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豆詩抄

麥豆

小 雨

雨中有一只鳥

像一塊石頭

停在樹上

任雨水將它的羽毛打濕

雨中有園丁

穿著橙色的馬甲

藍色的褲子

像綠色永不消逝的一部分

雨中有螞蟻

汽車一樣爬行的甲殼蟲

操場上的孩子喊著跳著奔跑著

像一種永久的回憶

午后的小雨

獨自飄落了一會兒

但所有人都對它視而不見

它便漸漸，停了

在 龍 都

三樓是空的。

一樓住著一位老人

去年，曾是兩位。

偶爾，雷霆之聲

自四樓或更高處傳來

離人間很遠。

兩粒埋在黑暗中的種子

第一粒比第二粒睡得更沉。

窗外的夜深如泥土。

昨夜，我又夢見了人群

夢見自己夾在人群中歡呼——

一條大魚自水底升起

人們在它的脊背上奔跑。

鷓 鴣

二月冷雨的屋脊上

或三月空蕩的枝頭

它的鳴叫聲像一個異鄉人

它似乎只會一種叫聲

聽著憂傷的那一種

它的臉太小

小到不足以看見笑容

它也沒有一顆勇敢的心

看見我，就遠遠地飛走了

它的身影像一個孤獨的異鄉人

下 雪 了

像一個約定

我們來到窗前

開始談論它

天空晦暗

但我們贊美它

孕育了一場雪

寒冷被忽略

隔著一層玻璃

在街頭徘徊

真相被回避

空調房里

冷與愛一樣珍貴

雪

當天空灰蒙蒙時

我們在房間里念叨

天要下雪了——

當我們裹緊大衣

不顧寒風，走出家門

心里想的還是雪——

當雪從空中飄落

我們站在窗戶里交談

等雪停了 去堆一個雪人

冬天 一場小雪

總能先我們一步抵達

那個美麗的世界

（以上選自《詩刊》2021 年3 月號下半月刊）

陰天里的鳥

雨中的鳥

在樹枝上跳來跳去

它們在唱歌

歌聲將空氣

啄出一個又一個洞

聽了半天

它們在唱饑餓之歌

它們有翅膀

可以飛去別處鳴叫

但它們就是

站在離我們很近的樹上

鳴叫，鳴叫，鳴叫

絲毫不顧及

我們的感受

輪 船

有那么一個瞬間

我看見

渾濁的流水

正在慌亂中向西流淌……

一艘載滿石頭的輪船

與我平行

正推著滿河的波浪

緩緩逆行——

夜 讀

深夜。像秋天。

風從門縫處吹來

桌下的雙腳

在冰涼的泥土里。

四十不惑

春天剛過

身上便漸漸

生出一股夏天的味道

（以上選自《上海文學》2021 年3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