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蘆葉是我們愛情的見證

◎文/上海·周云海

我是1975屆知青，是當年浩浩知青大軍隊伍里的小不點兒。在我中學畢業那年，國家政策規定上海知青已經不用去遠離家鄉的地方插隊，我被分配到崇明島前哨農場十三連務農。在連隊務農一段時間后，因我身體瘦弱，被連隊領導照顧，做農場連隊飼養耕牛的工作，農友們戲稱我為“牛司令”。

春夏之交，天氣怡人，秀麗的鄉野上麥浪滾滾，芳草茵茵，尤其是河邊溝渠的蘆葦長得豐茂，這是我放牧耕牛最舒心的時節。在水塘河畔放牧，水牛在蘆葦叢中時隱時現，貪婪地啃食著隨風搖曳的青青蘆葉，我的心底盈滿了遐想和快意。

牧牛時光很舒心，看牛的一大家子盡情地采食青草、蘆葉；牧牛時間也無聊，除了無聲的牛兒，沒有農友可說話。我想念在大田班里與農友一起勞動的日子，尤其那個與我很說的來的女農友……

她，中等個子，體態豐腴，性格溫柔，知道我喜歡詩文，對我很偏愛。緣此，我也對她心生愛慕。她為我縫過被套，我去奶牛場為她買過香甜的煉乳……

端午節前夕,她要回市區探親。她知道我每天放牛在河邊溝渠旁，讓我幫忙采摘一些蘆葉，準備回家包粽子。我說:“一件小事，沒有問題！”

那天，我一邊照看著大小牛只，一邊在水溝邊挑選采摘長得寬大的蘆葉，一會兒就積起了一堆。為了贏得她的芳心，我盡量找葉片肥大整齊的蘆葉采摘。因為專心采摘蘆葉，身體在溝岸坡上前傾著，一不小心，滑入溝里，好在溝里水淺，我舉著一片大大的蘆葉爬了上來。衣服濕漉漉的，身上有些冰涼，心兒卻怦然跳著。當我拿著一大捧蘆葉送到女農友宿舍里時，她看到渾身濕透的我，問明了情由，心里感動又擔憂，用小煤油爐為我燒煮姜茶。

這天，在她的宿舍里，我與她聊了很多……

打那以后，我與她走得更近了。在農場的廣闊田野上，愛情在兩顆青春的心中，像莊稼一樣蓬勃生長，我倆一次次憧憬著愛情的收獲。

隨著知青“上山下鄉”運動結束，大批知青返城，1984年1月，我與她前后相差30天，也各自頂替退休的母親的工作，返回到了上海市區。

我在南市老城廂里一家街道工廠工作，她在普陀區的一家服裝廠上班。我家住上海東南，她家在上海西北，兩地距離斜穿上海中心城區，很遠，但我倆的心貼得很近，能互聽到對方的心音。她不嫌棄我在街道工廠工作，她的父母也認可我這個誠實、愛讀書、沒有錢的小青工。我倆的約會地點，經常是她家附近的中山公園，我們很少去逛南京路、淮海路等繁華商街。那時沒有出租車，我也很少乘公交車，赴約，我常常騎一輛自行車，自行車靈活、省錢呀。

我們那時的愛情，很少經濟鋪陳，追求真情感應。

我與妻子攜手婚姻殿堂的往事歷歷在目：戀愛期間我倆沒坐過一回計程車。我們第一次坐計程車，是在1986年10月24日婚禮上，我們租用了由老同事唐杏珍的小叔子開的一輛“皇冠”計程車，這在當年可是很炫眼的好車。我平生第一回坐轎車，還是這么好的車；我今生第一天開始做丈夫，還有這么好的妻子。真的好開心、好興奮啊！

皇冠計程車上，循環播放甄妮唱的歌曲《計程車上》，讓我怦然心動：“方向盤雖然是在我手里/從大路到小巷可都是為了你……每一段行程都好像一出戲/有悲劇也有喜劇……”

是啊，人生每一段行程，有悲劇也有喜劇，我們今后的小家，就像這輛皇冠計程車，我握著的生活方向盤，不管大路小路，縱然路途坎坷，向前，向前，一切都是為了你——我親愛的老婆！

有農場廣闊天地的艱苦歷練，有青青蘆葉見證青春戀情，我們激情享受了新婚的甜蜜，我們輕松走過了婚姻七年之癢。女友，從美麗新娘到賢惠妻子，歲月漫漫，現在她成了我的掌心痣、暖心寶，是我相濡以沫、相親相愛的老伴。

日月如梭。老伴心中依然有青青歲月，她還是喜歡用青青蘆葉包裹粽子。每年臨近端午節，她都會包裹好幾種品種的粽子，有肉粽、赤豆粽、蜜棗粽，還有本色本香的白米粽。對粽子我沒有特別偏好，但我喜歡看老伴用粽葉麻利熟練地包裹粽子。老伴把包裹好的粽子，盛放在家里平時不用的大號鋁鍋里，注滿水，放在煤氣灶上燒煮，滿滿疊疊的粽子頂著鍋蓋，似乎煤氣灶都要承受不住這山一般的分量了。每隔一些時間，她會看看鍋里燒煮著的粽子，時而還往沸煮的鍋里續水。每年，包裹燒煮粽子日,我們家的屋子里都彌漫著誘人的香氣。這時，我的思緒會伴著粽香，暢溯于昔日農場蘆葦青青的民溝畔……

蘆葉青青，清香絲絲。妻子的青絲，牽繞著我倆相伴相依走過日日夜夜。如今，我倆已經兩鬢斑白，但妻子在我的心里永遠是一抹青翠挺拔的蘆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