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獨一無二的“小豬”

吳瑩婕

·送給孩子們的故事

最近我們班圍繞“我愛我家”的主題開展了各種各樣的活動，孩子們對家、家人都有了很多新的經驗。繪本《真是沒想到！》講述了一個有關家的溫馨故事，我找來這本書和孩子們一起讀了讀。

寶寶可以買來嗎

“塔提先生和塔提太太恩愛地生活在一起，他們有著一切能使他們快樂的東西。不過還缺了一樣東西……”我故意拖長了音調，把故事拋給孩子。

喬治說：“是電話嗎？”

艾瑪問：“還是自行車？”

慕涵仔細地觀察了畫面，皺起了眉頭：“寶寶，他們還沒有寶寶呢。”

順著她的話，我繼續介紹故事背景：“是啊，他們還沒有寶寶，塔提太太非常想要一個寶寶。這不，塔提先生來到了嬰兒用品店，他要買一個小寶寶?！?/p>

“不會的，不會的?！笨赦劬Σ[起來，嘴角上揚，好像聽到了一個很滑稽的笑話，連連搖手。孩子們已經對自己從哪里來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小寶寶是買不到的。那小寶寶是從哪里來的呢？

喬治補充道：“生出來，要生出來，爸爸媽媽結婚才會生出來小寶寶?！?/p>

懌馨認真地點點頭，說：“我很小的時候就在媽媽肚子里，媽媽肚子大了，我就出生了?！?/p>

慕涵膽子很小，說話總是輕輕的，但讀繪本的時候會有很多想法，滔滔不絕地表達出來?？墒沁@次她沒有說話，只是請我趕緊翻到下一頁。

這真是個絕妙的主意

“塔提先生沒有買到小寶寶，就把小粉豬帶回家當作寶寶了?！?/p>

讀到這兒，所有人都笑起來——大家都覺得這件事有些荒唐。只有慕涵輕輕地說：“我覺得可以?！?/p>

“是嗎，你也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我扭頭問她。

“是啊，小豬也可以陪著塔提先生和塔提太太呀。我家就有一只小白兔，我總是喂它，它就像是我的好朋友。”慕涵有點得意地說。

“塔提太太和塔提先生都很愛這只小豬，并且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小胖壺?！卑敽傲藥妆椤靶∨謮兀∨謮亍?，覺得這個名字真適合小豬。繪本上的小豬胖胖的、很可愛，喬治忍不住用手指摸摸畫中的小豬。

小豬不僅獲得了塔提太太和塔提先生的寵愛，也深受孩子們喜歡，大家都覺得塔提先生把小豬帶回家當寶寶真是個絕妙的主意。

唉，被勸退了

我繼續講故事：塔提先生、塔提太太和小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一切都順順利利的，直到塔提先生和太太要送小豬去上學，意外發生了——小豬被校長勸退了。塔提先生和太太為此非常難過。

“啊哦?！眴讨窝劢窍麓怪?，好像能感同身受一樣。孩子們的模仿能力很強，一瞬間“啊哦”聲四起。大家都為小豬不能上學感到難過。

“不能上學，小豬心情是怎樣的，開心嗎？”我問。

艾瑪說：“當然不開心了，都不能去幼兒園?！?/p>

可怡指著圖上小豬的表情，說：“你看啊，它都要哭了?！?/p>

“可是它本來就是小豬呀。”慕涵提出了不同意見，“這是人的學校，它為什么要去呢？”

“那你覺得它該去哪兒呢？”我繼續問。

喬治想了想說：“它可以去小豬的學校啊?！?/p>

“對，對！”可怡附和道。

“回家吧，那還不如回家呢?！卑斦f。

“可以去泥坑啊，玩泥坑好啦，小豬最喜歡玩泥坑。第一頁（環襯頁）小豬就在玩泥坑??！”慕涵提議說。我翻開下一頁（第18頁），小豬正快活地在泥坑里玩呢！慕涵又說了一遍：“泥坑多好玩啊?！?/p>

其他孩子都自然地覺得小豬該去上學，就像我們每天要上幼兒園一樣，但慕涵卻覺得小豬可以去玩泥坑。這時，我還不太明白慕涵的想法。

小豬就是小豬

塔提太太非常希望小豬能變得像小男孩一樣。在一個星光閃爍的夜晚，塔提先生對著流星許愿——希望明天醒來我們仨全都一個樣——

講到這里，我停下來，沒有翻開下一頁，孩子們按捺不住，紛紛猜測塔提先生的愿望會不會實現。

“小豬會不會變成人??？會變成人吧？快看看！”可怡是個急性子，催我翻頁。

“肯定可以的！”懌馨也肯定地說。

“可是它就是小豬呀。”慕涵再一次表示不認同。

孩子們并不同意慕涵的意見，他們都很喜歡小豬，也不希望塔提先生和塔提太太傷心難過，自然希望小豬如塔提太太想的那樣變成一個小男孩。

我又說了一遍“在一個星光閃爍的夜晚，塔提先生對著流星許愿”。孩子們真切地體會到塔提先生和太太的虔誠，在我說的時候都跟著許下愿望。喬治用手蒙住眼睛，誠懇地許愿。艾瑪蒙著眼睛，一會兒又露出來黑眼珠子轉呀轉地偷瞄一眼。懌馨和可怡雙手交叉握在一起，低頭許愿。只有慕涵沒有許愿，她托著腮，一言不發地看著大家。

真是沒想到！

“天亮了?！蔽曳_新的一頁：大大的床上躺了三只豬還有一只小母雞。

“??？！”喬治瞪大了眼睛。

“哎呀，哈哈哈，他們都變成豬啦！”可怡笑起來。

“真好玩，真好玩！”艾瑪笑得發出“咯咯咯”的聲音，仿佛書里那只小母雞。

這個沒想到的結果讓慕涵也很高興。她指著豬媽媽，興奮得不得了，一股腦地往外說：“媽媽變成豬了，她穿著愛心睡衣。還有豬爸爸，你看他的衣服上有獅子圖案，肯定是爸爸變的?！?/p>

我翻到最后一頁，豬爸爸和豬媽媽牽著小豬在泥坑里玩。

“你們覺得現在小豬開心嗎？”我問。

“開心！”喬治、艾瑪不假思索地說道。

看著結尾處小豬玩泥坑、聞花香，孩子們仿佛也能感受到小豬的快樂，一起開心地笑起來。

“他們能開心地一起生活了。不過還有一點，爺爺奶奶、家里所有人都變成豬才好呢?！蹦胶f完捂起嘴笑起來。

·讓每個孩子都成為“他們”自己

《真是沒想到！》出乎意料的結局讓人忍俊不禁，和孩子們一起捧腹大笑之余，我想起了慕涵對于“小豬就是小豬”的執著。我不禁思考：孩子是如何認識自己的？成人在孩子身邊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這個思考對于每一位教師和爸爸媽媽都有著深遠的意義。

其實塔提先生和塔提太太就是成年人的縮影，小豬則代表了千千萬萬的孩子。對于孩子，成人會有許多構想、許多期許，當然，我們會在這種期許上冠以“一切為了你好”的名義，然后義正詞嚴地讓孩子去實現它。但是孩子往往不能按照成人預設的軌跡成長，于是我們就拿起鞭不停地趕啊趕，拿起刀不停地磨啊磨，將他們趕到預設好的道路上，將他們磨成我們想要的樣子。這就是“成人中心思維”。

實際上，當我們認識到“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個體”，當我們從“成人中心”轉向“兒童中心”思維時，回望繪本，小豬就是小豬，不需要為了符合塔提太太的期望變成人。就算給它穿上筆挺的西裝、锃亮的皮鞋，它作為小豬的本質是永遠無法改變的。這會兒我突然有些明白為什么慕涵一直堅持“它就是小豬”了。這一點她比我看得透徹。當孩子們為小豬被學校勸退而傷心難過時，慕涵提出了“小豬為什么要去人的學?！?當孩子們都自然地認為第二天醒來小豬會如塔提先生和塔提太太期望的那樣，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時，只有慕涵沉浸在小豬的世界，她堅持“小豬就是小豬”。故事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解答：尊重小豬是小豬，塔提先生和塔提太太變得和小豬一樣，更好地融入了小豬的生活。

作為老師和家長，我們需要尊重每個孩子本身的模樣，尊重孩子的個體差異，并在此基礎上推動孩子的個性化發展。我們不是雕刻家，不需要將孩子“打磨”成我們想要的樣子。我們應該是孩子成長過程中的參與者，給他們愛與陪伴，也接受、理解并欣賞他們的獨特性。不要強迫孩子成為“我們”自己，而是期待每個孩子都能成為“他們”自己——獨一無二的、最好的自己。

（本文是作者在上海市宋慶齡幼兒園工作時所作，在此感謝成文過程中給予支持和幫助的老師們以及共讀的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