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尼特記憶

高金鷹

在夜晚來臨前

夕陽甩出長鞭 它的時速比馴馬手慢那么半拍

那是它的套馬桿太長

長到遼闊。能套牢陰山下所有的馬群

然后揪住馬的耳朵

扶一名馴馬手上馬

走進(jìn)夜色

蘇尼特天氣一天四變

臨近晌午，沙塵織網(wǎng)

把整個塔拉裝在沙兜里

黑云疊起憤怒，從西北

向東南方向快速行進(jìn)。來到傍晚

入夜十分，一個風(fēng)輕云淡

嫩嫩的天鋪在凌空

那白色的絮

是藍(lán)天通經(jīng)疏脈的清道夫

過去已成他鄉(xiāng)

寺院纏繞暮色的是經(jīng)聲

額仁淖爾的水拉近了我和一只鳥的距離

請鷹擦去拉駝人的蹤跡

被沙漠入侵的原上，一些羊

低頭把草根拔掉

查干敖包烤全羊氣息不時地飄來

填滿月的是往事，被風(fēng)睡成間隙里的低語

他鄉(xiāng)人間煙火只是一幅畫而已

不溫不涼模模糊糊

潛伏著

老 街

十月七日晚闖入一條街

幾段歷史或幾個王朝

在真真假假的古玩中

隱藏。不為人知的故事

拼讀銅、銀、朱砂飾物

確實是丈量真身而制

還有長矛短劍、真毛獸皮

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的靈感

總感覺有呼吸的氣息

最古老的手藝就藏在這條街

月亮配得上這里的夜色

沒有聽到大召里傳出誦經(jīng)之聲

仿佛燈火闌珊傳遞的福音

從神秘的空間 慢慢降臨……

打開一撮記憶

中午時分，上了從二連開往呼和浩特的慢車

現(xiàn)在很少有人坐它了

在這個小鎮(zhèn)往來的人當(dāng)中

有時它在無人的小站只停留一兩分鐘

再也看不到從前扛著大包小包的農(nóng)牧民擠車

小時候常聽到的站名越來越近

朱日和、土木爾臺、白音擦干、大六號

集寧中轉(zhuǎn)站親切地擦肩而過

車到馬蓋圖站，沒人下車也沒人上來

火車好似與我一起被催眠后蘇醒

然后呼嘯著鉆進(jìn)了大青山山脈……

蘇尼特記憶

小時候，住在這個叫蘇尼特的地方

那是一個無比遼闊的草原

爬上后窗口瞭望

很遠(yuǎn)很遠(yuǎn)處草地與天空相連

父親指給我

那個鏈接點就是二連邊城

小女孩真的很好奇邊境小城的模樣

再往北，過了國門不遠(yuǎn)

就是扎門烏德就是烏蘭巴托

每當(dāng)黃昏，我盯著地平線

緩緩回歸的羊群

看夕陽潑下燙金邊的紅酒

遠(yuǎn)處的牛群抖動著

無比真實的海就在我眼前起起伏伏

歲月深處

我和姐姐相約黃昏的劇場

恍惚進(jìn)入小時候某一個時段

不同的是 那次是等待露天電影

這次是坐在舒適的環(huán)境中

走進(jìn)一對老人的草原

穿越他們的腦電波 騰空而出的《騎兵》

走進(jìn)父親的戰(zhàn)爭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