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韋政通《中國思想史》對顏元“讀書無用論”持鮮明的貶低和蔑視態度,細心研讀會發現,韋政通也給我們提供了對向的研究視角,幫助我們認識了顏元反對讀書的具體所指和原因,從而糾正了對顏元“讀書無用論”認識上的偏頗。
關鍵詞:韋政通;中國思想史;顏元;朱子;理一分殊
韋政通直言顏元是對“理學的反動”,這個論斷其實印證了顏元讀書無用論的對象是明確的,所指的目標是清晰的,顏元所持有的讀書無用論的對象,是針對宋儒而言,尤其是以朱熹為代表的理學家而言的。這一點也是本篇論文立論的重要基礎。
那么顏元為何要針對理學提出“讀書無用”呢?韋政通總結顏元反理學主要集中在兩點,一是反主靜和居敬的功夫,一是反讀書和著書。他認為顏元反對理學家的主靜工夫,有下列幾個理由:
(1)靜坐工夫,使人精神萎情,使筋骨疲軟,“以至天下無不弱之書生,無不病之書生”。(2)習于主靜空談之學日久,必然養成厭事的心理,既厭事,則必至廢事,結果“遇事即茫然”。
習齋反對讀書與著書的理由是:
讀書著書能損人神智氣力,卻不能益人才德,世之名為大儒者(指朱子),且要人讀盡天下書,無疑是“率古今之文字,食天下之神智”。(2)“人之歲月精神有限,誦說中度一日,便習行中錯一日。”
顏元還特別攻擊朱子,說“千余(數百)年來,率天下人故紙中,耗盡身心氣力,作弱人病人無用人者,皆晦庵為之也”。甚至以為漢、宋以來之儒者,“浮言之禍甚于焚坑”,“全以章句誤乾坤”。
自元朝始,朱熹關于經學注釋著作成為科舉考試的依據,在元朝、明朝、清朝三代,一直是封建統治階級的官方哲學,到清代朱熹則被與孔子圣人并提,稱為“朱子”,由于這個原因,朱熹之言,則成為不能更改的、絕對的權威。為何到了顏元這里卻成為了反對和攻擊的對象呢?為什么顏元說朱子“率天下人入故紙中”呢?如果從顏元生活的時代和顏元具體的指向,多角度地綜合判斷,抱著理解的態度,才能辨明他反對讀書的對象和理由。
一方面,按照朱子的理論,讀書是一個漫長無休止的過程,這源于朱子的為學之道和哲學思想。朱子闡發《論語·憲問》中“下學上達”的為學之道,其中的“下學人事”,包括遍讀經書。同時朱子哲學認為“理一分殊”,“理”是唯一的,但具體到個別事物就呈現出不同的景象和規律,所以要多讀書多格物。畢竟讀書和習行是人生的兩側,執于一端則偏。按照朱子為學之道和哲學思想,直如顏元所言“率天下人故紙中,耗盡身心氣力”,“全以章句誤乾坤”。顏元直指朱子靜坐讀書的危害,此為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與朱子的《四書集注》本身的內容和地位有關?!端臅ⅰ肥侵袊饨ㄉ鐣泻笃谟绊懽钌钭顝V的一部儒家“經典”,它是科舉考試中士子答卷的主要立論根據,是科舉考試的“官方教材”,是讀書人晉身求仕的憑借,但《四書集注》究竟傳遞了那些學習內容呢?我們不妨簡單概括其中三點,以窺全豹:第一,“學以明倫”的教育宗旨,也就是“明人倫”,就是要求人通過窮理和踐履以明暸并恪守各人的“性分所固有”,“職分所當為”,以“各盡其力”,維護封建等級制度。第二,要通過窮理,養心、力行,再加上禮樂的節制和規范,內外交養,達到‘德成于內而文見乎外”,成為‘材全德備”、“中正和樂”的“成人”。第三,強調通過省察克治之功,達到為善去惡的目的,實現“存天理,遏人欲”的自我修養功夫。從以上三點可見理學在培養全面建設人才上的局限性,以至于顏元中州之游看到人間“家家禪子、人人虛文”的景象感慨萬千,顏元把朱子學術稱為“虛文”,正是直指其“病”,并開出了“實”的藥方,以“實”藥“虛”,顏元在主持漳洲書院時開設的課程包含軍事、農工醫、文學等非常全面的實用知識,也包含精神文化知識。
第三方面,與歷史時代有關,探討顏元反對朱子理學的原因,必須要考慮到明末清初國內和國外的強烈反差。
顏元出生于1635年,逝世于1704年,他的人生經過了明朝最后的9年和清朝入關統治中國以后的60年。清王朝沿用明代官員和體制,依照明王朝的模式,建立了一個更加專制和集權的封建王朝,保留了對“天朝大國”的自戀。而歐洲各國卻創造了嶄新的資本主義文明,資本正在尋求擴張,很快就要遭殃的清王朝和她的子民,卻對此一無所知。繼續沉醉于四書五經的清修,已經與世界的大環境格格不入,鴉片戰爭后,清政府組織了第一批留美幼童30人渡洋赴美,這些還未被“四書五經”完全禁錮住的中國男孩子們學習了數學、天文、生物、化學、機械、采礦、土木工程、電報、軍事、商業等大多中國還沒有的科目,以至哲學、經濟學、法律等社會科學。盡管留學后來被清政府終止,但新科學新知識新方向已經無可阻擋地沖向中國,中國在近代化的進程已經象一扇大門徐徐展開。
韋政通先生寫道:
讀書人的虛弱與墮落,大概對他也是一大刺激,想想顧亭林的《生員論》好了,在普天下的生員都變得“士不成士,官不成官,兵不成兵,將不成將”的時代,習齋反知識的言論,反而令人有空谷足音之感,因為那樣的讀書人,實在比不讀書更壞更有害。
在實用主義的要求下,習齋重視技藝的價值,習齋說:“只各專一事,終身不改,便是圣人”,韋政通先生在《中國思想史》中論述到:
針對著理學和心學蔓延的學風而言,這倒是超越時代的新見解。這個見解到清代中期便已落實在學術專業化的工作中。
通過以上引述和三方面的分析,韋政通在他的論述中透漏了很多認識顏元的對向視角,反而幫助了我們不斷思考認識顏元讀書論的正確立場。
顏元倡導讀書人和底層百姓脫出“稱章比句之乾坤”,倡導“經世致用”的真學問,但苦于顏元生活的時代離近代化中國還差100多年,所以他的目光所及只能投向古代先賢,他抓住了堯舜周孔孟的“六府”“三事”“六藝”等,提倡讀書與實踐相結合,顏元反對讀書的論斷空谷足音,卻不是肆意張狂的舉動,而是站在歷史潮頭擂響的時代號角,我們必須還原歷史,“知人論世”,才能夠正確認識和評價顏元。
參考文獻:
[1]《論清朝早期留學生在中國近代化進程中的作用》張紅《蘭臺世界》2008年6月上半月。
[2]《中國思想史》韋政通長春: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09年8月
[3]程艷芳,1976年,韓國慶星大學在讀博士,滄州師范學院文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東亞文化。