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涵 林 綱
(江蘇師范大學文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6)
對外漢語教學的目的是使得外國學生能夠在日常交際中熟練地使用漢語,并能夠從事中國的各項社會工作。在以往的對外漢語教學中,詞匯教學一直都是重點, 但是在語言系統中,詞匯是最活躍的因子,時刻與語言所處的生態系統發生共變,而《漢語水平詞匯與漢字等級大綱》《新漢語水平考試大綱》中的基本詞匯卻無法滿足留學生表達時下社會動態變化的交際需要。目前,相關研究也逐漸重視網絡熱詞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如高兵、何彥杰(2008)[1],夏歷、張冰玉(2016)[2]等。這就需要我們去重新思考對外漢語教學中的詞匯教學。
2020 年初的新冠疫情影響了社會的方方面面,也波動了語言的生態環境,因此產生了一批耳熟能詳的熱詞。我們搜集了120 個疫情期間全國范圍內使用頻繁的熱詞,它們是特殊時期下民族情感的動態表達,反映了一定時期的社會狀貌。這些熱詞對中國學生來說理解容易,但它們卻是留學生學習漢語詞匯路上的 “攔路虎”,尤其是一些諧音類熱詞,如 “抗疫”“罩夕相處”“疫往直前”“蝠為禍始” 等,這些諧音類詞語有的又借用傳統文化成語的框架,不免給對外漢語的教學增加了難度。又如“宅家”“毒王”“硬核”“云畢業”“最美逆行者” 等熱詞,它們背后的焦點事件也影響留學生對它們的理解。疫情下產生的熱詞該如何教學?如何讓留學生理解、運用、方便交際?同時這些熱詞并非全部適合教授給留學生,在教學過程中教師們該如何衡量、取舍?需要遵循哪些原則?這都是目前對外漢語教學中需要考慮的問題。本文試從生態教學角度出發,探析疫情熱詞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的教與學策略。
生態教學包括生態化教、生態化學兩個方面。主張把課堂看作一個小生態系統,其中的教師、學生、教學條件和設備、課時、教材、班級的規模等等都屬于系統中的生態環境要素,而良好的生態課堂的建構就需要系統內各環境要素的有機配合,達到課堂的生態平衡,因此對外漢語的 “教” 與 “學” 才能有效進行。目前國內關于生態教學、生態課堂等的研究多針對于母語漢語情況下的外語學習,尤其是對英語的學習,例如馬愛梅(2019)[3]認為目前的高職英語寫作課呈現出教學課堂生態環境的失衡性,提出教學理念要與課堂生態和諧、教學內容要生態化并輔之以現代信息技術進行多模態教學。胡芳毅、王宏軍(2019)[4]提出將慕課、微課、翻轉課堂、智慧課堂等形式融入到課堂教學,對大學英語教學進行生態建構,以保證英語教學質量。而外國學生在學習漢語時同樣也需要生態教學、生態課堂,具體體現為教師對熱詞的質量控制、解讀熱詞時的背景滲透、教學形式的多樣化、學生的積極參與以及學生學習情況的實時反饋。下文將詳細討論。
教學策略是教學心理學中的術語。廣義既包括教的策略又包括學的策略,而狹義則專指教的策略,我們取其前者:即在特定教學情境中為完成教學目標和適應學生認知需要而制定的一系列教學方式和行為,是一個需要老師和學生雙向成全的相輔相成的動態過程。基于生態教學視角,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
對外漢語教師在進行疫情熱詞教學時,要遵循 “去粗求精” 的原則嚴格把控哪些熱詞可以進入課堂,哪些熱詞需要剔除摒棄。
首先那些積極向上的、有趣味性的熱詞可以作為教學內容,例如 “最美逆行者”“罩夕相處”“疫往直前”“毅心移疫” 等,這些熱詞是留學生經常耳聞目睹的、手機電腦等網絡媒體中高頻出現的詞匯,它們既展示了中國積極抗疫的正能量,又蘊涵著傳統文化中團結一致、不畏困難的精神。而像 “淪陷地”“毒王”“散裝江蘇”等有損國家團結向上、消極的熱詞則要摒棄,同時像 “抄作業”“芳芳日記”“吹哨人” 等具有爭議性的熱詞也應避免出現在課堂教學中,尤其是一些關于政治性的熱詞更是要避免提及,因為留學生是來自不同的國家,政治利益是很敏感的話題,生態教學中只講知識,不談政治。
其次,實用性強的高頻熱詞也是教學的對象,例如留學生每天都接觸的 “新增病例”“疑似”“確診”“隔離”“健康打卡”“戴口罩”“測體溫”“宅家” 等基本的生活用詞,由于實用性強,因此有教授的必要。尤其要讓學生理解 “宅家” 的感情色彩,在疫情暴發前,“宅” 是一個消極融入社會、內向閉塞的貶義色彩的詞匯,但由于疫情的特殊背景,“宅” 成了積極健康的詞,“宅在家,少出門” 成了全國上下最推崇的行為。類似的還有“以獨攻毒”“不約而同” 等。
最后對于那些能產性強的語素、詞匯要積極地教授給留學生,以幫助他們理解詞匯的構詞特征,加速對詞匯意義的理解,更重要的是可以讓留學生短時間內迅速掌握這些熱詞,提高他們的交際能力。例如詞語模 “云X” 類的熱詞,圍繞 “不出門,不聚集” 的主題創新造詞,展現疫情下人們獨特的生活百態:
云聚餐 云拜年 云跨年 云祭掃 云指導 云畢業 云閱覽 云辦公 云蹦迪
云監工 云火鍋 云會議 云兩會 云選會 云課堂 云觀展 云購 云賞……
幫助留學生掌握詞語模 “云X” 的造詞特征和規律,既方便學生對詞匯本身意義的理解,也有利于他們主動創造新詞,培養學生發現規律、舉一反三的能力,積極地投入到漢語交際的實踐中來。
新冠疫情作為突發的公共衛生事件是熱詞產生的直接原因,這些熱詞既是一種語言現象又是一種社會文化。教師在教授疫情熱詞時要注重語境滲透和文化滲透,讓學生明白這些詞語使用的具體語境,尤其講清楚某個詞匯的來源、背景和使用條件,讓學生真正掌握詞匯的用法。對于一些較難理解的詞匯,尤其是蘊涵了中國傳統文化的詞匯則要講清楚詞匯的來龍去脈,例如上文提到的諧音類成語熱詞,這些詞匯是借用相應的成語音和義,若要明白 “疫往直前” 則應先理解成語 “一往直前” 的含義,若要理解 “蝠為禍始” 則應先理解中國固有的 “福禍相依” 的哲學內涵,之后再理解 “蝠為禍始” 的字面含義。總之,對教師自身的文化素養有一定要求,其在教學過程中要將詞匯層層解剖,每層含義的背景都需要講透。
大數據背景下的教學,早已擺脫了傳統教學模式的桎梏,尤其是對外漢語教學,由于教學對象的特殊性,傳統的教學模式早已行不通。在對外漢語教學的課堂上,激起學生的學習興趣是最重要的,要變填鴨式教學為渴望式教學,讓學生主動求知。在具體實施時可將某個熱詞展現在屏幕上,讓學生各抒己見,談談該詞語的含義,然后再揭秘式地將該詞的事件以動畫或視頻的形式展現,讓學生的視、聽、說、感覺和思維共同參與到學習中來。對于像 “十八線主播” 和 “室內流浪漢” 等比喻性的熱詞,則可以通過圖片的形式讓學生明晰本體 “線上教學的老師們”“疫情期間宅在家里不顧及個人形象的人” 和喻體 “沒有名氣的主播”“流浪漢” 之間的關聯點,以此理解這些詞匯的真正含義,也可以鼓勵學生仿照此類構詞方式進行造詞。總之,教學過程中要讓課堂生態系統中的每一個要素都盡量參與到課堂教學中來。
生態教學最重要的就是以學生為主體,真正地把學生當作是課堂的主人,教師只是起著引導的作用,并將一切有利于詞匯教學的場景和要素 “還原” 出來,讓學生在恰當的語境中理解熱詞,進而才能真正地掌握詞匯。而最好的反饋就是學以致用,讓學生能熟練地使用所學的熱詞,在合適的語境中學習詞匯,再通過交際實踐用所學詞匯表達某種社會現象,這是一個動態的相輔相成的過程。
那么,如何檢測學生是否達到學以致用的程度呢?我們認為可以讓學生進行情景化造句,也可以進行情景化表演,以此加深學生對熱詞的理解和交際。情景化手段也可以激起學生的學習興趣,增加學習的樂趣。對于留學生來說,理解詞匯意義不是重點,重點是讓學生明白使用該詞的語境和條件,讓他們像使用母語一樣用漢語表達身邊的現象。
教學原則是從一定的教育和教學目的出發,在教學實踐的基礎上,根據對教學過程客觀規律的認識而制訂的指導教學工作的基本要求。教育學中的 “九條教學原則” 是反映教育規律的普遍性原則(劉珣,2000 :94)[5],對包括對外漢語教學在內的二語教學都是適用的。本文提到的教學原則是針對疫情中的熱詞在對外漢語教學中需要特別遵循的教學原則,主要是以教學內容(合適熱詞的選取)和教學對象(留學生的特殊性)為出發點進行觀照的,包括以下四個原則:
疫情熱詞作為教學內容,需要教師在選詞(即選取合適的教學內容)時遵循科學性與思想性相結合的原則。科學性即教師對學生傳授的知識應體現科學的正確性,這是一切學習活動的前提,尤其是此次疫情熱詞中具有爭議性和錯誤的詞語、一些帶有政治歧視的 “污名化” 詞語要堅決抵制,禁止流入課堂。同時,要在科學性的基礎上包含并滲透思想性,要選取那些能弘揚我國甚至其他國家在抗疫面前的積極正能量、能夠傳遞 “命運共同體” 的國際價值、能夠體現互幫互助、舍生忘死、勇于奉獻、上下一條心的熱詞,在熱詞詞匯科學教學的同時,對學生進行思想品德教育。
對外漢語教學的對象具有特殊性和差異性,因此就需要教師明確培養目標是什么。針對此次疫情熱詞,我們將教學對象分為兩類,一是在中國正常讀書學習的留學生,二是有明確學習目的的專業留學生,如希望從事某個領域的社會工作的學生。對于前者需要按照正常程序進行統一詞匯教學,而不必對某行業熱詞挖掘太深;對于后者則要因材施教、專業化和精細化,例如此次新冠疫情中有關醫學的熱詞,對于學醫學藥的留學生就可以深入、全面進行教學,相關熱詞如 “復陽”“零號病人”“拐點”“咽拭子” 等;而與經濟相關的熱詞,如 “隔離經濟”“地攤經濟”“盒區房” 等則可以進一步對學習經濟的留學生滲透。無論是統一教學還是因材施教,都旨在使得每位留學生在學習熱詞時能夠有更大的興趣和有充分的個性發展, 這也是生態教學推崇的課堂呈現。
“系統性”是指教學內容——“疫情熱詞” 的系統性。2020 年的新冠疫情所產生的熱詞不是某個階段、某個單獨事件的熱詞,而是貫穿疫情始終的各個階段的動態性熱詞,比如疫情前期的 “隔離”“確診”“武漢” 等,疫情高峰期的 “封城”“方艙醫院”“最美逆行者” 等,以及疫情后期的 “黑龍江”“跨境輸入”“復工復產” 等,這些熱詞在教學過程中要有系統性和邏輯性。社會熱詞最顯著的特點就是能夠 “構擬社會現實”,通過系統性教授這些熱詞,可以讓留學生身歷其境般了解疫情事件,從而提高語言交流能力。而 “循序漸近性” 一方面在教學內容上要系統、由已知到未知、由淺入深,另一方面也要關注學生認知發展的規律,尤其是留學生的認知特殊性,教師在講解熱詞時語速要慢,要有足夠耐心,同時要關注詞匯的背景和語境,讓學生們由簡入難、循序漸進地掌握疫情中的相關熱詞。
學情是生態教學始終要關注的點,它要求教師在教授詞匯時要考慮學生的接受能力,因此教師對知識的數量、質量和難度的要求須遵循學生身心發展的規律(劉珣,2000 :96)[5],即為 “量力性原則”。我們認為教學中的 “量力性” 主要指 “適度原則” 與 “過度原則”。前者體現為教學內容的 “少而精”,后者則要求教師督促或建議學生對于新詞的學習程度理論上要達到150%,即教師完整教完新詞匯后,在學生已經掌握其涵義、使用條件、語境和背景后鼓勵他們再繼續練習或復習一半的時間,此時的記憶效果最好。
2020 年的新冠疫情是繼 “非典” 后對中國影響最大的公共衛生事件,而這種社會事件也是一種語言事件,因為疫情熱詞的產生和流行是社會事件暴發的余震。疫情熱詞的教學能更 “接地氣”,能讓留學生感受更真實的中國和漢語。它與其它網絡詞匯一樣,有必要納入對外漢語教學內容中,而疫情的 “嚴肅性” 和留學生的 “特殊性” 就要求教師在教學時更要關注教學生態。本文探討疫情熱詞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的生態教學策略,主要體現為教師對疫情熱詞選取的把控、解讀熱詞時的背景滲透、教學形式的新創性與多樣性以及學生的積極參與和及時反饋;并對教學過程中需要特別關注的教學原則進行必要的闡釋。筆者認為教師積極進行新詞語教學、適當地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穿插當下熱點事件的熱詞教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彌補教材、大綱等滯后的不足,同時可增加留學生學習的趣味性,提高他們使用漢語的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