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藥治療支氣管哮喘的研究進展

張合雷，蔡 萱，靳培培，申曉華指導：蘇奎國

1河北中醫學院，河北 石家莊050091；2河北省中醫院

支氣管哮喘是一種由多種細胞及細胞組分參與的氣道慢性炎癥性疾病。這種慢性炎癥會導致氣道高反應，出現廣泛而多變的可逆性氣流受限，主要表現為反復發作的喘息、氣促、胸悶或咳嗽等癥狀［1］。2018年，全球哮喘患者人數已達3.39億人［2］，每天大約有1150人死于哮喘［3］。我國20歲或以上人群哮喘的患病率為4.2%，且哮喘的患病率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加［4］。哮喘不但影響患者的身心健康和生活質量，而且給患者帶來了經濟負擔。激素雖然能夠改善患者的癥狀，但容易反復發作，不良反應較多。中醫治療哮喘在改善癥狀、減少復發、減少不良反應等方面有一定的優勢，現綜述如下：

1 中醫對哮喘的基本認識

1.1 病名探討中醫學將哮喘歸為“哮證”“喘證”的范疇。《黃帝內經》中有最早關于喘證的論述。如《素問·陰陽別論篇》云：“陰爭于內，陽擾于外，魄汗未藏，四逆而起，起則熏肺，使人喘鳴。”［5］東漢的張仲景稱哮喘為“上氣”，《金醫要略》云：“咳而上氣，喉中水雞聲。”［6］隋朝成書的《諸病源候論》稱哮喘為“呷嗽”，對其發病機制及其臨床表現有著更精確的論述。如《諸病源候論·咳嗽病諸候》篇中寫道：“呷嗽者，猶是咳嗽也。其胸膈痰飲多者……謂之呷嗽。”［7］在元代，朱丹溪首次提出“哮喘”的名稱，使其成為一個獨立的病名［8］。明朝虞傳在《醫學正傳》中，進一步對“哮”與“喘”做了明確的區別，“喘以氣息言，哮以聲響名。”［9］后世醫家鑒于“哮必兼喘”之故，一般統稱為“哮喘”，為與喘證區分，故名為“哮病”［10］。

1.2 病因病機傳統中醫學認為，支氣管哮喘為本虛標實之病。所謂本虛者，肺脾腎虛；標實者，痰濁之邪。哮喘的病因病機為機體素有宿痰之根內伏于肺，由感受外邪、飲食不節、情志波伏等因素誘發。近些年來一些學者提出了哮喘與肝臟相關的論述。楊道文［11］認為肝氣升發太過，可循經上侮于肺而哮喘，或橫逆犯胃致胃氣上逆，進而導致肺氣上逆，導致哮喘，治療時以調暢肝肺兩臟氣機為要。周平安［12］認為哮病的發生主要責之于風邪，內風責之于肝，外風責之于肺，內外相合，導致肺絡痙攣，氣失宣降，哮病即發，治療時予自擬柴胡脫敏湯養血柔肝，熄風緩痙，宣肺平喘。嚴桂珍［13］認為諸如惱怒、憂思、抑郁等刺激，均會使肝失條達，導致肝氣郁滯，氣機不調，進而肺氣升降失常，發為哮喘，此時可從肝論治，運用四七湯和四逆散加減疏肝理氣化痰。

2 辨證方法

2.1 分期論治胡學軍［14］將支氣管哮喘分為發作期、遷延期、緩解期。發作期以風邪束肺為主，治療時當祛風宣肺，常予自擬黃龍平喘湯加減；遷延期的特點是病邪未解，正氣已虛，治療以祛風化痰、補肺健脾為主，予自擬平喘止咳湯加減；緩解期，指無癥狀階段，病程較短的以肺脾氣虛為多，病久則肺脾腎俱虛，以調養肺腎、健脾和胃為主，以自擬調肺湯加減。余小萍［15］將哮喘分為急性發作期和緩解期，急性發作時應注重化痰祛瘀、平喘定哮，予以定哮方；緩解期應注重扶正固本斷夙根，予以健脾益肺湯和補腎益肺湯。劉小虹［16］將哮喘分為急性期和緩解期，急性發作時應注重化痰祛瘀、平喘定哮，予以定哮方治療；緩解期注重扶正固本斷夙根，特予健脾益肺湯和補腎益肺湯為主方治療。劉先斌［17］觀察辨證分期聯合西藥治療支氣管哮喘的療效，對照組給予西醫常規治療，治療組在對照組的基礎上給予中醫湯劑治療，急性發作期給予定喘湯加減，緩解期給予補肺湯加減，結果治療組有效率明顯高于對照組（P＜0.05）。

2.2 分證型論治國醫大師周仲瑛［18］將哮喘分為五個證型：重寒證，治宜辛溫散寒以蠲飲，以小青龍湯為主方；寒包熱證，治宜辛溫散邪、苦寒清里，以定喘湯為主方；痰火證，治宜苦寒蕩滌、通降陽明，以麻杏甘石湯加減；濕痰證，治宜通陽泄濁、疏化痰濕，以桂枝加厚樸杏子湯或枳實薤白桂枝湯加減；虛哮證，治腎以清痰本，以自擬平喘固本湯加減。張弘［19］將哮喘發作期分為寒證、熱證、風證、瘀證，將哮喘緩解期分為肺脾氣虛證、肺腎兩虛證。寒證治法為宣肺散寒，化痰利氣，予小青龍湯合止嗽散加減；熱證治法為清熱宣肺、化痰降逆，予清肺化痰湯加減；風證治法為疏風宣肺、祛風脫敏、降氣平喘，以三拗湯合脫敏煎加減；瘀證治法為降氣平喘，化瘀通絡，予蘇子降氣湯合血府逐瘀湯加減；肺脾氣虛證治法為健脾益氣、補土生金，予六君子湯加減；肺腎兩虛治法為補肺益腎，予六味地黃丸合補肺湯加減。徐曉明［20］評估中醫辨證治療哮喘的臨床療效，對照組給予西醫常規治療，觀察組在此基礎上給予中醫辨證治療。結果觀察組總有效率為89.58%，高于對照組（P＜0.05），且治療后兩組患者第1秒用力呼氣容積（forced expiratory volume in the first second，FEVl）、用力肺活量（forced vital capacity，FVC）及FEVl/FVC水平較前均有升高，且觀察組更明顯（P＜0.05）。

2.3 體質論治支氣管哮喘的患病與體質相關。邵長榮［21］將哮喘患者的體質分為虛寒體質、痰濕體質、瘀郁體質三種。虛寒體質者宜用溫腎補肺之品，溫腎常用補骨脂、菟絲子、杜仲、狗脊、附子、巴戟天、淫羊藿等藥，補肺則以玉屏風散為主；痰濕體質者則加入健脾化濕、和胃利濕之品，如青皮、陳皮、姜半夏、蒼術、白術、姜竹茹、厚樸、吳茱萸、畢澄茄、谷芽、麥芽、焦神曲等藥；瘀郁體質加入疏肝解郁、寬胸理氣、行氣活血之品，如柴胡、黃荊子、郁金、川楝子、平地木、牡丹皮、川芎、赤芍、當歸、丹參等藥。劉建秋［22］認為哮喘患者多見氣虛、陽虛、陰虛、痰濕、痰熱體質，氣虛體質患者可用四君子湯、補中益氣湯等；陰虛體質患者可用六味地黃丸、大補陰丸等；陽虛體質可用金匱腎氣丸、右歸丸等；痰濕體質加半夏、橘紅、膽南星等；痰熱體質可用瀉黃散、龍膽瀉肝湯、甘露消毒丹等。

2.4 六經論治六經辨證論治為漢代張仲景所創。孫寧寧等［23］根據六經辨證將支氣管哮喘辨為太陽太陰合病、太陽陽明合病、少陽陽明合病等證。太陽太陰合病應用小青龍湯解表溫里，咳痰多者，加紫菀、款冬花、皂莢等；喘而無力者，加生曬參、黃芪等；喘者，去麻黃，加杏仁半斤去皮尖。太陽陽明合病應用麻杏石甘湯解表清里，咳吐黃痰多者，加魚腥草、天竺黃、瓜蔞等；咳喘甚者，加蘇子、枇杷葉、桑白皮等。少陽陽明合病應用大柴胡湯和解少陽，清解陽明；陽明內熱盛者，可加生大黃、芒硝等；哮喘日久，夾有瘀血者，可以大柴胡湯合桂枝茯苓丸治之。

3 治療方法

3.1 中藥膏方史鎖芳［24］以補肺固衛，運脾益腎為治療原則，應用膏方治療哮喘緩解期患者，取得良好的臨床療效。蒲春陽等［25］通過臨床觀察發現，固本平喘膏可以提高臨床療效，降低支氣管哮喘的發作次數。徐則林等［26］用補肺益腎膏治療支氣管哮喘非急性發作期患者，發現該膏方能夠明顯改善患者的中醫證候積分，能減少患者1年內哮喘發作次數。

3.2 中成藥余嗣崇［27］將120例支氣管哮喘緩解期患者分為對照組與治療組，每組60例，對照組給予西醫常規治療，治療組加用蛤蚧定喘膠囊治療。結果治療后治療組氣喘程度、急性發作次數及白天/夜間癥狀積分明顯低于對照組，且FEV1、呼氣峰值流量（peak expiratory flow，PEF）等值明顯高于對照組（P＜0.05）。李小娟等［28］經過臨床觀察發現補肺顆粒能夠降低支氣管哮喘緩解期患者的呼出氣一氧化氮（fractional exhaled nitric oxide，FENO）水平、抑制氣道炎癥，從而達到減少患者哮喘發作的目的。

3.3 中成藥注射液李耀榮等［29］對支氣管哮喘給予常規治療加用參麥注射液。結果發現該方案可明顯改善FEV1、PEF及FVC水平。涂雪松等［30］發現痰熱清注射液輔助布地德吸入治療老年支氣管哮喘熱哮患者有較好的臨床療效，同時可改善肺功能，提高其生活質量。

3.4 外治法

3.4.1 針刺王天秋［31］將90例支氣管哮喘患者隨機分為觀察組和對照組。兩組均用定喘湯治療，觀察組加用針刺治療。結果觀察組總有效率明顯高于對照組，且觀察組治療后FEV1、FVC、FEV1/FVC均升高。李麗等［32］采用七排針刺結合平衡針法治療支氣管哮喘患者，結果顯示該法能明顯改善支氣管哮喘患者的臨床癥狀，提高其肺功能。秦曉娟等［33］發現針刺聯合沙美特羅替卡松可有效控制支氣管哮喘患者臨床癥狀，改善其肺功能，抑制機體炎癥反應，提高機體免疫力。

3.4.2 灸法張美榮［34］觀察了灸法對于支氣管哮喘患者的療效，對照組采用西藥治療，治療組同時采用隔姜灸，結果治療組總有效率，明顯高于對照組；治療組1年內復發率，明顯低于對照組。蘇晶等［35］運用灸法治療哮喘慢性持續期患者，分別給予關元、足三里、肺俞隔姜灸治療，給予豐隆、血海、三陰交艾條灸治療，有效率達95%。馬彩英［36］采用三伏灸辨證分型治療支氣管哮喘患者，有效率達97.78%，并且患者肺功能得到明顯提高。

3.4.3 穴位注射李艷麗等［37］將98例支氣管哮喘急性發作期患者隨機分為觀察組和對照組，對照組給予常規治療，觀察組同時給予喘可治注射液穴位注射。結果觀察組總有效率為93.88%，明顯高于對照組（P＜0.05）。鄭德松等［38］發現黃芪注射液穴位注射聯合藥物吸入治療，能夠顯著改善哮喘急性期患者的臨床癥狀，其療效優于單純藥物吸入者。郭潔等［39］發現自血穴位注射療法對于支氣管哮喘慢性持續期患者具有較好的療效，能夠明顯改善患者的肺功能。

3.4.4 穴位貼敷秦珊等［40］發現穴位貼敷能有效改善哮喘患者的小氣道功能，從而減少哮喘的發作。龔琳霞［41］發現冬病夏治穴位貼敷可改善非急性發作期哮喘患者的肺功能，減少其每年急性發作次數。井慶彥［42］發現治未病三伏貼可改善支氣管哮喘緩解期患者肺功能，減輕其臨床癥狀。

3.4.5 穴位埋線宋素艷等［43］發現穴位埋線可提高支氣管哮喘緩解期的臨床療效。孫昉昉等［44］評估了穴位埋線對于哮喘患者的臨床療效，對照組給予西醫常規治療，治療組在此基礎上進行穴位埋線治療，治療后治療組總有效率明顯高于對照組（P＜0.05），且治療組肺功能的改善程度明顯大于對照組（P＜0.05）

3.4.6 離子導入宿英豪等［45］觀察了中藥離子導入對于哮喘急性發作期患者的臨床療效。對照組采用常規治療，觀察組在其基礎上加用桑蘇飲離子導入治療。結果觀察組總有效率為98.00%，明顯高于對照組（P＜0.05），且治療后觀察組中醫證候積分改善程度明顯優于對照組（P＜0.05），FEV1、PEF、FVC、FEV1/FVC及ACT評分均明顯高于對照組（P＜0.05）。

4 小結

支氣管哮喘是一種以喘息、胸悶等呼吸系統疾病為主要表現的臨床常見病，中醫學對本病的研究較早，歷史悠久。近些年的研究，充分發揮傳統醫藥優勢，利用中醫學多種技術手段，尤其值得指出的是，中醫學與現代科學技術相結合，開展新方法的研究，如中藥注射液、中藥離子導入技術等，為本病的治療，同時也為傳統醫學的發展提供了一種實際的思路和方向。

當然支氣管哮喘龐大的研究背景中也不可忽略的存在一些問題，如：1）缺乏多中心、大樣本、隨機、對照、雙盲的臨床高質量研究，文獻質量級別低，甚至很大部分不符合科學試驗規范，很難得到學術界認可；2）中醫藥作用機制并不是十分明確，缺乏說服力；3）對于其安全性的藥物動物實驗，或者臨床藥理安全性、等效性實驗等少之又少，其安全性尚待進一步謹慎觀察；4）中醫藥在治療哮喘的過程中，多以常規藥物為基礎組合治療，沒有中醫藥物和目前市場的成熟的指南推薦藥物直接進行臨床對比，故缺乏藥物實際有效率和有效基線的水平數據，很難進一步深入探討；5）部分中醫學者的研究忽略了中醫辨證分型，僅是辨病論治，單純的辨病治療可能會限制中醫藥的療效。

總之，避免目前研究熱潮的弊端，節約科研資源，有針對性的組織人力、財力深入支氣管哮喘研究，將會獲得更有價值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