中式“倫理道德”的源泉;第三,家國不分,家國一體,無限擴大,虛擬的家庭就是國家;第四,彈性的家庭“倫理”,而非國家與社會契約的法理,是社會紐帶,也是政府與社會關系的紐帶。對“大家庭”的責任感是政府的基本信條[20]。四個“與共”顯然符合中國的社會體制,具有自帶的合法性,容易滋養出情感、認同、凝聚的力量。
四個“與共”聚焦的是人的共同體建設,并不局限于政治共同體的建設,因而四個“與共”的意涵顯然超出了國家時代的長度,意在深遠。但在主權國家時代,人民主權就是中華民族共同體的主權,人的共同體與政治共同體或國家共同體具有疊合性。可以理解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本質在于增強國家認同[21]。
在黨和國家的重大會議上明確提出實踐或行動意義上的“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當屬首次,這也意味著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與建設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相互促進、轉化。
2014 年以來學術界基本傾向于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當人們普遍強調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時,似乎會產生一種錯覺,那就是以為只有通過發揮意識對實踐的能動作用,才能推動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行動,從而忽視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本體性和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實踐的客觀實在性。建設中華民族共同體也是新中國成立以來黨和國家的重要任務和目標,盡管在進入新時代之前沒有強調“建設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話語與標識,但切切實實的建設努力一直在進行。例如,系統的民族政策實踐都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實踐。強調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從意識形態建設的角度形成正確的認同,并以此指導社會成員的言行,從而維護和促進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建設。
2021 年中央民族工作會議指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黨的民族工作開創新局面的必然要求,只有順應時代變化,按照增進共同性的方向改進民族工作,做到共同性和差異性的辯證統一、民族因素和區域因素的有機結合,才能把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做好做細做扎實[22]。這句話包含了三層意思:其一,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新時代民族工作的開局要求,是形勢所趨,要按照增進共同性的方向加強和改進工作,是否、能否增進共同性是研判工作成效的標準。其二,增進共同性要堅持原則,不能違背規律,增進共同性不影響尊重差異性,共同性包括不同民族之間的共同性和同一區域內的、不同區域內的共同性,共同性的增進有一個過程,也有一個不斷擴展的格局,增進共同性既有便利條件的推動,更需工作主體的主動作為。其三,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增進共同性不是口號和想法,而是好的、細致的、扎實的做法,要有具體的載體和抓手,需要各地從實際出發,選好增進點。
增進共同性主要體現在各民族的現代化進程中,這是由新時代的重大任務和各民族的必然選擇所決定的。2020年10月,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審議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這是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向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進軍的綱領性文件,指明了黨和國家事業發展的新目標。在由“十二個必須”構成的黨關于加強和改進民族工作的思想中,第二個“必須”指出:必須把推動各民族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共同奮斗作為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的重要任務,促進各民族緊跟時代步伐,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展[22]。新時代的民族工作主題要緊緊圍繞重要任務——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完成這一任務的過程也是各民族實現現代化的過程。
對人類來講,現代化是一種必然選擇,但如果沒有良好的制度作為保障,資本的力量便可能攫取市場、機遇和財富,從而造成財富的分配不均和結構性的社會矛盾。2020年9月尼克·哈諾爾和大衛·M·羅爾夫在《時代周刊》撰文指出:最富有的1%的美國人從最貧窮的90%的人那里拿走了50 萬億美元,這讓美國變得更不安全。現在的美國,47%的租房者背負著成本負擔,40%的家庭無法支付400美元的應急費用,55歲以上的美國人有一半根本沒有退休儲蓄。在美國,有2800萬人沒有醫療保險,4400萬醫保不足的美國人無法負擔免賠額或自費使用他們擁有的保險[23]。這種貧富懸殊的現代化不是我們的選擇。中國式現代化追求的是“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現代化,以建設社會主義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生態文明五大文明為宗旨[24]。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在社會主義制度的保障下,我們業已消除了由自然、歷史等因素導致的貧困。我們也有理由堅信,各民族的現代化進程會讓各民族共同發展,走向共同繁榮。中央民族工作會議從多個方面對今后的民族工作作出了部署,這些部署都與國家的現代化進程同頻。有學者指出:民族地區同步小康、同步現代化是同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偉大實踐,同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同步小康、同步現代化的精神動力。同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始終貫穿同步小康、同步現代化進程的主線。民心同向,政治建設“一條心”,努力構建中華民族政治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民利同連,經濟和生態建設“一盤棋”,努力構建中華民族經濟共同體和生態共同體;民情同融,文化和社會建設“一個調”,努力構建中華民族文化共同體和社會共同體[25]。
從既有國家的現代化進程來看,現代化是經濟社會共同性不斷增長的進程,這是由教育現代化、產業現代化、技術現代化、生活方式現代化等綜合決定的。相比之下,我國的現代化更具增進共同性的優勢。張占斌、王學凱認為,中國式現代化的特殊性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第二,是14 億多人口規模巨大的現代化;第三,是追求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第四,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第五,是傳承中國文化和光耀中華文明的現代化;第六,是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第七,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第八,是走和平發展道路的現代化。可見,這些特點幾乎都體現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關于新時代民族工作高質量發展的部署之中。
結語
作為一個超大規模的、典型的多民族國家,究竟采用怎樣的理路進行建設,不僅是來自中國之外的發問,也是中國自身要作答的問題。歷史表明,西方民族主義的模式不是良方,也難以解決中國的問題。西歐的民族主義是一種地域性的民族主義,即認為生活于同一領土內的住民,只要在統一的法律和制度之下建立起一種團體意識和共同的文化,就可以成為同一民族。很明顯,西歐的民族是一種政治型的民族,一種與國家領土同心圓的民族,也就是國民。近代西方建立民族國家的方法是從國家到民族,即按照國家的規模形成民族。而近代中國建立民族國家的方法則是從民族到國家,即按照民族的規模形成國家[26]。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中國現代多民族國家建設的重要方略,遵循著多民族國家建設的一般規律,又散發著獨特的東方智慧光芒。在現代中國的新發展階段,民族概念的重心逐漸從近代以來為爭取民族解放和民族自決提供精神支撐的“中華民族”觀念,進一步發展成為為實現國家統一和政治團結提供身份認同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27]。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民心色彩濃郁的認同政治,是家國情懷濃郁的共同體建設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