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 嵐
時間與空間是人的生存及其體驗的兩個基本維度,缺一不可。曾經,人們以時間來度量人的生命質量、工作狀態、家庭狀況與社會發展階段等。人世間的一切儼然成了時間的藝術。時間維度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其在探索社會變遷規律、詮釋宏大的社會問題時,往往也淡化乃至遮蔽了空間的價值,讓豐富多彩的不同空間由于空間感的缺失而出現了缺位。實際上,空間的大小、內涵乃至不同品質直接影響著人們的感受與價值的實現程度。因此,追求更高質量的空間,以更適于自身發展需要,是社會發展與時代進步的必然。
空間轉向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承諾?它是否可靠?或者更進一步說,空間轉向究竟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一種新的研究范式革命,還是用空間給既往的思想政治教育“穿個馬甲”?思想政治教育如何進行空間轉向?這不僅需要從理論上詮釋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的內在意蘊,而且也需要從實踐上關注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結構變遷軌跡及其價值。
盡管時空二者互為維度,但隨著進化論的確立,時間控制空間的歷史直線向前運動已成為一種共識。不僅歷史的豐富性被有意忽略,而且在空間中活動的人也會消失不見,致使空間和人都成為時間進化序列中的次要因素(1)陳來儀、鄭祥福:《文化空間及其變動軌跡探微》,《天津社會科學》2018年第9期。。后現代主義思潮的興起,學術研究的空間轉向成為一種思潮。空間轉向不僅呈現出扭轉社會科學對空間忽視的問題,而且日益重視空間意義與價值的探索,賦予空間新的內涵。因此,拓展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視野,實現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轉向,當亦為其題中應有之意。擬解決以下幾個問題:是否可以輕易斷言既往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論遺忘了空間?如果沒有,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的命題何以成立?空間轉向能否破解思想政治教育的難題?
其實,空間問題在既往的理論研究中并非不存在,而是指我們在研究中,更多地依賴時間這個矢量,忽視了空間的社會性意義。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轉向,其核心路徑在于追溯鏈接不同空間的社會關系;其著力點在于把從空間中撤離的社會性重新收回,完成對空間的社會性確認,為思想政治教育創新找回空間之錨。
第一,空間轉向的緊迫性與重要性。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空間就從純粹經濟領域逐漸滲透到社會政治意識形態的核心要素中并成為當代社會發展的新生動力源,這表征著一個整體性的空間轉向開始。進入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如何在建構“美麗中國”、實現中國夢的偉大實踐中為大眾指明方向,解疑釋惑?進而反思那些似乎屢試不爽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論與方法,究竟在實踐上存在多大程度的操作有效性?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不僅重要而且緊迫。
從國際背景來看,對現代性危機的反思倒逼人文社會科學研究的空間轉向。現代化發展給人類帶來了巨大的財富,“資產階級在它不到一百年的階級統治中所創造的生產力,比過去一切時代創造的全部生產力還要多”(2)《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6頁。。問題是現代性隨著資本主義的繁榮發展,也帶來了嚴重的社會不公平。諸如城市化進程中產生的城市衰敗、郊區化、城鄉差別的拉大等等嚴重的社會后果,在空間上的表現十分突出。對現代性產生的一系列危機的反思,促使人們認識視野開始轉向空間維度。尤其是“后現代的興起,極大地推動著思想家去重新思考空間在社會理論和建構日常生活過程中所起的作用”(3)迪爾:《后現代都市狀況》,李小科等譯,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56頁。。空間取代時間成為社會理論的中心之一。人們開啟了對空間認知的一種全新聚焦與定位。空間被提升為當代社會發展的新生動力源。可以說,“當今時代已進入空間的紀元……我們時代的焦慮與空間有著根本的關系,比時間的關系更甚”,“空間轉向已然成為這一時代惹眼的境界與亮色”(4)包亞明:《后現代性與地理學的政治》,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52頁。。
從實踐上來看,當下,人類生存的空間發生了急劇的變化。尤其是隨著網絡社會的崛起,“新的空間和空間關系正在不斷地被創造出來。全新的交換、溝通網絡,盲目擴張的城市、占用大片土地的景觀正在被制造出來”(5)Harvey,"The Enigma of Capital",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0,p.143.。加之全球化的迅猛發展和中國改革開放的深入推進,空間問題在我國呈現出新的面貌和意義。它不僅成為理論研究的重要對象,也成為反思問題的重要視角,成為中國當下社會科學研究的熱點之一。
第二,空間究竟是怎樣一種承諾?它是否真的可靠?空間轉向所催生的有關空間的核心概念是什么?空間并不是靜止的、空洞的、死寂的容器,而是一個主觀與客觀、物質與精神等相互交融的動態場域。它可以充盈著多樣的文化內涵,各種思潮相互激蕩,共同形塑空間的多重結構,激活空間功能。因此,空間不簡單等同于土地建筑景觀等。空間是社會性的存在,且空間與政治相焊接。它的政治屬性、意識形態屬性、社會屬性日益彰顯(6)景天魁:《時空社會學在中國的興起》,《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1期。。
空間是社會性的存在,一切空間都是社會空間。正是由于人們在空間環境的活動、且與空間相互作用、相互形塑才體現出空間的價值與意義。因此,空間具有多重可塑性與多重疊加的社會性特征,且以關系為紐帶。一方面,關系是空間社會性的一個重要特征。因為“空間中彌漫著社會關系,它不僅被社會關系支持,也生產社會關系和被社會關系所產生”(7)包亞明:《現代性與空間的生產》,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48頁。。空間是社會關系的場所。空間作為一種新的現實基礎,構建出全新的社會關系的生產與再生產,從而使得空間內涵得以更新。另一方面,“空間是政治性的、意識形態性的”(8)亨利·列斐伏爾:《空間與政治》,李春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46頁。。空間和政治的結合已經滲透到社會的每一個角落。
空間轉向所催生的有關空間的核心概念集中到一點,即它是一種研究范式的革命。空間轉向乃是對西方主導的現代性思想或人文社會科學危機的一種反思,是整個西方試圖擺脫現代性思想危機、打開新的烏托邦愿景的一種理論救贖。我們幾乎可以在一切現代性反思和批判的新動向和新思潮中看到空間維度的獨特重要性。沃勒斯坦甚至認為,從現代化理論到世界體系分析,便構成了一種嚴格意義上的空間轉向。“對世界范圍內的不同文化的情景的獨特刻畫,……為空間轉向在現代性批判中的獨特意義提供了佐證。它表明,這不是空間話語的擴散,而是涉及整個人文社會科學研究的元理論的轉型,或者套用庫恩的話來說,就是研究范式的革命。”(9)胡大平:《哲學與“空間轉向”——通往地方生產的知識》,《哲學研究》2018年第10期。
因此,空間轉向是一種思維方式的變革。它既是通過對西方現代性路向的重新定位,以理解當下人類生存和未來文明的思想轉變的可能性,也立足當代生存經驗來闡明中國經驗和中國智慧。
第三,思想政治教育是否具有空間性?人的活動總是以一定的時空條件為前提,也在活動中不斷形塑著一定的時空結構。思想政治教育作為人類認識和改造世界的一種活動方式,其活動過程必須處于一定的空間中才能得以展開,所以思想政治教育同樣具有空間性。另一方面,從寬泛的意義上看,思想政治教育是人與人之間的一種社會交往活動。它不僅是人的社會化以及人的社會認同與整合的一種文化形式,一種工具與一種資源,而且由此所形成的社會交往、知識生產、經驗共享、情感維系以及社會認同的場域,共同構成了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其空間轉向旨在解釋與刻畫中國社會崛起在空間性上出現的特征,進而將其納入思想政治教育論域中,成為其重要構成部分。以往的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并不是遺忘了空間,而是忽略了空間本身的社會性、意識形態性。思想政治教育空間維度審視,激蕩著社會空間關系的機制與動力,并不斷被塑造和再塑造著思想政治教育理論體系。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需要超越傳統敘事模式關切的基本議題,提供一個反思和變革的取向來處理人的精神領域中的復雜問題。
“每一時代的理論思維,包括我們時代的理論思維都是一種歷史的產物,它在不同的時代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同時具有完全不同的內容。”(10)《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73頁。即“理論思維的起點決定著理論創新的結果。”(11)《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7年,第342頁。所以,空間化思維是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的起點。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化思維的實質就是既把空間作為人類實踐的對象,又把空間看做人類實踐的產物。它不僅只是研究論題且關乎社會和歷史的根本假設。
第一,空間所具有的社會性、歷史性、實踐性的三重統一,呼喚著與之相適應的空間化思維。空間化思維要求以關系思維替代實體思維、以生成思維替代現成思維。這意味著空間化思維并非單純主張空間位置的優先性,而首先是對自己位置的檢視。反思的特性是空間化思維的關鍵。
現代性否認或貶低他者,貶低異質性的突出表現就是歐洲中心主義。整個現代性思想奠基于人的覺醒、囿于其內在主體性的假設——歐洲中心主義,并將其擴大到代表世界歷史的普遍意義上來。它把非西方排除在世界歷史之外,認為只有納入歐洲中心,非西方才能獲得存在。諸如特朗普將關于世界游戲規則應由美國人制定就是最好的佐證。
當然,現代性本身并非簡單地表現為一種依賴于時間實現自身成熟,現代性并未遺忘空間,相反,它一刻也離不開空間。離開空間生產是不可能展開資本主義現代化發展的。只不過依賴于時間的思想沒有跟上以空間作為統治手段的時代而已。其實任何社會都在生產一種空間,一種屬于自己的空間。盡管空間生產本身是生產社會制度的重要因素,但空間本身升華為一種超越社會制度的策略(12)王貴樓:《當代空間政治理論的主導邏輯與“一帶一路”倡議的內在契合》,《教學與研究》2018年第6期。。曾經,空間成為發展資本主義,解決資本主義危機的一種具有突破性意義的創新驅動力。
我們可以“將空間的生產與空間的布局整合為馬克思主義理論闡述的核心中的一個積極因素。正是這一關鍵的理論創新才允許我從歷史的思考轉移到了對歷史地理學的思考”(13)愛德華·W.蘇賈:《后現代地理學》,王文斌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年,第101頁。。這意味著空間生產,也將成為中國發展的一種創新驅動力。因此,空間轉向的理論歸屬既是人類文明史的基本經驗,又是對歐洲式現代性反思的基本要求,更是對當下全球化語境提出的直接課題。總之,空間轉向的實踐旨趣即在文明多樣性的前提下的地方創造。它為社會變革具有多重路徑提供了佐證。社會變革的路徑既可以沿著對抗——制度此消彼長的正面沖突方式,也可以是以迂回的、避免正面沖突的名實分離方式演進(14)張靜:《社會變革與政治社會學——中國經驗為轉型理論提供了什么》,《浙江社會科學》2018年第9期。。
第二,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化思維的實質。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強調對現代性觀點、立場的矯正。這意味著思想政治教育從實體思維走向關系思維,從即成性走向生成性,即以偶然性、異質性、多樣性顛覆現代性特征。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化思維的實質,是將線性思維、實體思維轉換成網狀的空間思維,即從關系思維的角度對思想政治教育構成要素進行審視,通過觀察偶然性、地方性,審視空間產生的差異性,突變性。而不是用舊有的思想政治教育內容形式塑造個體,將理想迷失、價值沉淪的原因簡單地還原為思想問題或政治問題,采取固守傳統模式,口號式、獨白式的硬性灌輸。
另一方面,采用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化思維,有助于幫助我們把思想政治教育視為一種空間化的存在,探索構成思想政治教育的各要素在空間中的位置及其相互作用,讓依賴時間建構的思想能跟上以空間反思作為著力點的時代。因此,空間化思維不是再現事物,更不是所謂的新瓶裝舊酒,而是找出認知主體與認識對象之間的社會關系,揭示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變動的動力機制,以及思想政治教育空間生產與社會建構之間又有著何種關聯。進而突破各種空間阻隔,使得思想政治教育與各個空間貫通形成無障礙的流動。
第三,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何以可能?網絡社會崛起,使得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秩序發生了結構性的轉換。其活動場域從過去的集中走向分散,形成了多個小圈子與碎片化空間。思想政治教育整體空間被分割成塊,呈現出碎片化與區隔化的特點。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化問題長期處于受忽視、被遮蔽和被支配的狀態。思想政治教育如何縫合這些碎片化空間,樹立起空間整體性的研究視野,成為當代社會發展中關乎學科價值存續的時代課題。
思想政治教育作為社會科學的一個重要分支,理應和空間理論形成互動之勢,以落實空間化思維開創思想政治教育空間理論,完成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轉向使命。當然,對思想政治教育空間的關注并不是對時間維度的忽視,而是空間維度和時間維度相結合,即兼顧時間與空間給予人的平衡性。走向任何一個極端,都會造成對良好生存狀態的剝奪與破壞。
新技術、新的社會組織方式生產的各種新型空間的出現與重組,致使思想政治教育空間運行機制體現為兩種結構性社會力量之間的角逐。
我國的改革開放進程蘊含著深刻的空間結構變遷過程。它首先打破了計劃經濟時代的板結化、均質化空間,形成了一個充滿活力的差異化空間。這個差異空間是一種非均衡發展狀態。20世紀70年代的改革開放正是以此為起點拉開序幕。進入新時代,我國進一步追求發展空間的合理布局與功能轉型,實現差異空間的均衡發展,以造福世界各國人民。這種從非均衡發展到均衡發展的空間重塑本身為思想政治教育提供了創新契機。另一方面,思想政治教育在從傳統到現代的轉型中其自身也經歷著空間結構的變遷,蘊含著概念創新的巨大潛能。
第一,我國改革開放的歷程是從差異空間的非均衡發展中起步,它深刻改變了我國的空間發展面貌,對思想政治教育具有深刻的影響。
40余年的改革開放,從宏觀上看,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推進了差異性空間的結構性變遷,即逐步由非均衡向均衡發展合理轉型的策略。尤其是進入新時代,我國進一步追求發展空間的合理布局與功能轉型,有效地防止了差異空間的非均衡發展出現空間失衡的現象。諸如大力發展新型城鎮化,不僅包含大中小城市不同空間布局,也包括不同的城鄉空間布局;新型工業化突破了原來意義上的工業內部結構,通過吸納信息技術、互聯網,以實現“空間嵌入”與“空間鏈接”等(15)景天魁:《時空社會學在中國的興起》,《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1期。。
宏觀上的這些策略如何在思想政治教育論域中用通俗易懂的內容向廣大群眾傳播,并獲得群眾的積極支持與主動參與?這種內容轉化的中介是什么?轉化的動力來自哪里?這些問題沖擊著思想政治教育的變遷。
在微觀上,新的利益結構的形成、新的社會階層分化等不同社會空間的產生,較之于改革開放前,這種模式是一種“非同質內聚”現象。它分割了社會橫向進行組織化聯合的動力,從結構上抑制了對抗變革的各種自組織力量的興起。換言之,中國特有的組織和社會關系結構的重塑,使得被分割的組織空間被現實整體以非正式方式包容進去,“難以產生對抗的動機”(16)張靜:《社會變革與政治社會學——中國經驗為轉型理論提供了什么》,《浙江社會科學》2018年第9期。,因此,中國社會改革盡管深刻改變了我國的空間發展面貌,但它卻始終處于穩定的變革中。其關鍵在于我國通過激活差異空間的經濟活力,走出了一條立足差異空間的非均衡發展道路。進入新時代,我國在不斷融入全球化的過程中,逐步由非均衡狀態轉向更高水平的均衡狀態,以著力解決好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更好滿足美麗生活、美好生活建設的需要,并向世界貢獻了諸如“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空間理論與“一帶一路”的空間實踐(17)張梧:《改革開放歷史進程中的差異空間均衡發展》,《中國社會科學報》2019年1月31日,006版。。這意味著,我國正經歷著差異空間的非均衡狀態向更高水平的均衡狀態轉換。這就需要思想政治教育深入到社會空間結構中,弄清楚我國差異空間的非均衡狀態在向均衡狀態轉變中存在著怎樣的風險?又是如何規避風險保持穩定的?是否可以說,正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空間理論與“一帶一路”的空間實踐,為中國走向差異空間均衡發展提供了理論空間與實踐的操作性?
第二,思想政治教育從傳統到現代的轉型中自身也呈現出的空間變遷過程。如果說,社會空間變遷是思想政治教育現代轉型的邏輯必然。那么,思想政治教育的現代轉型本身也折射著其自身空間轉向的本質確認。
審視思想政治教育發展的路徑與思維模式,思想政治教育現代轉型是其理論與實踐的內在價值基礎上進行創新,而不是簡單地將空間思維及其相關理論直接納入、堆砌到思想政治教育之中。它經歷了一個去偽存真、去粗取精以及理論與實踐的甄別、引用、轉化和本土化的艱苦磨練過程。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從傳統到現代的轉變不再純粹局限于認識論范疇,而是擴展到更為廣泛的論域中,立足于一定的社會空間中展開。
由于社會行動者的社會互動受制于階層所處的社會空間結構。而“階層結構深深地嵌入在屬于他們自己的文化語境中,并以其特有的意義、符號、語言和生活方式,表達他們各自不同的實在,或表達他們公處、共享一世的整體”(18)劉軍:《階層文化研究:一個新課題》,《科學社會主義》2008年第1期。。各個不同社會空間之間,不是基于正式制度聯合,而是通過非正式的關系建立橋梁。這種以非正式關系建立起來的社會空間關系結構緩解了不同空間、不同人群中基于身份差別的利益對立程度。思想政治教育需要嵌入復雜的空間過程,從實處出發,從細微入手,久久用工,綿綿用力,去論證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變遷的生發基地、內在價值以及未來愿景。
網絡社會崛起產生的缺場交往、傳遞經驗、網絡社會認同等展現了社會新的變化。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實際上就是如何貫通與協調由“流動空間”與“地方空間”所產生的兩種結構性社會力量的角逐。
第一,“流動空間”與“地方空間”辨析。“流動空間”與“地方空間”是卡斯特斯提出的兩個概念。所謂流動空間是由數字、圖像、文字、聲音等數據信息和符號系統構成的。它是憑借技術環境形成的一種新的空間邏輯,體現著技術、社會與空間三重互動的統一(19)關琮嚴:《鄉村媒介空間生產的結構轉型》,《中國社會科學報》2019年1月10日,003版。。因此,它是一個沒有邊界、依靠信息傳遞的網絡空間,是一個身體隱退的缺場空間。其顯著特點是信息交流與經驗傳遞,信息的生命在于不斷流動、不斷更新并深刻地影響著地方空間。流動成為當今社會科學的中軸概念。地方空間則是具有歷史根源的、我們共同經驗的空間組織。地方空間是一個固定的場所,有明確的地理邊界,是一個有人的身體在場的、相對穩定性的物理空間。
網絡空間是一個信息空間,不存在實打實的主體、關系、行為等要素。盡管它與由具體成員、物理空間、規章制度等要素構成的現實社群有很大不同,但網絡所產生的影響卻是實實在在的,超越了虛擬,越來越成為真實的空間。網絡社會也由此具備了充實的空間和嶄新的空間關系。如卡斯特斯所說,“虛擬就是我們的真實”(20)曼紐爾·卡斯特斯:《網絡星河:對互聯網、商業和社會的反思》,鄭波、武煒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年,第219頁。。更有學者提出“虛擬現實”(21)馬克·斯勞卡:《大沖突:賽博空間和高科技對現實的影響》,黃锫堅譯,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152頁。。
第二,“流動空間”與“地方空間”之間的博弈,本質上是兩種結構性力量的角逐。
正是由于新技術打破了相對穩定的物理空間模式,依靠信息傳遞,流動的交換網絡,形成了具有支配性的社會結構性力量。因此它與地方空間共同構成了兩種社會結構性力量。
“因特網像一張不放過任何東西的龐大的蜘蛛網,他所具有的對信息的收集、存儲、傳遞和處理能力,對打破政治生活領域內的信息壟斷和游戲衍生的集權控制,潛在地具有顛覆作用。”(22)李永剛:《互聯網與民主的前景》,《江海學刊》1999年第4期。它顛覆了大劑量的宣傳和獨白式的灌輸,使多個聲音、眾聲喧嘩、說三道四成為常態。盡管“虛擬空間看似天馬行空、碎片化的表達,但它所形成輿論壓力卻蘊含著自下而上的巨大政治能量”,“上訴不成上訪,上訪不成上網”的坊間傳說就是最好佐證。
這種流動空間關鍵詞是信息化,信息流動使得流動空間并非一個地域場所,而是一個動態的過程。這個過程將地方社會鏈接并整合進全球網絡里,地方空間被流動空間裹挾,逐漸脫離了地方空間的經驗依賴,轉向信息依賴。網絡瀏覽、微信交流、網絡購物和網絡群居已經成為最常見的社會現象,且隨著虛擬空間的擴張,破壞了社會溝通渠道。人們失去了空間存在感以及交往的意義與樂趣,使得力爭上游與隨波逐流相撕扯,人們開始懷疑生命的意義。問題是空洞的物質滿足于短暫的消費愉悅,無法彌補群體孤獨感,乃至出現了昆德拉所說的生活在別處的感覺。
網絡社會引發的兩種社會結構力量的角逐導致兩個空間邏輯的背離,信息與經驗的沖突,社會本地信息與網絡信息的不對稱造成流動空間對地方空間的擠壓,使空間與人的貼近性與融合度減弱。“新的全球自由移動的深遠后果之一是:把社會問題重新打造成有效的集體行動越來越困難,或者根本不可能了。”(23)Bauman Z,"Globalization:The Human Consequences",Polity Press,1998.加之,“群體永遠漫游在意識的領域,會隨時聽命于一切按時,表現在對理性的影響無動于衷的生物所持有的激情,他們失去了一切判斷力除了極端輕信外再無別的可能。”(24)古斯塔夫·勒龐:《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馮克利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5年,第24頁。流動空間不僅虛構了民眾的文化向往,甚至扭曲了人們的文化取向。思想政治教育也在空間變遷中漸呈式微之勢。
第三,網絡空間成為思想政治教育創新的最大增量。網絡空間本質上決定了它自己是一個不斷變化的、不確定的空間,而且它還會以自己的不確定性引發起地方空間的不確定性(25)劉少杰:《中國網絡社會的發展歷程與時空擴展》,《江蘇社會科學》2018年第6期。。卡斯特斯說,網絡社會的空間重組了時間,其中一個重要的含義是,流動的空間不斷引起地方空間的不確定流動(26)曼紐爾·卡斯特斯:《網絡社會的崛起》,夏鑄九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第431-432頁。。思想政治教育應搶占網絡空間這個重要陣地,傳播正能量,高昂主旋律,賦予網絡空間以新內容,新內涵,進而實現最大限度激發社會活力,最大限度化解社會矛盾。
值得注意的是,網絡空間在中國具有獨特的意蘊。互聯網的出現成為公眾最為便利和順暢的發言平臺,網絡輿論常常呈現出井噴現象,它承載著極大的民意表達與傳播功能。
另一方面,流動空間的形成,導致了自己從場所的脫離。人們從過去的在場到脫域,使得體驗的真實性退隱,社會關系也從地方性場景中的真實性活動中隱退,并使得社會在無限時空地帶進行再聯結(27)安東尼·吉登斯:《現代性與自我認同》,趙旭東、方文譯,上海: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89年,第19頁。。這就產生了以下現象:社會交往不僅脫離了具體的場所,而且只有進入符號系統才能獲得社會資源,而符號系統又同真實的存在相分離(28)劉少杰:《新形勢下中國城市社區建設的邊緣化問題》,《甘肅社會科學》2009年第1期。。因此,“缺場的各種其他要素的孕育,日益把空間從地點中分離出來了,從位置上看,遠離了任何給定的面對面的互動情勢”(29)安東尼·吉登斯:《現代性的后果》,田禾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0年,第16頁。。如果說,空間是人們實現生存發展與社會訴求的現實場域,那么對地方空間理論的依賴恰恰成為思想現實化的障礙。
再則,就思想政治教育本身而言,它并非那種依靠其強大的初始動力就能夠憑借其慣性自我擴張到各個空間中。因為思想政治教育本身是一種軟實力,在各項硬實力的工作面前常常被邊緣化而式微。加之空間彌散著分化的、差異化的乃至沖突性的不同話語,讓思想政治教育也在流動空間中不斷滑動,更是難以固定下來。如何增強個體應對網絡社會風險的能力?如何應對各種社會思潮交鋒。這是當下思想政治教育創新的關鍵。空間的政治性與意識形態性表明,必須加強思想政治教育理論建設,追加動力對抗思想政治教育的衰減傾向。這就意味著在新的空間領域開展新的思想政治教育勢在必行。因此,網絡空間成為思想政治教育創新的最大增量。
新時代我國發展有了新的歷史方位,呈現出我國社會主義建設新的空間特征。新時代既是一個時間概念,也是一個空間概念。因此,既要觀照我國社會發展所處的時代背景,更要在空間維度關注我國現代化發展所處的時空壓縮結構性特征。空間轉向本質上是現代化多元化路徑議題的延續。因此,迫切需要思想政治教育精準解釋中國現代化過程中出現的有爭議性的公共話題,對當代資本全球化造成的世界普遍性危機做出恰當的政治反映。進而從中國話語系統中形成思想政治教育的中國學派,開辟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新境界。
新時代的思想政治教育開辟了新的研究空間,空間化思維有助于更好地向中國人民乃至世界人民描述中國故事,詮釋中國智慧,把刻畫中國經驗的世界性意義和價值等重大理論問題轉化為思想政治教育內容創新的重要組成部分,實現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主線與思想政治教育內容的主題相融合。
第一,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拓展了研究視野,有助于推進思想政治教育對重大社會理論與實踐問題以及爭議性公共話題進行解疑釋惑的責任。中國40年改革開放重塑了空間理論,如何更好地理解中國的改革開放?如何從多角度、多層面探索這一學科范式,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提供描述和分析的基礎性框架等等。這是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繞不過的一個問題。思想政治教育重要功能在于解釋與回應群眾最困惑、最關心的熱點問題,乃至對重大社會問題進行解釋。即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論建設如何能夠確保其能夠在不同空間以最深層、最深刻、最持久的影響力存在?
這勢必要求思想政治教育在陣地建設、平臺建設、能力建設、理論建設等方面下猛藥,以增強思想政治教育在詮釋中國道路、中國經驗、中國問題中體現其巨大的思想力量,改變其曾經在公共領域等重大問題領域集體失語失聲失蹤的現象。一方面,思想政治教育要加強能力建設,搶占道德制高點,合理詮釋我國空間變化的軌跡,講清楚弄明白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又是怎樣開拓了發展中國家走向現代化的途徑,給世界那些和中國類似經歷的國家提供了全新的選擇,為解決人類問題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講清楚現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從中國與世界歷史的相互建構過程中的生產實踐,是在歐洲現代性遭遇到質疑的背景下一種別樣文明的探索,它承載著新文明希望的地方創造。另一方面,思想政治教育要加強陣地建設與平臺建設,成為推動社會形成奮發向上,崇德向善的強大動力源。思想政治教育通過舉旗幟、聚民心、育新人、興文化,以全新的歷史站位,用磅礴的力量感染人,展現新時代中國形象。
第二,思想政治教育的空間轉向意味著研究范式的轉換,全方位育人新格局的開創。
思想政治教育在實踐上的匱乏恰恰反映著思想政治教育理論供給的弱化。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旨在通過打造時空際遇鑄魂育人,以一種跨學科、多領域的研究模式,從多元維度建構思想政治教育理論,實現從學科泛化走向學科深化。研究范式從文本式走向田野式,把思想政治教育的哲學思辨和抽象演繹與實踐生成和塑造相結合。
由于中國歷史與社會的復雜性,現有的西方知識體系與邏輯難以深入其系統結構深處,從而抽象出中國發展背后的規律。因此,研究中國話語體系,建構一套公眾可以接受的話語體系成為亟待解決的難題。話語與空間場景相關聯,思想政治教育學術話語與空間場景也密切相關。我們要傳播的中國話語體系正是對中國發展成就恰當的敘述,它與中國社會空間發展密切相關。“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空間理論與“一帶一路”的空間實踐所形成的包容、互利、共贏與發展等一系列中國話語是在創新中國概念、中國命題、中國理論的基礎上,實現思想政治教育學術發展的彎道超車。
第一,思想政治教育學術話語與空間場景密切相關。西方現代性是依靠擴張和掠奪,其發展與崛起自然是一個取代另一個的非此即彼的二元對立的空間轉向過程。而中國則是包容和互利、共贏、發展為基礎形成的概念關系。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和“一帶一路”分別是思想政治教育話語的空間理論基礎與空間實踐基礎。
如果說話語生成于實踐發展的需要,那么“當今通行的學術分析概念……幾乎皆源于西方,因此,當我們使用這些概念或語匯時,常暗地為西方的觀念和認知方式所籠罩而不自知”(30)蘇峰山:《社會科學本土化之反思與前瞻:慶祝葉啟政教授榮退論文集》,臺北:臺灣南華大學社會所,2009年,第337頁。。如果“在基本的術語和概念尚未能給予正確的界定和了解之前,即引進西方社會學的研究技巧,并無法妥當地掌握到中國社會的本質”(31)景天魁:《中國社會學崛起的歷史基礎》,《北京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4期。。因此,創新思想政治教育話語必須基于中國的實踐,探求新時代中國社會發展主體的變化所引致的思想政治教育話語創新的可能空間。中國特有的社會空間場域決定了中國學科建設、學術建設、理論建設、話語建設的一個根本點,是創建自己的原創理論,對自己的道路、經驗、問題進行有效的分析和闡釋,洞察西方理論的實質,以規避自己的空間成為西方概念、西方理論的跑馬場。
第二,思想政治教育話語創新是在根植于時代、根植于生活、根植于人民、根植于中國大地的基礎上,實現其學術發展的彎道超車。人們對思想政治教育理論的接受是以其真理性、道義性和規律性與創造性來衡量的,而不是用亂打棍子,教條主義,假大空等話語硬性灌輸。否則就會陷入有理說不出,說不清乃至說了也沒人聽的困境。因此,我們通過考察傳統話語與新時代實踐主題的融合度,揭示傳統話語在新時代群眾接受程度。進而以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來檢視傳統話語重塑的空間,創新思想政治教育話語。因為唯有根植人民、根植時代、根植生活、根植中國大地的一種感同身受的情感投射才能推進思想政治教育話語創新。
根植于時代,實現思想政治教育話語建構的彎道超車。這是一個需要理論而且一定能夠產生理論的時代,這是一個需要思想而且一定能夠產生思想的時代(32)習近平:《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8頁。。和平發展是當今時代主題,中國的現代化建設堅持和平發展道路。思想政治教育話語創新是在揭示中國經驗所具有的普遍性意義中形成的。如何講清楚中國發展的巨大成就規律,如何駁斥把中國經驗看成是復制西方模式與經驗?對這些問題的認識與對中國經驗的敘述不能放在西方語境下來認識。而應根植于和平崛起與合作共贏的角度把握中國經驗話語表達的邏輯邊界,拓展中國經驗的國際表達與傳播空間,中國不會走擴張主義和殖民主義道路,更不會給世界造成混亂。就此而言,實現思想政治教育話語創新在于根植于時代讓中國經驗話語表達取得預期的效果。
根植于生活,創新思想政治教育話語形式。思想政治教育如果缺乏廣泛深厚的群眾基礎,就不能被群眾接受。而思想政治教育是“以概念、判斷、邏輯推論或理論體系表現自身時,其傳播速度和輻射廣度有很大局限性”(33)劉少杰:《當代中國意識形態變遷》,北京:中央編譯局出版社,2012年,第231頁。。這就要求思想政治教育根植于生活,用易懂的語言、質樸的文風、活潑的故事詮釋黨的理論創新,因為群眾理解思想政治教育并不是借助理性思考,而是基于生活的感性體驗。思想政治教育理論本身也內蘊著實現話語通俗化的可能,因為思想政治教育作為制度化的理論,在本質上是實踐的,因而作用機理本質上是情感認同(34)侯惠勤:《馬克思的意識形態批判與當代中國》,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2010年,第715頁。。換言之,思想政治教育可以在話語形式上,采用通俗易懂、管用解渴的方式,以春風化雨的話語方式打動人心,撥動心弦,讓群眾愛聽、愛看。
根植于人民,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實現思想政治教育話語體系彎道超車。思想政治教育是否有效,必須深入到地方實踐過程,從人們怎樣做中尋找答案。看它是否煥發出強烈的人民立場、噴涌出不竭的實踐智慧。因此,思想政治教育話語必須具備人民性的內涵,以人民作為言說與表達的主體,回應人民訴求。充分體現思想政治教育指向人心的育人功能與扎根人民生活,激活人民的創造力的政治立場,為人民書寫與吶喊的實踐中創新思想政治教育理論。另一方面,思想政治教育話語創新應深挖蘊藏在民間的智慧,民間藏著豐富的話語智慧,“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朝野”。空間的異質性特點,要求在社會公眾的多樣化意蘊和觀念中尋找和發現共同點,逐步放大與擴大,達成共識,在根植于中國大地的基礎上,提煉中國學術概念上,實現思想政治教育話語創新。
“當代中國的偉大社會變革,不是簡單延續我國歷史文化的母版,不是簡單套用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設想的模板,不是其他國家社會主義實踐的再版,也不是國外現代化發展的翻版。”(35)習近平:《在紀念馬克思誕辰20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26頁。因此,思想政治教育話語創新的彎道超車在于,緊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時代主題,根植于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的社會實踐。既要挖掘蘊藏在中華悠久文化脈絡的創新特質,又要升華新時代蓬勃興起的創新實踐。以培育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抓手,汲取中國傳統優秀文化,社會主義先進文化與世界現代化進程中形成的進步文化,營造良好的人文氛圍。空間轉向的視野要求增強對異質性差異文化的包容,對新事物的接納,對創新失敗的包容,形成海納百川又不失主體性的新特質。從而在主體間產生共鳴,充分激活思想政治教育鼓舞人、激勵人、感召人的作用。
當然,重視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并不意味著以空間來覆蓋或替換時間邏輯的條件與功能。馬克思認為,世界是時間與空間的統一,二者彼此不能割裂。然而傳統研究更青睞優于表現時間的文字文本,而忽視、遮蔽空間化。隨著當代人文社會科學空間轉向的到來,人們開始觀照那些隱性和邊緣性的空間問題,積極推動重構空間問題的格局,以還原事物的現實性與豐富性。為此,我們以空間轉向為研究方法,深入思想政治教育空間問題,追溯思想政治教育空間轉向的話題源流,厘定其基本論域。
總之,借鑒空間轉向的相關理論成果推動思想政治教育創新,既不是簡單增加城市化、虛擬空間以及空間正義等新概念、新理論,也不是直接提出一種思想政治教育空間的體系化,而是立足當代生存經驗,緊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時代主題來闡明有別于既有現代性的新文明探索的中國經驗和中國智慧,是在協調社會發展各要素、調節各種空間關系基礎上,形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的整體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